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剔紅葡萄紋圓盤 明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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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漆螺鈿柳枝禽圖大圓盒 明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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剔犀心形卷云紋圓盤 南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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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漆螺鈿人物圖小柜及細節 明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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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漆螺鈿海水龍紋菱花形盤 元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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剔犀心形卷云紋柄團扇 南宋
◎孫白丁
展覽:紅翠斗芳菲:宋元明漆器珍品展
展期:2025.9.26-11.23
地點:上海博物館
對于漆器,我們常有一種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覺。熟悉,是因為漆器家具、茶盤等在日常生活中并不少見;陌生,則源于我們很少像欣賞玉器、瓷器那樣,細細品味其美。或者說,漆器從沒有在藝術審美上得到足夠的重視。
上海博物館正在舉辦的“紅翠斗芳菲:宋元明漆器珍品展”,足以改變我們以往對漆器的認知。百余件宋元明漆器珍品,以流存日本的傳世珍品為主體,有日本名寺所藏寶物與《御道具賬》著錄之器,更有作為日本重要文化遺產的國之重寶。同時,來自國內博物館的晚唐至五代螺鈿名品,以及目前僅見于史籍記載或近年出土的宋代佳作,作為“第一手材料”也一同展出。金秋之季,當奈良國立博物館的正倉院唐物展大熱之時,不出國門,我們就可以一睹漆器在宋元明時期的輝光瀲滟、灼灼熱烈。
素髹
一色成器的平素之美
展覽分為“素影清暉”“重芳疊綺”“金鏤華章”“煥彩凝萃”“塵封古韻”“歸去來兮”六個單元。前四單元集中展現了中國宋元明時期漆器的精湛工藝——素髹(xiū)、雕漆、戧(qiāng)金、螺鈿,勾勒出一條從單色到多色,從單一材質到多種材質結合的審美演變之路。五、六單元重點展示中國出土漆器,以及目前僅存的中國古代漆工專著《髹飾錄》的兩個最早抄本——蒹葭堂本和德川本。因原著已佚,抄本尤為珍貴。
談及漆器,離不開“髹漆”一詞。“髹”指以天然漆料涂刷器物胎體,每層薄如發絲,厚度單位以微米計,髹涂后入蔭房陰干數日。歷經幾十遍甚至上百遍的反復髹涂,短則數月,長則數年,才能積淀出豐腴溫潤的質感。
素髹的“素”,指在漆器表面不飾紋樣、不求華彩,只追求黑或朱等單一漆色以及器物的形制之美。就像不施粉黛的素顏女子,從內散發出的天然本真之美。宋元素髹逸品,因“薄而堅的胎體、微妙的曲線和尖銳的棱線”備受贊譽。這種美學趣味,既受到同時代金屬器與陶瓷的影響,也離不開高超的薄胎制作工藝。技藝與藝術相輔相成,在漆器含蓄透亮、溫潤深邃的表層下,將東方“大道至簡”的哲思蘊含在靜謐底色的深處。
雕漆
以刀刻漆的立體詩篇
與多數干燥材料不同,天然漆作為樹脂材料,干燥后形成的固化漆膜具有穩定的可塑性。經層層髹涂,形成的漆層厚度為匠人提供了足夠的雕刻空間。一個個立體浮雕在匠人的巧思和高超技藝下,在一次次刻刀與大漆的互動中最終浮現出來。因髹漆顏色與組合方式不同,可分為剔紅、剔黑等單色髹漆,以及剔犀、剔彩等組合髹漆。
宋、元雕漆多以單一顏色為主,剔紅是其中最熾烈的呈現。以朱漆為材,將拓印圖樣轉移到胎體,再施以雕刻,刀刃起落間,紋路顯現,花瓣層疊,人物栩栩如生。這樣的工藝非一朝一夕之功,需精雕細琢,誤差細不及發。展覽集中呈現了南宋剔紅鳳凰牡丹紋長方盒、南宋剔黑樓閣人物圖圓盤等漆器,千姿百態,異彩紛呈。其中,剔紅葡萄紋圓盤展柜前,總是擠滿了觀眾。盤中三串葡萄熟得正透,局部施以近圓雕般的高浮雕技法,葡萄呼之欲出。這種工藝頗為罕見,為明早期雕漆的代表作。
剔犀,堪稱雕漆中濃墨重彩的一筆。以黑漆與朱漆層層交疊,匠人運斜刀剔刻紋飾,斷面處漆色流轉、燦然成紋,盡顯宋人簡而不減、含蓄中見深意的審美品味。其紋飾多是抽象化的卷草紋與云紋,朱玄流轉如犀角肌理,故名“剔犀”。令人稱奇的是,在漆器制作的最后一步,匠人常常不借助任何工具,僅以雙手反復推光打磨,使漆器散發出濕潤如玉、光華內斂的氣質。
戧金
以金為線的工筆畫
戧金,是一門在漆面上雕刻光芒的藝術。制作極盡精微:工匠先將圖樣轉印于漆面,再執戧金刀,于漆面上鏨刻出纖密凹槽,填入膠或漆,并粘貼金箔。金線如星軌鑲嵌于玄漆之上,交織出璀璨的星夜圖——金絲精微,絢爛流爍。戧金工藝于宋至明期間盛行,日本有傳世帶銘文漆器為證。
填漆,同樣先在漆器表面雕刻紋樣,之后不施金箔而填入色漆,以色賦形。明代嘉靖、萬歷年間,戧金彩漆器尤為矚目,此技法同時結合上面兩種工藝——以戧金勾勒輪廓,輔以填漆或彩漆。戧金彩漆似工筆畫,金線為骨,彩漆為肉,既有勾邊又有填色,形色兼備,華美之極,仿若一首金色線條與彩漆的視覺交響樂。
螺鈿
以貝為色的燦爛之美
“煥彩凝萃”單元是此次展覽最為吸睛之處。這些方寸之器,流光溢彩,在漆面沉靜的底色下,螺鈿工藝呈現出“以貝為色、以光為魂”的獨特魅力。匠人將貝殼內壁的珍珠層嵌于漆器表面,髹漆暗色調的溫潤與貝母的幻彩流光相得益彰——暗的暗下去,亮的亮起來,燦爛又深沉,張揚又內斂。
元代黑漆螺鈿海水龍紋菱花形盤以黑漆為底,螺鈿飾五爪巨龍盤踞中心,在洶涌海濤間追逐火焰珠。以青白、紅、綠色貝覆眼頜,綠鱗紅鰭飾龍身。尤以纖如發絲的貝片表現翻滾的巨浪為精彩絕倫之處,海浪烘托了龍的雄健身姿,屬元代螺鈿杰作。
元代黑漆螺鈿廣寒宮圖圓盒,蓋面描繪西王母神話故事。圖像正中的玉兔正為西王母搗制長生不老藥。左下方的蟾蜍吞吐仙氣,自下而上斜穿畫面。右側為周穆王率眾至昆侖山,左側西王母率樂班出迎。貝片細密、貝色瑰麗,屬元代螺鈿上品。
明代黑漆螺鈿柳枝禽鳥圖大圓盒,蓋面圖像令人聯想到瓷器上的“滿池嬌”紋樣,靜水之上的禽鳥,或嬉戲或游弋,或梳羽或飛翔,池邊柳枝隨風搖曳,如同一幅寫生花鳥畫定格于漆面。平靜祥和之氣撲面而來,屬明代漆藝精品。
漆器,是一門以時間雕琢的藝術。天然大漆在層層髹涂中,沉淀出溫潤、堅韌而沉靜的氣質,匠人更以巧思打破材料邊界,將漆、貝、金等集于一身。“百里千刀一斤漆”——漆農翻山越嶺,千次割取,方得一斤漆。這不僅是一項耗時、耗力、耗材的工藝,更是以匠心、耐心、熱愛,來對抗時間的藝術。
方寸之間,凝結的是匠人與光陰的長談。這源自東方大漆的智慧,如一抹驚鴻,在文明長河中熠熠生輝,芳菲永續。圖源/上海博物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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