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開機有趣”挑戰“開卷有益”：文學在數字浪潮中如何破局？

封面新聞記者 張杰 實習生 朱萌麗

當“開機有趣”日益挑戰“開卷有益”的傳統，文學這座精神的島嶼，將如何應對數字浪潮的沖刷？近日，“新時代文學生產的開卷與破局——第十屆北京文學論壇”在十月文學院舉行。來自《人民文學》《收獲》《鐘山》《北京文學》《當代》《長篇小說選刊》《花城》等文學刊物以及作家出版社、中信出版集團、花山文藝出版社、人民文學出版社、江蘇鳳凰出版傳媒、花城出版社等出版社的相關負責人參與了本次論壇交流和研討。

探討會現場

編輯守住底線就是守護文學的基本水準

傳統的文學編輯，曾是伏于案頭的“守門員”，默默守護著文學的質量底線。而在今天，他們的角色正經歷一場深刻的蛻變。《收獲》主編鐘紅明指出，今天的編輯必須是多面手，需深度參與創作，并成為作品問世后的“傳播引擎”。她重申巴金“把心交給讀者”的理念，強調在紛繁的媒體格局中，將精品精準送達讀者手中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重要。

《花城》副主編杜小燁明確提出了編輯的轉型方向：從被動的內容篩選者，變為主動的文化場域建構者。《花城》通過構建“人與文字”、“人與網絡”、“人與人”三大連接體系，實踐著這一理念，讓編輯從幕后走向臺前，激活文化機構的生命力。《長篇小說選刊》主編宋嵩則以一個有力的比喻，為編輯的守正價值辯護：“守門員可能最不起眼，卻至關重要。一次失誤，就可能注定敗局。”在他看來，在發行量普遍下滑的今天，編輯守住底線，就是在守護一個時代文學的基本水準。

與會者合影

連接之困：“我們找不到讀者了”

讀者在哪里？這是所有出版人面對的核心焦慮。當閱讀習慣巨變，傳統的橋梁已然斷裂，重建連接迫在眉睫。作家出版社社長鮑堅剖析了出版業的三大困局，指出“作者創作的，讀者不一定想讀”的尷尬現狀。

而北京十月文藝出版社總編輯韓敬群則認為，破局關鍵在于 “重獲信任” 。他分享的一個溫暖故事——在地壇書市被一位讀者認出并感謝真誠推薦——證明了專業與真誠是重建作者、出版人與讀者之間信任紐帶的基礎。中信出版集團文學事業部總出版人楚塵直言：“不是讀者拋棄了我們，而是我們找不到讀者了。”他提出，出版業應重新定義經典、讀者與渠道，讓圖書承載內容、社交、體驗三重價值，推動行業“從賣書轉向經營一種生活方式”，使文學閱讀成為一種時尚的社交行為。

《人民文學》副主編鄧凱以更宏大的歷史視角看待當前挑戰，視其為傳播載體演進的必然。他主張，文學應把握社會心理，逐漸從 “滿足讀者的需求”轉向“為讀者創造需求”。

盡管技術、渠道與角色都在劇變，但論壇的共識是文學的核心價值，是必須堅守的燈塔。《鐘山》主編賈夢瑋的發言擲地有聲：“文字是文學最后的堡壘。”他強調，文學應著力表現其他藝術形式無法表達的人心多層次性與現實的復雜性，這是文學在眾聲喧嘩中的立身之本。人民文學出版社副總編輯孔令燕表示，無論做多少多元化探索，“最核心的還是要做好書”。無論載體如何變化，AI如何發展，“人心、情感永遠不變，優秀的文學作品必須提供震撼人心的力量。”作家、《當代》副主編石一楓則從創作者角度提出“什么菜就裝到什么盤子里”，提醒同行尊重文學體裁自身的規律與邊界，在力所能及之處做到問心無愧。

破局之路：從“單一出版”到“生態運營”

面對挑戰，出版機構并非坐以待斃，而是展開了多元化的破局探索，展現出文學產業的韌性與活力。花城出版社社長張懿提出，面對當下“開機有趣”取代“開卷有益”閱讀環境的變化，花城出版社正積極推動從單一文學品牌向多元化平臺轉型。“我們的思路就是要打造社、刊、院一體化的綜合性文學平臺，通過整合出版社、雜志社和文學院資源，構建新型文學生態。”江蘇鳳凰出版傳媒股份有限公司副總經理袁楠分享了公司的三大轉型：為Z世代開發圖像小說等新形態、通過策展構建沉浸式閱讀體驗、加快數字化布局實現從單一出版到生態運營的跨越。花山文藝出版社總編輯李彬介紹了其布局網絡文學與傳統文化兩條產品線，并致力于從出版向文創延伸，探索編印發協作的融合新路徑。

論壇的討論勾勒出一幅新時代文學生產的動態圖景：一邊是“守門員”對文學質量的堅定守護，另一邊是“建造師”們開拓新連接、新場域的不懈努力。變局之中，文學或許不再居于文化生活的中心，但它正以更靈活、更堅韌的姿態，潛入我們生活的肌理。正如《北京文學》主編師力斌所言，“斷電也無所謂，月光下也照樣能看書”——變化的只是光的來源，不變的，是人與文字之間那份永恒的凝視與共鳴。

（主辦方提供圖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