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意:本文故事情節皆是虛構,人物、地點、事件皆為藝術加工,與現實無關。
文章內容旨在修心明性,啟迪智慧,無關封建迷信,若有緣者得見此文,還請理性閱讀。
“啪!”一個滾燙的茶杯被狠狠摔在地上,砸得四分五裂。
“趙局長!這個月第四起了!第四起!”一個穿著絲綢馬甲的商會管事,指著巡警局長的鼻子,唾沫星子都快噴到他臉上了。
“你那幫巡警是干什么吃的!連個賊都抓不到!整個金陵城的富商圈都快被嚇破膽了!”
趙局長鐵青著臉,一把推開他:“你吼什么吼!你當老子不想抓嗎?”
他猛地一拍桌子,震得桌上的卷宗都跳了起來。
“這是普通的賊嗎?你見過撬開西洋保險柜,卻什么貴重東西都不要的賊嗎?”
![]()
“我不管!”商會管事絲毫不讓,“上面已經發話了!三天!三天之內,你要是再抓不到人,你這身皮,就趁早扒了!”
趙局長握緊了拳頭,指甲都快掐進了肉里。
他知道,這案子,邪門透了。
01
民國十八年,金陵城。
表面上看,這里是國都,車水馬龍,一派繁華。但只有真正住在這里的人才知道,繁華的袍子底下,藏著多少虱子。
城北的“瑞豐祥”綢緞莊,老板姓陳。陳掌柜這天一早哼著小曲,趿拉著布鞋,去開店門。
鑰匙插進去,一轉,“咔噠”一聲,門開了。
可他剛邁進門檻,就覺得不對勁。
早晨的冷風,不該是從后院直直灌進前廳的。
陳掌柜心里“咯噔”一下,暗道不好。他提著的心一下子就躥到了嗓子眼,也顧不上開前門的排門板了,撒丫子就往后院的賬房跑。
“我的媽呀!”
一聲慘叫,劃破了金陵城寧靜的清晨。
賬房的門大開著。
那扇他花了大價錢,從西洋人手里買來的“金剛”牌保險柜,柜門……開著!
陳掌柜兩條腿一軟,差點跪在地上。他連滾帶爬地撲過去,手抖得跟篩糠一樣,扒拉著柜門往里看。
一看,他愣住了。
柜子里,一疊疊的法幣,一根根的金條,還有幾塊亮閃閃的袁大頭,都還在。
這些東西,碼得整整齊齊,賊人好像根本沒看上眼。
“沒……沒丟?”
陳掌柜壯著膽子,伸手進去摸了摸。金條是冰涼的,法幣也都在。
他松了口氣,剛要站起來,突然又“咦”了一聲。
不對!
少了點東西。
在保險柜的最上層,本來放著一個布袋子。那里面裝的是碎銀子,大概也就五兩左右,是專門用來給那些拿大錢的客人找零用的。
現在,那個布袋子……不見了!
陳掌柜癱在地上,一時間不知道是該哭還是該笑。
“巡警!快叫巡警!”他最終還是扯著嗓子喊了起來。
不多時,金陵巡警局的趙局長,帶著幾個警員,呼哧呼哧地跑來了。
趙局長是個大塊頭,嗓門比陳掌柜還大,一進門就吼:“喊什么喊!丟了多少!”
陳掌柜哭喪著臉,伸出一只手:“丟了……五兩……”
“五……五兩?”趙局長掏耳朵的動作停住了,“五兩銀子?”
“啪”一聲,趙局長氣得把警帽摔在地上:“姓陳的!你耍我玩呢!五兩銀子你報官!”
陳掌柜嚇得一哆嗦,趕緊指著那個大開的保險柜:“趙局長,您息怒!您看,我的保險柜!賊人打開了保險柜,里面的金條大洋他全沒動,就……就只拿了那五兩碎銀子啊!”
趙局長這才注意到那個保險柜。
他上前一看,也傻眼了。
里面的金銀財寶,在晨光下晃得他眼暈。
“這……這賊是吃飽了撐的?”一個年輕警員小聲嘀咕。
趙局長倒吸一口涼氣。他知道,事情大條了。
這不是普通的偷竊。
這是……這是挑釁!
趙局長把警帽撿起來戴上,“這是這個月……第四起了!”
前三起,城東米行、城南當鋪、城西藥房,全是一模一樣的手法。
賊人費了天大的勁,潛入防衛最森嚴的地方。
結果,只拿五兩銀。
這案子,透著一股子邪氣。
“走!回局里!”趙局長一揮手,“去,把顧師爺給我請過來!快去!”
02
金陵縣府,刑名師爺,顧遠舟。
這個人四十出頭,總是穿著一身半舊不新(但很干凈)的長衫,臉上常年架著一副圓片的墨鏡。
沒人見過他墨鏡底下的眼睛是什么樣,只知道他辦案子,從不多說一句話,但總能找到別人看不見的東西。
因此,道上的人,背地里都叫他“鬼眼”。
趙局長在警局里急得團團轉,顧遠舟則是慢悠悠地喝完了一杯茶,才提著他的小皮箱,跟著警員來到了“瑞豐祥”。
“顧師爺!您可算來了!”趙局長像是見到了救星。
顧遠舟點點頭,沒說話。
![]()
“現場就在賬房,他們把保險柜都撬了!”趙局長在前面帶路。
進了賬房,幾個警員正圍著保險柜指指點點。
“都讓開!讓開!”趙局長吼道。
警員們散開了,露出了那個大開的保險柜。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那個柜子上。
只有顧遠舟,他進了門,就站住了。
他沒去看保險柜,而是微微側著頭,像是在聽什么。
然后,他開始在屋子里踱步。
他走到屋梁底下,抬頭看了看,又走到窗沿邊,伸出戴著白手套的手,仔細地摸了摸窗框。
趙局長在旁邊干著急:“顧師爺,賊是開保險柜的……”
顧遠舟沒理他。
他繞著賬房走了一圈,最后,停在了門檻邊上。
他蹲了下來。
所有人都好奇地看著他。
只見顧遠舟從他的小皮箱里,拿出了一個小鑷子,還有一個小玻璃瓶。
他對著門檻的縫隙,非常仔細地……夾起了一點什么東西。
那東西太小了,幾乎看不見。
顧遠舟把那東西放進玻璃瓶里,舉起來,對著光看了看。
那是一粒……比芝麻還小的,黑色的,硬硬的顆粒。
“煤渣?”顧遠舟終于開口了,聲音有點沙啞。
“什么?”趙局長湊過來看,“煤渣?這有什么稀奇的,誰家不做飯不燒煤啊。”
顧遠舟搖搖頭:“這煤渣,不是金陵本地的。”
他站起身,拍了拍長衫上不存在的灰。
“顧師爺,那保險柜……”
“不用看了。”顧遠舟說,“鎖芯被技術高超的人用特制的工具打開了,這人是個開鎖的頂尖高手。”
“那……那這案子……”
“走吧。”顧遠舟提著他的小皮箱,徑直往外走。
“哎?顧師爺,這就完了?”趙局長趕緊跟上。
“把前三起案子的卷宗,都給我。”顧遠舟頭也不回地說,“這四家店,賊人用的法子,都不一樣。”
03
金陵巡警局,顧遠舟的臨時辦公室。
燈光下,四份卷宗攤在桌上。
趙局長在一旁抽著悶煙,煙霧繚繞。
“顧師爺,您看出來什么了?”
顧遠舟指著第一份卷宗。
“第一起,城東‘福滿倉’米行。時間,一個月前。”
“對,”趙局長接過話頭,“米行老板把錢都鎖在庫房的鐵皮柜里。賊人……是從屋頂揭瓦進去的。身手跟個猴兒似的,巡警去了,房頂的瓦片都蓋得好好的,要不是老板點賬,都發現不了。”
“損失,五兩銀子。”
顧遠舟又指向第二份卷宗。
“第二起,城南‘永聚德’當鋪。時間,二十天前。”
“這個更邪門!”趙局長把煙蒂按在煙灰缸里,“當鋪防衛多嚴啊!高墻鐵柵欄。賊人……是鉆排氣口進去的!那排氣口就巴掌大!我找了個小孩試了試,都鉆不進去!這是練了縮骨功了!”
“損失,五兩銀子。”
顧遠舟拿起第三份。
“第三起,城西‘百草堂’藥房。時間,十天前。”
“藥房老板以為自己沒事,他那鎖是請德國師傅給裝的,鑰匙獨一無二。結果呢,賊人直接拿鑰匙開的門!我們查了,鎖沒壞,是仿制的鑰匙。這手藝,金陵城里最好的鎖匠都得磕頭。”
“損失,五兩銀子。”
顧遠舟最后拿起了今天“瑞豐祥”的報告。
“加上今天這個。”他說,“屋頂揭瓦、縮骨鉆洞、仿制鑰匙、開保險柜。”
他抬起頭,墨鏡轉向趙局長。
“趙局長,你發現問題了嗎?”
“發現了啊!”趙局長大嗓門喊道,“這就是個團伙作案!這四個人,一個是飛賊,一個是雜耍的,一個是鎖匠,一個是開保險柜的!他們這是……這是在跟我們巡警局叫板!”
顧遠舟搖了搖頭。
“不。”
“不是團伙。”
“什么?”趙局長一愣,“不是團伙,難道是一個人干的?這不可能!誰有這本事,會這四種完全不同的手藝?”
“是同一個人。”顧遠舟的語氣很肯定。
“他不是為了偷東西。”
“那他圖什么?圖個樂子?”趙局長想不通。
“他圖的是……一個‘理’字。”
顧遠舟站起身,走到窗邊。
“五兩銀子……”他低聲說,“在咱們這,五兩銀子,能做什么?”
趙局長想了想:“省著點,夠窮人家吃三個月。”
“還能呢?”
“能……能買一口最薄的棺材,把人埋了。”
顧遠舟沒再說話。
辦公室里,只剩下趙局長粗重的呼吸聲。
“一個人,會四種手藝,只為五兩銀。”顧遠舟說,“他不是在偷,他是在……討債。”
04
“五兩銀”奇案,像一陣風,一夜之間吹遍了金陵城的大街小巷。
茶館里,說書的先生唾沫橫飛:
“各位看官,要說這金陵城的新鮮事,還得是‘五兩銀’大盜!這賊人,視金銀如糞土,入寶山而空回,偏偏只取五兩銀!依我看,這非是凡人,怕是哪路神仙下凡,專門來懲治那些為富不仁的奸商咯!”
一時間,城里流言四起。
有的說,這是“黑狐幫”要插手金陵,先給這四家店一個下馬威。
有的說,這是“千門”的高手,在練手藝,順便收點辛苦費。
但最有市場,也是最讓富商們害怕的說法是:
這是一種“死亡警告”。
“你想啊,他今天能進你家拿五兩銀子,明天……是不是就能進你臥室,拿你的命?”
“這五兩銀子,怕是……怕是買命錢!賊人是告訴你,他盯上你了!”
這話,比什么都嚇人。
金陵城里但凡有點家底的商戶,全都慌了。
一時間,巡警局的門檻都快被踏破了,全都是來報備、請求巡警加派人手保護的。
趙局長被煩得焦頭爛額,嘴上起了三圈大燎泡。
而那四家被“光顧”過的掌柜,更是如同驚弓之鳥。
這天晚上,四個人偷偷摸摸地在“瑞豐祥”的后院碰了頭。
![]()
“陳掌柜,你老實說,你最近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米行的王掌柜黑著眼圈問。
“我得罪人?我還說你呢!”陳掌柜也不客氣,“這賊早不來晚不來,偏偏是第四個來我家!我看,是你王掌柜把災星引來的!”
“放屁!”當鋪的李掌柜一拍桌子,“要說得罪人,誰比得過你們藥房?你們那假藥材,吃死了多少人,八成是仇家來索命了!”
“你……”藥房的孫掌柜氣得發抖,“李掌柜,你開當鋪的,吸了多少人的血,你心里沒數嗎!”
四個人吵作一團,誰也不服誰。
他們心里都怕。
他們不怕賊偷東西,就怕賊惦記上他們的命。
“別吵了!”還是陳掌柜最先冷靜下來,“現在吵這個沒用!那賊人能進咱們四家,就能進金陵任何一家!他為什么偏偏挑咱們?”
“他……他是不是知道咱們……咱們當年的事?”王掌柜哆哆嗦嗦地說。
這話一出口,其他三個人瞬間安靜了。
空氣,仿佛凝固了。
“不可能……”李掌柜干咽了口唾沫,“那都……都十年了……當年的手尾,咱們不是都收拾干凈了嗎?”
“可……可這賊……為什么偏偏是咱們四家?”
四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里全都是恐懼。
05
四位掌柜在恐懼中吵架,巡警局的趙局長也沒閑著。
他采納了富商們的“主流意見”——這是生意上的死對頭在搞鬼。
“查!”趙局長在警局里拍著桌子,“給我查!查這四家店,最近和誰有生意上的摩擦!尤其是同行!同行的嫌疑最大!”
于是,大批的巡警被派了出去,開始滿金陵城地查訪。
城東米行?查查其他幾家米行最近的動靜!
城南當鋪?查查是不是有新開的當鋪在搶生意!
警局里雞飛狗跳,抓了好幾個“疑似”的對頭回來,嚴刑拷打了一番,結果什么都沒問出來。
人家就算有摩擦,也都是生意場上的事,誰會傻到用這種“只偷五兩銀”的法子去報復對手?這不是吃飽了撐的嗎?
趙局長忙得團團轉,案子卻一點進展都沒有。
而顧遠舟,卻好像從這案子里消失了。
他沒有參與趙局長的“大搜捕”,而是把自己一個人關進了警局的檔案室。
檔案室里堆滿了故紙堆,空氣中全是灰塵和霉味。
顧遠舟一連在里面待了三天。
他沒看近幾年的卷宗,反而凈是翻那些落了灰的、十幾年都未必有人碰一下的舊檔案。
他也不看刑事案卷,他看的,是金陵城的商業登記、地契變更、甚至是……氣象水文報告。
一個警員給他送飯進去,看見顧師爺正對著一張金陵城的老地圖發呆。
“顧師爺,您……這是在找什么啊?”
顧遠舟指著地圖上的一個點,問那個警員:“你知不知道,金陵城南郊,以前是不是有個叫‘黑山’的地方?”
“黑山?”警員想了想,“好像聽老一輩人說過,那地方以前……好像是個煤窯?后來不是說出了場大火,燒光了嗎?現在都成亂葬崗了。”
“煤窯……”顧遠舟低聲重復著。
他手里,正捏著那個從“瑞豐祥”門檻上找到的玻璃瓶。
瓶子里,那粒小小的煤渣,在燈光下泛著幽暗的光。
趙局長查的是“人”的恩怨。
而顧遠舟在查的,是“地”的記憶。
他一直在想那個問題:金陵城是水路要道,南來北往的貨物都走水運,城里人用的煤,大多是從兩淮運來的“水煤”。
而那天他發現的煤渣,質地堅硬,含硫量高,是典型的“山煤”。
這種煤,只有礦山才能產。
一個身手高超、會四種絕技的飛賊,為什么腳底會沾上這種金陵城里根本不常見的“山煤”?
除非……
他去過那個產煤渣的地方。
06
第四天一早,趙局長頂著兩個大黑眼圈,又來找顧遠舟。
“顧師爺,您可不能再看這些舊報紙了!外面那幫富商快把我的房頂給掀了!您倒是給個準話,這案子到底怎么查?”
顧遠舟沒有理會他的抱怨。
他從一堆發黃的故紙堆里,抽出了一本非常薄的卷宗。
卷宗的封皮都快爛了,上面用毛筆寫著幾個字:“民國七年,黑山煤窯,失火案”。
“趙局長,”顧遠舟把卷宗推過去,“你看看這個。”
“十年前的火災?”趙局長一臉莫名其妙,“這跟五兩銀子有什么關系?”
“你先看。”
![]()
趙局長將信將疑地打開了卷宗。
卷宗記錄得很簡單。
民國七年冬,金陵城南郊黑山煤窯,因“操作不當”,引發爆炸,繼而引起大火,礦井坍塌。
“遇難礦工,三十四人。受傷,七人。”
“經查,此事純屬意外。窯主已盡人道義務,安撫家屬,此事已了。”
趙局長看完了,還是不明白:“這就是個礦難報告啊。顧師爺,您到底什么意思?”
顧遠舟從皮箱里拿出另一份文件,這是他昨天連夜從縣府的工商檔案里調出來的。
“你再看這個。”
這是一份民國六年的“黑山煤窯”股東登記冊。
上面,白紙黑字,清清楚楚地寫著五個股東的名字。
第一個,就是當時的窯主。
而后面四個……
趙局長瞪大了眼睛,一個一個地念了出來:
“王富貴(福滿倉米行)。”
“李金寶(永聚德當鋪)。”
“孫有德(百草堂藥房)。”
“陳萬年(瑞豐祥綢緞莊)。”
趙局長手一抖,煙都掉在了地上。
“這……這這這……這四家……不就是……”
“對,就是這四家。”顧遠舟的聲音很冷。
“他們……他們是黑山煤窯的股東!”趙局長只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板升起。
“這還不是全部。”顧遠舟又翻到火災卷宗的最后一頁,那里夾著一張幾乎被遺忘的“訴狀”。
是當時遇難礦工的家屬們聯名寫的,他們不認可是“意外”,狀告窯主和股東們拖欠工錢、逼迫工人在危險情況下下井。
“趙局長,你看這里。”
顧遠舟指著訴狀的最后。
“家屬們知道斗不過官商,最后……只求一件事。”
“他們要求,窯主和四個股東,必須給三十四名遇難礦工,每家……賠付五兩銀子的撫恤金。用來……買藥,或者買棺材。”
“五兩……”
趙局長全身的血都涼了。
“結果呢?”他顫聲問。
“結果,”顧遠舟指著卷宗上那個鮮紅的“駁回”大印,“訴狀被駁回,定性為意外。那三十四戶人家,一分錢都沒拿到。”
07
辦公室里,死一樣的寂靜。
趙局長半天才找回自己的聲音:“顧……顧師爺……您的意思是……這賊人……是十年前那些礦工的……”
“后人。”顧遠舟接了下去。
“他……他這是來討債的!討十年前的血債!”趙局長猛地一拍大腿,“難怪!難怪是這四家!難怪只拿五兩銀子!”
“那煤渣……”
“我猜,”顧遠舟說,“他這十年,根本沒離開金陵城。他很可能,就住在那片成了亂葬崗的‘黑山’。他腳底的煤渣,就是從那片焦土上帶出來的。”
“那……那這四種不同的手法呢?”趙局長還是不解。
“也許,”顧遠舟看著窗外,“是在模仿。模仿當年那四個股東,推諉責任時的不同嘴臉。又或者,他只是想證明,這四家店所謂的‘防衛森嚴’,在他眼里,不值一提。”
“我的天……”趙局長擦著冷汗,“這人……這人是妖怪嗎?他練了十年,就為了這五兩銀子?”
“他不是為了五兩銀子。”顧遠舟糾正他,“他是為了一個‘理’。”
“那現在怎么辦?”趙局長急了,“真相大白了!我們趕緊去抓人啊!去黑山!把那小子抓回來!”
“你抓不到他。”顧遠舟搖頭。
“為什么?”
“一個能在黑夜里揭瓦無聲的人,一個能縮骨鉆洞的人,一個能仿制德國鑰匙的人,一個能空手開西洋保險柜的人……”
顧遠舟轉過身,墨鏡對著趙局長。
“……你派巡警去,是送死。”
“那……那怎么辦?”趙局長徹底沒轍了,“難道就讓他這么逍遙法外?他討完了‘債’,下一步……是不是就要‘尋仇’了?他要殺人了!”
“對。他會的。”顧遠舟的回答很干脆。
“啊?!”
“他拿五兩銀子,是‘理’。現在‘理’討完了,下一步,就是‘仇’了。”
顧遠舟穿上長衫,拿起了他的小皮箱。
“顧師爺!您……您去哪?”
“你,”顧遠舟對趙局長說,“立刻下令,把你所有的人,從那四家店的周圍,全部撤走。一個不留。”
“什么?撤走?那他們被殺了怎么辦!”
“不撤走,你的人會先死。”顧遠舟說,“他不想傷及無辜,但如果巡警攔路,他不會手軟。”
“那……那……”
“我去找個人。”顧遠舟說,“這案子,巡警局管不了。得讓‘道上’的人來管。”
趙局長愣住了。
顧遠舟沒再解釋,徑直走出了警局。
他沒有回家,也沒有去那四家商鋪。
顧遠舟穿過繁華的街道,拐進了城隍廟后街。
這里是金陵城的另一面。臟水橫流,乞丐成堆。
顧遠舟走到后街最深處的一個角落,那里有個小攤子,一個老人正在“砰砰砰”地……補鞋。
那是個獨臂的老人。他只有一只左手,但動作很麻利,納鞋底、錘釘子,又快又穩。
顧遠舟走過去,蹲下,脫下自己腳上的布鞋,遞過去。
“鞋跟,磨了。”
獨臂老匠人抬起頭,看了他一眼,渾濁的眼睛里閃過一絲光。
“顧師爺?您這鞋……可不是我這的料子。”
顧遠舟沒說話,只是靜靜地看著他。
老匠人沉默了片刻,接過了鞋。
“十年前,”顧遠舟低聲說,“黑山煤窯。”
老匠人錘釘子的手,猛地停住了。
“顧師爺,”老匠人的聲音變得沙啞,“都過去了。”
“沒過去。”顧遠舟說,“有人回來討債了。討的是五兩銀,下一步,就要討命。”
老匠人握著鐵錘的手,青筋暴起。
“他……回來了?”
“你知道他是誰?”顧遠舟問。
老匠人閉上了眼睛,許久,才長長嘆了口氣。
“老七……老七他……終究是放不下。”
“他當年,是唯一一個從礦井里爬出來的孩子。”老匠人說。
08
子夜。
金陵城,萬籟俱寂。
“瑞豐祥”綢緞莊。
趙局長已經按顧遠舟說的,撤走了所有巡警。
這條街,黑得伸手不見五指。
一道黑影,如同一片葉子,無聲無息地落在了“瑞豐祥”的后院。
黑衣人,正是當年礦工的兒子,吳七。
十年前,他十五歲,被父親帶下礦井學徒,礦難時,他被父親用身體死死護住,從通風口爬了出來,是唯一的幸存者。
這十年,他住在黑山的廢棄礦洞里,練就了一身常人難以想象的本事。
吳七潛入綢緞莊的賬房,如入無人之境。
但他今晚,沒有走向那個保險柜。
他從懷里,掏出了一個火油罐。
吳七要燒了這里。
燒了這四家靠著他父親和工友們的血汗發家的黑店。
就在他擰開火油罐蓋子的一瞬間。
“老七。”
一個沙啞的聲音,在黑暗中響起。
吳七渾身一震,猛地回頭!
只見在賬房的太師椅上,不知何時,坐著一個身影。
是那個獨臂的老匠人。
“六……六叔?”吳七的聲音在發抖。
“把火油放下。”獨臂老匠人緩緩站起身。
這個老匠人,正是當年黑山煤窯的工頭,老六。礦難時,他為了救人,被掉落的巖石砸斷了一條胳膊。
“六叔!你別管我!”吳七的眼睛紅了,“他們害死了我爹!害死了三十多位叔伯!他們連五兩銀子的棺材錢都不肯給!”
“我知道。”老六走上前,“你的‘債’,已經討回來了。五兩銀子,你拿了四次。”
“不夠!”吳七吼道,“我要他們的命!”
“拿了他們的命,你爹就能活過來嗎?”老六的聲音不大,卻震得吳七耳朵嗡嗡響。
“你這十年,練就的本事,是為了復仇?”老六盯著他,“你爹當年,教你手藝,是讓你殺人放火的嗎?”
“我……”吳七握緊了火油罐。
“老七,你爹是好樣的。他救了你。”老六說,“你也是好樣的,你這四次,只拿五兩銀,沒傷一個人,證明你心里還有‘理’。”
“可我不甘心!”
“不甘心,就讓他們活在恐懼里。”老六說,“你燒了這里,殺了他們,你也就成了他們。你和你爹,就什么都沒了。”
吳七站在原地,身體劇烈地顫抖。
“六叔……我……我該怎么辦……”
老六走過去,用他那只僅存的手,拿過了吳七手里的火油罐。
“把這個放下。”
他指了指吳七懷里。
吳七猶豫了一下,從懷里掏出了四個小布袋。
![]()
正是他從四家店里拿來的,一共二十兩碎銀子。
“放下。”
吳七慢慢地,把二十兩銀子,放在了賬房的桌子上。
“走吧,老七。”老六說,“離開金陵城,別再回來了。你爹……不希望你這樣。”
吳七看著桌上的銀子,又看了看老六,最后,他猛地跪在地上,朝著黑山的方向,磕了三個響頭。
“爹!兒子不孝!”
他站起身,最后看了老六一眼,身形一閃,消失在了夜色中。
第二天一早。
“瑞豐祥”的陳掌柜,發現自己的賬房桌上,多了二十兩銀子。
與此同時,他,還有另外三家掌柜,都收到了一封匿名信。
信上,沒有威脅,沒有勒索,只是清清楚楚地寫下了民國七年,“黑山煤窯”礦難的全部真相,以及那份被駁回的,五兩銀子的訴狀。
四位掌柜,看著信,面如死灰。
金陵巡警局。
趙局長興奮地沖進顧遠舟的辦公室:“顧師爺!結了!案子結了!”
“哦?”顧遠舟正擦著他的墨鏡。
“今早,那四家店都來銷案了!說……說是個誤會!賊人把偷的二十兩銀子,又還回去了!”
趙局長眉飛色舞:“顧師爺,您真是神了!您請的那個高人呢?到底是誰啊?”
顧遠舟把墨鏡戴上。
“沒什么高人。”
他拿出一張空白的結案報告,提筆寫道:
“經查,五兩銀系列盜竊案,系外地流竄慣犯所為。現已查明,該賊人因分贓不均,內訌暴露,畏罪潛逃。全案……終結。”
特別聲明:以上內容(如有圖片或視頻亦包括在內)為自媒體平臺“網易號”用戶上傳并發布,本平臺僅提供信息存儲服務。
Notice: The content above (including the pictures and videos if any) is uploaded and posted by a user of NetEase Hao, which is a social media platform and only provides information storage service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