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釋英藏文獻 重建歷史場景

（來源：團結報）

轉自：團結報

　　□ 李加凱

　　由于多種原因，我國有不少古代文獻散落、存藏于海外，其中不乏孤本、稿本、善本等珍稀品種。尋訪、抄錄、復制、整理和研究這些文獻，具有重要的意義。安徽大學新聞傳播學院王天根教授的《不列顛圖書館藏清代珍稀文獻整理與考釋》就是這方面的代表性成果。該叢書于2023年列入“十四五”國家重點出版物出版規劃項目，一共三卷，分別是《中外關系卷》《軍事防務卷》《文化教育卷》。2025年1月，由安徽大學出版社出版該叢書之第一卷《中外關系卷》。

　　本卷主要輯錄《臺灣奏折上諭》《粗定各口通商章程》《蕪湖脫甲山土地買賣契約》等珍稀文獻并作考釋，相關研究文章包括《歷史場景的重建與鴉片戰爭期間中英關系的再思考——以不列顛圖書館藏珍稀歷史文獻為中心》《不列顛圖書館藏蕪湖脫甲山珍稀文獻及歷史文化名城建設中遺址保護》《從“市場化”到“契約化”：新發現清代蕪湖地契及其交易考釋》《地權交易“在地化”情境：蕪湖開埠及傳教士插手脫甲山土地兼并》《土地兼并與傳教：清季英人利用傳教兼并蕪湖戰略據點脫甲山的歷程》《想象互讓邊界與真實權力：脫甲山地權翻案與英美傳教士利益再分配》。這些文章邏輯嚴密，觀點新穎，學理性很強，對于歷史細節作了諸多有價值的挖掘和呈現。

　　尋訪珍稀文獻

　　隨著中國近代史研究的開展，人們發現很多關鍵性的史料不在國內，相關研究不得不留下較多的空白點。歷史學界前賢劉半農、蕭一山、向達、王慶成等先后去國外尋訪史料，都在不列顛圖書館發掘到大量珍稀文獻。該館的亞非稿本部和地圖部收藏了大量的中國近代原始檔案文獻。前賢們對發掘到的文獻做了整理研究，填補了太平天國史、義和團運動史、近代社會經濟史等的部分空白。

　　王天根教授在2011年至2012年、2019年兩度赴不列顛圖書館從事研究工作，發掘并查閱的未刊珍稀文獻有200余冊，抄錄近100萬字，另外還在館方的許可下拍攝了大量文獻。他著力對前賢未曾涉獵的300多份卷宗或檔案展開輯錄。這些珍稀文獻多源自鴉片戰爭前馬儒瀚等專門搜集的中文情報，八國聯軍侵華期間英方從清廷軍機處、內務府、圓明園等處搜羅的原始檔案等；部分文獻原藏于英國國防部。內容涵蓋乾隆至宣統年間中國的政治、經濟、外交、軍事、宗教等方面。這些文獻為未刊第一手史料，具有重大史學價值。

　　系統整理卷宗

　　值得關注的是，本書整理的蕪湖脫甲山土地買賣契約共45份，時間跨度從乾隆二十七年（1762年）到宣統元年（1909年）近150年，涉及農民、地方官、西方傳教士三方，契約類型有兩種：一是赤契，經官府認可，需繳納契稅；二是白契，未經官府認可，不繳納契稅。主要內容除了地權交易，還有土地盜賣糾紛。王天根教授對這組敘事完整的地方文書做了頗有學理的剖析，從歷史地理學的角度闡述長江之濱脫甲山的軍事戰略地位；結合孔飛力“地方軍事化”史學分析框架，探討太平天國運動前后蕪湖地理空間及其在地化；參照杜贊奇“權力的文化網絡”分析江南地區農耕社會宗法秩序下祖產的分配及其交易。這批未刊珍稀文獻呈現出西學東漸背景下江南大幅度的社會改造運動，涉及英國駐蕪湖耶穌教總堂代表人物屠善宰兼并土地，折射了傳教士以“自愿”方式進行的強買強賣。村民劉正銀把祖遺山地“一山二賣”，先后賣給英國傳教士屠善宰和美國傳教士赫懷仁，引發盜賣糾紛，反映了英國內地會傳教士與美國美以美會傳教士之間的利益爭奪。

　　該書分析提出，脫甲山地權交易的根本問題是土地所有權的兼并。傳教士能屢次得手，其重要原因是農民承擔了苛捐雜稅，如何避稅成了他們的首要選擇。近代中國土地糾紛中官民對立，逐步演變成中外關系上的教民對立，涉及近代社會轉型中國家與社會的漸次分離的過程。這是在國家與社會重構的語境中探討外來勢力如何插手中國社會基層，在長江經濟帶的社會變遷中又如何重組地方利益格局。這些地契文獻反映了西方勢力深入長江沿線的過程，而他們兼并土地是造成當地農民失去土地的重要原因。農民失地的進程就是蕪湖沿江地帶走向城鎮化的過程。蕪湖的近代化是晚清中外各種勢力博弈的結果。

　　正如《不列顛圖書館藏清代珍稀文獻整理與考釋》一書的序言所言：

　　整理、解讀、考辨不列顛圖書館中的這些資料，有利于學界了解近代史的開端。系統地考辨這些史料有利于我們了解英國對中國軍事行動最初真實的心態、姿態及其變化的邏輯層次。珍稀文獻內容涉及1841年至1842年所謂“臺灣問題”的交涉。不列顛圖書館藏的諸多手稿本和公文在當時是作為核心的軍事情報呈現的。英國出師臺灣初不利，而后勢如破竹，原因何在？部分原因系雙方信息不對稱。這涉及英國對世界版圖的野心及軍事行動。而對中國而言，系列戰爭關聯天朝大國的皇權、封疆大吏、軍方及文官制度等。歷史不等于學理邏輯，第一手資料是歷史重建及其解讀的關鍵?？疾鞖v史可從外交、文化等層面來闡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