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作者: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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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徵蘭之歿,予僅哭兩次。獨至履安,則一思念輒淚下,今日又哭出……”“履安死后我竟然沒有可以說話的人了,有生以來從未有如此之傷心者也。”
妻子殷履安病逝后,顧頡剛在日記中所流露的,不僅是對繼室的深厚感情,這份情感更深刻地影響了他的史學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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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年7月,由顧頡剛女兒顧潮編注多年的《顧頡剛殷履安抗戰家書》由中華書局出版,其中收錄顧頡剛和殷履安夫婦在抗戰時期的家書194通。從中可以看出這對伉儷在亂世之中的真情流露,以及面對國家危情和家庭復雜生活時的相沫以濡。在書信中,顧頡剛面對殷履安,無論是評事還是論人,無論是對于國事、戰事還是家庭瑣事,幾乎都是暢所欲言的,可見他是把殷履安當成知己的,而不只是傳統的夫妻或者“婦人之見”。
1、生活照顧,超出想象
顧頡剛的原配夫人吳徵蘭是出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因此由不得顧頡剛做主。在與原配相處之時,顧頡剛雖然心有戚戚,但到底也沒有違反傳統規訓,盡量把更多的精力放在個人愛好和學術方面,兩人還生育二女。
可是吳徵蘭因病早逝(1918年8月去世)。顧頡剛當時與葉圣陶、王伯祥、郭紹虞等關系極好。王伯祥考慮到顧頡剛身心寂寞,就為他介紹了一位才女,殷履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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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履安與顧頡剛合影,1920年于蘇州
殷履安是一位上過新式學堂的女性,與葉圣陶是甪直同鄉,她畢業于吳縣縣立第五高等小學,這所學校就位于甪直鎮上保圣寺內。當時葉圣陶就在這所學校執教,而且殷家后人中也有葉圣陶的好友。聽聞王伯祥和葉圣陶介紹殷履安是一個新式女性,顧頡剛頗有好感。
甪直殷氏也是名門望族,從明代中期起家于天津衛,祖上出過大將軍。到了清代遷居甪直鎮,家族中人能文能商,人才輩出。其輩稱為“福履綏之,人文丕起”八個。殷履安即在其中,而且被家中安排上學,并不因為是女性而受歧視。
殷家出過畫家、詩人、中科院院士、工程院院士等。甪直鎮上的殷家祠堂還曾被旅游部門改建為葉圣陶筆下的“萬盛米行”景點。殷家還富收藏,顧頡剛作為殷家女婿,曾為殷氏珍藏的“文徵明書卷”題跋,文中“甫里殷氏,予外家也”。
殷履安若是繼續就讀,其前景恐怕將不可估量,只是他于1919年5月嫁給顧頡剛后,便全心全力照顧丈夫,并且在其學術研究上幫助較大,如抄寫文稿、編寫書目、尋找藏書和寄書等。至于在生活上的照顧,更是使顧頡剛為之感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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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履安與顧頡剛合影,1937年4月17日于北平中山公園
1932年寒假,顧頡剛從執教的燕京大學、北京大學趕赴杭州探望父親,順道去南京、蘇州、上海走動訪學、探友。殷履安不能隨行,就把顧頡剛送到火車上,還為他提前準備好了食物,“我在車上的食物,只買了兩毛錢的面包,夾著你為我煮的雞子、牛肉同吃,吃得不為不飽,可是你為我豫(預)備的東西到現在還剩有一半。謝謝你,為我端整得這樣豐富。(1932年1月23日顧頡剛致殷履安)”
因為殷履安知書達理,能夠協助顧頡剛的學術工作,因此找書、寄書也是常事。“《關中金石文字存逸考》,前買來為呈父大人,乃忘記帶來。書在中間靠門第一架之中見,請你檢出,掛號寄來。(1932年2月12日顧頡剛致殷履安)”
即使是家族之間的瑣事,顧頡剛也會“遙控”指揮殷履安及時辦理:“有一件要事你勿要忘記,就是潘博山祖母的禮。他們開吊雖尚有一月,但此信到平恐已需十天,由平寄蘇或需六七天,要趕快辦了。我請你把來訃交趙先生作一挽聯或誄文,請起潛叔寫之。(1932年2月12日顧頡剛致殷履安)”
潘家與顧家都是蘇州望族,相互有姻親關系,潘博山,即藏書家潘承厚,有藏書樓名“寶山樓”。潘博山弟弟為版本學家潘景鄭。潘博山是顧起潛(廷龍)之妻兄。顧頡剛是顧起潛族侄,兩人雖然隔輩分,但意趣相投,頗為交好。信中提及要殷履安在京辦理在蘇州的潘家后事,并說請趙萬里或顧廷龍幫忙寫挽聯或誄文,可知顧頡剛在家事方面對于殷履安的信任和依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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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頡剛致殷履安書,1932年2月1日
顧頡剛在外奔走,殷履安極為關心他的身心,“你失眠和心臟病發,切不要勉強作文,雖文債不了,心里不定,但究屬身體要緊,他們催做只得不理……(1932年5月3日殷履安致顧頡剛)”顧頡剛長期受失眠癥困擾,因此殷履安總是叮囑他注意身體,寧愿停筆休息。而她身在北京,也會為在南方的顧頡剛郵寄口蘑和香菇,幫他打理在京發表文章、薪資、稿費等,及時寄錢給顧頡剛。
當顧頡剛說要給她買衣服時,殷履安則極力推辭:“紡綢和大綢均不要買了,因不急用,我有衣服,不要做;沒有余錢就別買,以后要用可以再買的。我忘寄給你一件直羅長衫,你回來如天熱要穿,可買紡綢做一件長衫好了,最好不要白的,因你肢窩汗多發黃,有淡灰色的買些材料自己做,切不可買現成的,趁紡綢便宜的時候。(1932年5月11日殷履安致顧頡剛)”
殷履安勤儉持家,常使得顧頡剛為之不安,而且對于此前結婚匆匆,而沒有較為隆重的婚禮,也讓顧頡剛一直想要補償妻子。“我和你結婚之后,未作蜜月旅行,應當補行此典禮。(1932年5月13日顧頡剛致殷履安)”
殷履安在京一邊治病(患有盆腔結核),一邊為顧頡剛處理文稿謄寫,以及來往事務,如她在1932年5月17日致信顧頡剛時提到,“沈雁冰的母死,派來一訃,(鄭)振鐸、(郭)紹虞和你合送十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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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履安致顧頡剛書,1932年1月31日
又有寄贈書事宜,1932年4月27日,顧頡剛從杭州致信在京的殷履安,讓她在住處取出《古史辨》第三冊若干份,備送給一共七人,而且開出名單,請殷履安代寫“某某先生評正,弟頡剛贈”字樣,直接寄去。可見就連這種簽名代筆事宜,也都有殷履安代勞了。
2、納妾的問題
從顧頡剛與殷履安的通信中可以看出,兩個人幾乎是無話不談盡情傾訴:“我不懂為什么胸中總是想不盡的話,現在又要向你吐了。(1932年4月27日顧頡剛致殷履)”
什么話題都可以談,即使是納妾的事情,1932年3月份,在中山大學執教的顧頡剛致信殷履安:“我說納妾,原是向你開玩笑的。你竟說’寧成全你而犧牲我’了。履安,我謝謝你的好意,只是我也是自愿犧牲的一個人呵!”顧頡剛還說,以前男人不受貞操的責任,現在時代風氣變了,除了一班落伍的,或者是胡鬧的人外,即使是法律不禁止,但還是應該守住道德和良心。因此他的態度很明確,有了妻子,即使是不能生育,也不會納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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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頡剛致殷履安書,1932年5月2日
可是,這件事還是為殷履安所關注,并在后期一再提及。
1937年11月1日,殷履安致信遠在西部考察的顧頡剛,“你要失眠癥不發,只要有一個女人陪伴你,減少寂寞,心得安慰就可得眠。我想我寧愿犧牲一己成全你,如有湊巧的人,不妨娶一個妾。因為我家人口太少,我不能替你生一個兒子,這是終身之恨。”就此,編者顧潮在問下作注:“母親為父親之失眠癥擔憂,卻難以前去陪伴,則寧愿犧牲自己以成全父親,勸其納妾。”
作為一位就讀過新式學堂的新女性,殷履安因為個人不能為丈夫生個兒子,以及擔憂丈夫路上寂寞失眠,就生出讓他納妾的想法,此舉實在說難以評論。在1937年11月10日的信中,殷履安又提及納妾事:“我上信勸你的話,你就聽了我吧。為你身體著想計,不得不變通辦法,我是絕不責你的,你能信我的話嗎?否則你太苦了。”
難道殷履安真的像是《浮生六記》里的蕓娘,甘愿為丈夫沈三白納妾嗎?還是說其中另有隱情?當顧頡剛在1937年年底想要去香港避難(抗戰)時,殷履安則是心情復雜,“我并非單顧北平的家而不顧你啊!我之愛你甚于愛己,你是我生命所依,哪能不顧你呢?……你來信常提起失眠,我顧念你的身體,所以叫你納妾,奪我之愛豈我所愿,但時局如此,沒有法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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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頡剛,1936年于北平
這樣的信文使得顧潮女士也頗為感慨,作為殷履安的非親生女兒,但她仍能感覺這位母親的心里復雜,一方面愛父親勝過愛自己,寧可犧牲自己的利益,讓父親納妾,“她對父親的深情令人感動!不過母親內心仍是矛盾,不希望納妾成為事實,故多次表示只要路通,’我一定來’”。
殷履安因為先天性患病,無法生育,顧頡剛的父親為此曾有所意見,因為顧頡剛前妻育有二女,家中渴望能生個兒子傳宗接代。殷履安對此也覺得負疚,“我之不能生育,是為父親最不歡喜,但要我陪他,而叫你納妾,豈我所愿。至若你一定要納妾,則我決不阻擋,因我不能生育,實在對不起你啊!不過照你來信,也有種種困難,恐怕不易實行。(1938年2月11日殷履安致顧頡剛)”
直到1942年12月份,顧頡剛到重慶中央大學執教時,殷履安還在致信給他提及納妾之事。只不過是抱怨男女不平等,女的到了三十歲就難嫁出去了,男的可以到四十歲還可以有二十歲的女子嫁給他,甚至還可以重婚、納妾,這種事情應該有女參政員出來說說公道話。可是一聽說顧頡剛為此算過命,還說自己命里有兒子,馬上又改了口:“相面算命的,竟有這樣的準,真奇怪!莫怪你要相信了。你命里要娶姨太太,假使我不讓你娶,而你又自己不娶,豈非不準了呢!(1942年1月1日殷履安致顧頡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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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8年2月于渭源,后排右起第六位為顧頡剛
當然顧頡剛納妾這件事后來是不了了之,畢竟兩人伉儷情深,而且殷履安又及時趕赴重慶與之團聚。只是遺憾的是,殷履安于1943年5月就在重慶病逝了。
3、開書單,“逼”妻就讀
顧頡剛的女兒顧潮曾在《我的父親顧頡剛》書中提及,殷履安和父親因為生活緣故多次分居兩地,兩人通信頻繁,顧頡剛在信中除了談及生活瑣事外,更多的還是談到做學問,他覺得殷履安天資聰穎,而且又好學,就非常支持她繼續學習,為她推薦書單,教她報名參加函授班。如1932年4月27日,顧頡剛致信殷履安:“(王)伯祥、(葉)圣陶均為開明書店的中學函授學社教員。中學講義全份只十余元。我希望你請馮先生去索一份章程,報名入社。你沒有進中學,我總對你抱歉。”
到了同年5月4日,顧頡剛又在信中督促殷履安學習的事宜,問她函授章程索取了沒有,要她學習英文,甚至希望兩人能用英文寫寫信,即使是去了國外也可以應付口語。
1932年3月13日,顧頡剛致信殷履安,希望她能盡快融入京城學人圈,對于健康和學習都是有好處的,這個圈子里有顧廷龍、鄭振鐸夫婦、容媛(容庚妹妹)等,七八人可以組一個團體,可以來回游覽京城景點,提前安排好日程,或乘車或騎驢皆可。顧頡剛以為,殷履安應該是本性活潑的,因為她早期作文曾引用顧炎武名言,“天下興亡,匹夫有責”,而覺得“匹婦之身”可以共肩重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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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5年8月在北平成府蔣家胡同寓所,右起:顧廷龍、顧頡剛、顧誦詩、殷履安、潘承圭、顧誦芬、顧自珍
盡管殷履安只讀過高小,顧頡剛仍然相信只要她“好學”,就會有一天達到他理想中的“新女性”的標準。他為妻子提供了大量書單,甚至讓她去鄭振鐸借書看。并督促她在學習時,不要盡信書,以免上了古人的當,還有不要迷信什么傳統的天地君親師一套,要學會尊重自己,才會認真做事。做學問必須要有自己的“真知灼見”,不能成為鸚鵡或是留聲機。
顧潮寫到:“他(顧頡剛)清醒地知道,履安要走到這一步是障礙重重的,因為她是一個舊式家庭的媳婦。”顧頡剛不希望殷履安再重蹈前妻吳徵蘭的覆轍,不可過于軟弱,要敢于成為一個真正的人,其次才是別人家的妻子。
1919年年底,顧頡剛從北京回歸蘇州,臨走前特贈送殷履安一個文房墨盒,并刻上文字以贈:
“履安固厚我,井臼操勞,弗克常有書至。余以積念之深,每不諒而怨焉。今值冬假將歸,因刻文墨盒為贈,甚愿履安于幾案之際,拂拭之頃,感物懷人,知我延企之情有如所寄:鏤金者書,鏤骨者思,金猶有爛,情思無變;遂乃受督哀憐,就茲有染翰,濡煙既飽,揮灑如心,扇我以溫詞,照我以朗抱,使我狷介之性長得潤澤于和愉美適之中,不以行遭逢拂逆,抑郁悲傷。是則我之精神胥賴履安為闔辟之矣,豈特綢繆于相厚之情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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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頡剛贈殷履安墨盒銘,1919年12月作,1951年書
根據顧潮的回憶,殷履安從此無論身在哪里,都會隨身帶著這個珍貴的墨盒,可是她在戰爭中病故后,就不知下落了。到了1951年,顧頡剛居然還能背出墨盒上的全文刻字。足見他對于殷履安的殷殷深情。
4、國事、家事俱開懷
自從中日開戰之后,顧頡剛和殷履安的通信中也不乏這方面的言論,兩人都覺得在此種復雜大時代下,必須放下小我的利益,多為國家民族考慮,多家忍耐相思。而在家事方面,兩人也是暢所欲言,不管是家里的窩心事,還是心里的委屈,也都敢于直言不諱,可見兩人的知己之交。
1932年2月1日,顧頡剛在杭州致信在京的殷履安,其中談及日軍在上海節節逼近,“除了與他決一死戰外更無辦法。人民就是受了大損失,只要與國家有利,亦是值得。現在美國軍隊亦已在滬與日軍沖突,戰區之擴大直至顧間事。”蘇杭距離上海很近,因此顧頡剛擔心自己不能及時北歸,就囑殷履安如果日軍因為遷怒美國人,就會對燕京大學投擲炸彈,他讓殷履安及時做好撤離準備,必要時入城去親友家躲避,至于說家中藏書不必顧及,只要把他的重要筆記帶走即可,“在此大時代中,我們的犧牲算得了什么!”
“履安,這是我們為國為家無可奈何的痛苦,你我就忍受了吧!你不要怨我對你無情,只因我侍父親之日已短,而和你過日子的時候正長,你我之間只能犧牲一點了。”這是1932年2月6日,顧頡剛在杭州致信殷履安,他想要多陪伴父親和繼母,不得不與殷履安過著兩地分居的生活,雖然自己也處于“燕巢之幕”之境,但他還是叮囑殷履安盡快理好避難物品,以便隨時做好逃離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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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頡剛日程第十五冊封面
在后期的信中,顧頡剛還提到在上海的抗戰行動進程,并提及杜月笙雖然作為幫會人士,卻不肯屈于日本人勢力,甚至對日本人耍詐,謊稱給兩百萬元,結果自己卻拿這筆錢組織義勇軍加入抗戰,使得日軍腹背受敵,因此顧頡剛對妻子說:“上海地方是民族意識極發達的地方,是死得最后的一處地方,觀此益信。”就此,顧頡剛還囑咐殷履安,我們不能直接參與衛國戰爭,但該出力也要出力,“如燕(京)大(學)派捐,希望你寫得多謝。因為如果亡國,錢多亦無用也。”后來,殷履安在回信中告知顧頡剛,派捐時燕京大學老師捐了十二元,她也代捐了同樣數目,至于說多捐一些,待下次再說。
后來,慰問軍隊直接從大學教授的薪資中扣除百分之十,對此顧頡剛夫婦堅決響應,甚至還以孩子(指過繼來的和官)在校捐獻零花錢為榮。殷履安有一次看到別人為慰軍捐款五十元,可是自己存款不多沒有跟進,而感到愧疚。
當學校舉行紀念活動時,殷履安也是及時向顧頡剛匯報,如1932年3月10日:“明日校(燕京大學)中開抗日陣亡將士大會,我替你送一個花圈,因為省得托人做挽聯,又要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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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7年3月禹貢學會同人合影,前排左起:???、張子玉、吳志順、張維華、馮家升、顧頡剛、陳增敏、史念海、趙貞信;后排左起:???、欒植新、馮世五、童書業、韓儒林、李秀潔、顧廷龍
除了為戰事擔心外,兩人也在信中為家事擔憂。顧頡剛一再“吐槽”繼母為人性狹隘,待人較為刻薄,說就連家里保姆都是做不久的。而殷履安則為生計愁,特殊時期,減薪、捐薪,物價上漲,家里開支不夠,就連一條看門的小黑狗被人毒死了,殷履安也會傷心半天,甚至覺得失去了安全感。
顧頡剛回復殷履安說,我既然留在南方,你那里小狗又死了,你真是太可憐了,我何嘗不想立即飛回去呢,畢竟我在父母親家也是一個“客人”。可是眼下危機時期,既不能撇下疼愛自己的老父親,又要在杭州忙著償還“文債”,因此自己也很是為難。在信中,顧頡剛還提及一些名人軼事,如對于陸小曼前夫王賡,當時先是為日本人搜捕,后又被當時政府所捕,顧頡剛很是為王賡耿耿不平,認為他是冤枉的,甚至是被人利用了。
對于殷履安,顧頡剛總是在信中充滿著感激之情殷履安自嫁他之后,卻從未寄望他能進入仕途,“我最感激你的,是你沒有虛榮心,不教我入政界。……假使你存些勢利之見,要你的夫婿登上政治舞臺以為自己的光寵,朝晚在閨房中強聒,我也未必不會心頭一軟,滑到了那邊去。可是你始終無一言及此,使得我還能獨善其身,專心學問。這件事看似平常,其實正不容易。我們二人,至少在這’淡泊’上面是有共鳴的心弦了!(1932年3月29—30日顧頡剛致信殷履安)”
1943年5月26日,顧頡剛在給殷履安的信中提到了自己忘記帶失眠藥,請她趕緊幫忙寄一些應急。同時提醒她近期空襲警報的事宜。1943年6月5日,顧頡剛在這封信后附言:“此為我與履安最后一書,廿七日渠接此書尚到予辦公室尋覓防空證,至廿八日而疾作,三十日而長逝矣,痛哉!”由此可知,殷履安是1943年5月30日病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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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履安致顧頡剛最后一書,1943年5月27日
顧頡剛在日記中曾寫道:“(殷)履安死后我竟然沒有可以說話的人了,有生以來從未有如此之傷心者也。”
應該說,在顧頡剛漫長的一生中,殷履安始終是他心頭的“白月光”,無論是在學術方面,還是人情往來,以及操持家務方面,殷履安于書生顧頡剛來說都是極佳的選擇。錢穆先生在《師友雜憶》中稱贊殷履安說“夫人賢德,尤所少見”,又說“其兩女乃前妻所出,而母女相處,慈孝之情,亦逾尋常”。殷履安的早逝,是顧頡剛內心深處永遠的痛楚和遺憾。而對于這位在抗戰期間病逝的才女來說,更是顧頡剛后期治學的一大損失。萬幸的是,二人在戰時留下的諸多家書,成為后人回溯那段艱難歲月的珍貴史料,為這段往事留存了鮮活注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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