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初年,皖北黑石山一帶荒僻,山腳下的陳家村依坡而建,土坯房錯落排布,炊煙總裹著山間寒氣,飄得比別處慢些。黑石山常年籠著灰白霧氣,林間老樹的枝椏歪扭如爪,風穿林時,葉響像細碎的哭腔,村民白日進山都要結伴,入夜后更是家家閉戶,連狗吠都壓著聲。
村外通山的小路是唯一對外通道,路兩旁蒿草半人高,草葉上的露水總干不透,即便晴日踩上去,鞋尖也會沾著冷濕的潮氣。小路中段的老樹林,是村民心頭的忌諱 —— 這里藏著 “抹臉怪” 的傳說,那傳說像林間的霧氣,在村民口中飄了幾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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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年間,黑石山腳下住著個守林人,姓趙,臉上有塊巴掌大的疤,是年輕時護林被山匪砍傷的。他獨居在林邊的草屋,每日巡林,見著偷砍樹木的人,只勸不罰,村民們都念他的好。可在一個深秋的雨夜,守林人卻沒回草屋。次日村民尋到他時,人已經倒在老樹林深處,臉上的疤不見了,皮膚青白得像凍住的豆腐,指尖還攥著半塊被潮氣泡軟的窩頭。
從那以后,老樹林就不太平了。有趕夜路的貨郎說,曾在林間見著個佝僂人影,裹著灰布舊衫,頭上蒙著黑布,走起來腳不沾地,身后拖著 “嘩啦” 響的東西,像破布在地上蹭。貨郎躲在樹后,見那人影攔住一個迷路的挑夫,枯手一抬,就往挑夫臉上抹去。挑夫叫都沒叫出聲,直挺挺倒在地上,人影俯身,不知做了什么,再起身時,挑夫臉上的血色一點點褪成青白。
這 “抹臉怪” 的名號,就這么傳了下來。村民說,怪祟是守林人所化 —— 他臉上的疤是畢生忌諱,死后怨氣不散,便要去抹別人的臉,把自己的缺憾轉嫁出去;也有人說,老樹林深處埋著前朝的怨魂,專挑臉上有記號的人下手,抹掉痕跡,好借身還魂。說法雖雜,可對抹臉怪的描述卻驚人地一致:青灰枯手、黑布遮頭、能讓人臉褪成青白的寒氣,還有那總跟著的 “嘩啦” 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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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家村的樵夫陳老栓,是近年第一個撞見抹臉怪的。那年深秋,他為多砍些柴過冬,日頭落了才下山。剛進老樹林,霧氣就纏了上來,涼得鉆衣領。他背著柴禾走得急,身后忽然傳來 “窸窣” 響,像有人拖著重物。回頭時,霧氣里立著個模糊人影,黑布蒙頭,灰衫下擺掃過落葉,沒發出半點聲響。
陳老栓攥緊柴刀喝問,人影不答,只緩緩抬手 —— 那手枯得只剩皮裹骨,指甲泛著青黑,指尖還沾著些濕泥。不等他反應,人影突然飄近,寒氣直往他面門撲。陳老栓瞥見那人影黑布下,似乎有層透明薄膜在動,“嘩啦” 聲就從薄膜里傳出來。他魂都嚇飛了,扔了柴禾就跑,直到撞進村口的石碾子,才發現后背的衣裳全被冷汗浸透,臉上還沾著林間的寒氣,涼得像被什么東西擦過。
沒過多久,村里的王氏又遭了殃。她去鄰村走親戚,耽擱到入夜才回。路過老樹林時,總覺得臉上癢,像有細毛在拂。抬手一摸,指尖沾了點冰涼的潮氣,再往前走,癢意變成刺痛,臉頰像被針尖扎。她慌得掏出帕子捂著臉跑,到家時,帕子上已經滲了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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郎中掀開帕子,倒抽一口涼氣 —— 王氏臉頰上有三道細血痕,周圍皮膚青得發暗,摸上去像冰。郎中敷了草藥,可那青斑卻一天天擴大,王氏的氣色也越來越差,最后在一個霧夜咽了氣。入殮時,她的臉已經全成了青白,跟當年的守林人、迷路的挑夫一模一樣。
村民們怕了,湊錢請了山外的道士。道士在老樹林設了法壇,艾草和硫磺的煙裹著霧氣飄,把樹影染得發黃。他說這抹臉怪是怨氣凝結,靠吸人臉上的生氣存活,那 “嘩啦” 聲,是它身上的怨氣在響。道士在樹林入口立了塊刻著符咒的石碑,又往林間灑了朱砂水,叮囑村民莫再夜間入林。
打那以后,陳家村再沒人見過抹臉怪。只是每逢陰雨天,路過老樹林的人,還能隱約聽到里面傳來 “嘩啦” 聲,像有人在林間擦著什么,冷絲絲的潮氣順著風飄出來,讓人忍不住摸緊自己的臉,加快腳步往家趕。這抹個怪的傳說,也跟著那霧氣,在皖北的山野間,傳了一年又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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