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紐約時報》丨特朗普的 H-1B 簽證費斬斷了美國和印度之間的橋梁

Trump’s H-1B Visa Fee Knocks Down a Bridge Between India and the U.S.

H-1B簽證曾吸引一代印度專業(yè)人才赴美追尋美國夢，而10萬美元的簽證費卻迫使人們重新審視這一途徑。

2月，特朗普總統與印度總理納倫德拉·莫迪在橢圓形辦公室舉行會談。圖片來源：埃里克·李/《紐約時報》

2025年9月22日更新于美國東部時間下午2點

美國部分頂尖企業(yè)的掌舵者，都有著這樣的經歷：在印度長大，憑借特殊簽證移民美國，最終在《財富》500強企業(yè)中升至高層，證明自身價值。

微軟的薩提亞·納德拉、谷歌母公司Alphabet的孫達爾·皮查伊，均是通過H-1B簽證項目赴美；2006年至2018年執(zhí)掌百事公司的英德拉·努伊，同樣如此。

周五，特朗普總統宣布，每份新H-1B簽證申請需繳納10萬美元費用——較此前數千美元的成本大幅上漲。這一政策令勞動者與雇主陷入焦慮與困惑。該費用已于周日生效，徹底顛覆了這一簽證體系的長期前景，對印度勞動者的影響尤為顯著——長期以來，印度人始終占據H-1B簽證持有者的多數。

任何符合特定條件的非美國公民，只要能為美國雇主提供所需的“高度專業(yè)知識”，均有資格申請該簽證，但印度人的申請成功率獨樹一幟。2024年H-1B簽證抽簽中，71%的名額被印度人獲得；自1990年該項目啟動以來，印度人的占比始終保持在這一水平左右。中國人的申請成功率居第二，約占12%。

截至2024年，有超過30萬印度人持H-1B簽證在美國工作。他們與配偶及子女，約占美國合法印度裔居民總數的十分之一?？赡苡袛蛋偃f印度裔美國人（包括許多仍居住在印度的人）能獲得美國公民身份，都得益于自己或父母曾參與這一簽證項目。

4月，微軟首席執(zhí)行官薩提亞·納德拉在華盛頓州雷德蒙德市。圖片來源：喬納·卡辛格/《紐約時報》。5月，谷歌首席執(zhí)行官孫達爾·皮查伊在加利福尼亞州山景城。圖片來源：邁克·凱·陳/《紐約時報》

目前尚無人能評估這一費用帶來的全部影響。特朗普政府澄清新規(guī)定僅適用于新申請人后，現有簽證持有者最初的恐慌情緒有所緩解。

但毫無疑問，特朗普將美國企業(yè)雇傭印度勞動者的成本提高20至30倍，這一舉措已打亂了兩國間這條廣受歡迎的人才流動路徑。

此舉可能對印度經濟造成沖擊：一方面，H-1B持有者寄回印度的匯款將減少；另一方面，長期來看，印美企業(yè)間的聯系將被削弱。

“這些簽證讓印度人深入接觸美國、其職業(yè)文化及軟實力，”華盛頓全球預測與商業(yè)戰(zhàn)略公司凱石（Capstone）的董事總經理亞歷山大·斯萊特表示，“若政策調整導致赴美工作的印度人減少，美印兩國間的重要紐帶將被削弱。”

對印度總理納倫德拉·莫迪而言，特朗普發(fā)起的貿易戰(zhàn)已讓他應接不暇，而此次簽證政策變動，又給本就起伏不定的美印關系增添了新的困擾。

周五，在簽署簽證費行政令的儀式上，美國商務部長霍華德·盧特尼克表示，此舉將促使美國企業(yè)雇傭更多美國本土勞動者。“移民政策的核心就是：優(yōu)先雇傭美國人，確保入境者都是頂尖人才?！彼f。

該計劃面臨的首個問題，可能是全球科技人才供需失衡。隨著美國科技公司成長為全球性巨頭，印度培養(yǎng)的工程師及其他科技專業(yè)人才（均接受英語教育）數量，遠超其他國家。

去年，班加羅爾一場招聘會現場的求職者。圖片來源：賈加迪什·NV/歐洲新聞圖片社，via shutterstock

“冷戰(zhàn)時期印度對蘇聯的推崇，催生了如今對工程領域的熱衷，”金奈希夫納達爾大學的維奈·西塔帕蒂表示。西塔帕蒂正與斯坦福大學的丁沙·米斯特里合著一本關于印度裔美國人的書，他指出，剛獨立的印度需要一代工程師從零開始建設現代化國家。近年來，印度許多STEM（科學、技術、工程、數學）專業(yè)畢業(yè)生紛紛前往美國及其他高度發(fā)達經濟體工作。

美國每年通過抽簽發(fā)放8.5萬個H-1B簽證。簽證有效期為3年，可續(xù)簽一次，最長停留6年。簽證持有者的工作薪資通常較高，但有研究顯示，多數首年獲得簽證的人薪資低于10萬美元——而如今雇主需為每個申請人支付這筆費用。2024年，美國共收到約42.7萬份H-1B簽證申請。

一位在華爾街工作十余年、多次續(xù)簽H-1B簽證的印度專業(yè)人士（因未獲公開發(fā)言授權，不愿透露姓名）表示，他初到美國時年薪不足8萬美元，如今薪資已大幅提升。他推測，未來像他這樣的申請人數量將大幅減少。

這筆新增成本將由申請人及有意雇傭他們的企業(yè)共同承擔。印度塔塔咨詢服務公司（TCS）是今年H-1B簽證的第二大雇主，僅次于亞馬遜。與印孚瑟斯（Infosys）、威普羅（Wipro）等其他印度IT服務公司一樣，塔塔咨詢服務公司的核心業(yè)務之一，就是派遣印度籍員工赴美參與項目。周一，這些印度公司的股價紛紛下跌，市場擔憂它們可能無法維持這部分收入。

由于預判移民勞動力面臨的政治阻力將加劇、人工智能可能承擔更多工作、發(fā)達經濟體或將更多專業(yè)崗位外包給印度勞動者（尤其是印度南部城市班加羅爾周邊地區(qū)），印度科技巨頭已開始降低對H-1B簽證的依賴。

印度南部其他曾受益于H-1B簽證低成本時代的地區(qū)，可能將受到更嚴重的沖擊。金奈的安娜大學、海德拉巴的賈瓦哈拉爾·尼赫魯技術大學，每年為畢業(yè)生獲得的H-1B簽證數量達數百個，甚至超過印度久負盛名的印度理工學院。

亞馬遜是今年H-1B簽證的最大雇主，印度塔塔咨詢服務公司緊隨其后，印孚瑟斯、威普羅等企業(yè)位列其后。圖片來源：伊萊賈·努韋拉奇/路透社

海德拉巴有一座供奉巴拉吉神的寺廟，印度H-1B簽證申請人前往當地美國領事館參加面試前，幾乎都會來這里祈禱。特倫甘納邦（海德拉巴是該邦首府，主要語言為泰盧固語）首席部長雷萬特·雷迪在社交平臺X上表示，特朗普的新政將讓“泰盧固語科技人才陷入難以想象的困境”。他懇請莫迪保護“印度科技人才及技術勞動者的利益”。

周日晚間，莫迪通過全國電視講話談及印度經濟。這場臨時安排的講話，官方理由是宣布調整消費稅（恰逢印度為期9天的印度教節(jié)日）。莫迪承諾，新稅率將讓印度家庭感受到“一場儲蓄的節(jié)日”。

然而，在美國對印度商品加征50%關稅、H-1B簽證前景岌岌可危的背景下，這樣的“節(jié)日氛圍”難以維系。相反，莫迪再次強調印度必須實現經濟自給自足——這一帶有愛國色彩的主張，讓人回想起印度剛擺脫殖民統治、成為共和國初期的理念。“每個人都應自豪地說：‘我賣的是印度制造的商品。我買的是印度制造的?！彼硎?。

但要求印度脫離全球經濟體系，無疑是一項艱巨的任務。一代印度人赴美，是為了獲得在本土無法實現的發(fā)展機遇；而美國企業(yè)若沒有這些印度人才，也難以取得如今的成就。

本文作者亞歷克斯·特拉韋利是駐新德里記者，主要報道印度及南亞其他地區(qū)的商業(yè)與經濟動態(tà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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