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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源:搜狐文化編輯部
2025年10月13日,2025諾貝爾經濟學獎頒布。其中,一半獎金被授予美籍以色列經濟學家與歷史學家喬爾·莫基爾(Joel Mokyr),以表彰其“發現了通過技術進步實現持續增長的先決條件”。
喬爾·莫基爾是美國西北大學經濟學和歷史學教授,主要從事技術和人口等領域的經濟史研究。他曾深入研究公元1400年之后中國和歐洲出現的大分流現象,從科技和文化的角度提出了一個重要概念“思想市場”。
喬爾·莫基爾認為,“大一統”傳統使古代中國的“思想市場”缺乏活力,知識精英們缺乏足夠的安全和創新激勵,當統治者在創新方面轉向保守后,古代中國的科技創新便衰退了。在喬爾·莫基爾看來,中國在14世紀離工業化其實只有“一根頭發絲”的距離。
上述觀點出自喬爾·莫基爾撰寫的《增長的文化》和《富裕的杠桿》。這兩本書從經濟學、科技史學和文化進化學三種視角,深入研究東西方的文化特質、技術發展、市場效率、制度因素等差異,全面分析了工業革命何以在歐洲誕生,幫助人們理解東西方大分流等重要的歷史現象。以下,為書籍內容節選:
增長的文化:現代經濟的起源
喬爾·莫基爾 著
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 2020-01
在經濟史領域的研究中,工業革命與大分流是兩個長期以來最為學界關注和討論的話題。在中國的宋朝以前,中國的科技實力明顯強于歐洲,但自宋代以后,雙方逐漸出現了實力倒置。
與眾多經濟學家觀念不同的是,作者認為,科技作為工業革命最基本的特征,其創新在工業革命中發揮了重要作用,并顯著影響了東西方的社會發展進程。
而科技創新往往不是普羅大眾的成果,是由少數知識精英推動的。其中,影響知識精英投身科技創新,并產生龐大社會力量的因素,值得人們深入思索。對此,作者提出了一個概念:思想市場。
“思想市場”的活躍是創新的保障
作者將“思想市場”定義為,以思想為商品的虛擬交易市場。此處的思想包括新舊觀念、知識,也包括科學、技術。
在這個市場里,科學家和知識分子是思想的供給方,負責生產思想,并努力說服需求者接受、購買自己的思想,從而得到相應的回報。市場里的需求方則選擇接受某種思想,以追求自身效用的最大化。供給和需求兩方,共同決定市場中“思想”的產出結果。
在此基礎上,作者提出了兩個影響思想市場最終產出水平的因素:正向激勵的大小、負向激勵的強弱。正向激勵,指思想市場中知識創造者得到的回報的大小。負向激勵,則指新思想可能會受到舊勢力的懲罰,從而壓抑新思想的創造。
由此,作者進一步分析這兩個因素在中國和歐洲的表現,發現它們呈現出了完全不同的樣貌。
在歐洲,由于東羅馬帝國的崩潰,歐洲版圖上形成了眾多大小不一的國家。這在很大程度上削減了知識創造者的負向激勵,因為知識分子不會受到單一政權或教權的控制和脅迫。如果在一個地方碰壁或受到壓迫,知識分子可以遷移到其他能夠接受其思想的地方,從而實現研究的可持續性。
而數量眾多的國家為知識精英提供了數量眾多的“需求者”,讓知識精英們可以游走于諸國,推銷自己的研究成果,尋找給予他們最高回報的“買家”,從而刺激實用知識的傳播。并且,國家與國家之間持續的武裝沖突,也讓各國在軍事科技上的需求和實力不斷增加。
但在中國,大一統的君主專制制度,使個人的創新行為很容易受到單一君權的壓抑。同時遼闊的統一版圖使知識分子缺乏流動的途徑,無法通過遷移規避壓迫,也不具備尋找“新買家”的能力。
此外,明清時期的中國人口快速增加,出于維護穩定的需要,統治者可能放棄了對新技術的支持。因為,統治者首要考慮的問題是穩定,而新技術所帶來的思想乃至社會變化,可能是統治者所無法控制的。因此,新技術的采用與統治者的首要目標沖突了。
“知識祖先崇拜”抑制創新的可能
從文化角度來看,作者發現西方17-18世紀的啟蒙運動為科技創新提供了重要的文化土壤,而中國崇尚的“知識祖先崇拜”卻抑制了這一可能。
作者指出,歐洲的啟蒙運動是工業革命的一個重要先決條件,而啟蒙運動的成果來源于歐洲“文人共和國”的共同努力。它誕生于歐洲“分裂”的版圖之下,但也因此促進著不同地域文化的差異發展與交流互鑒,構成“統一”。
“文人共和國”的成員包括科學家、醫生、哲學家、數學家、神學家、占星學家。他們大多受過良好的教育,來自不同的國家地域,彼此并不熟識。但他們之間存在一個國際性的交流網絡,互相可以通過書信和交換論文、書冊來了解彼此狀況、交流科學研究、匯集和保存科學研究成果。
在他們的交流中,啟蒙運動形成了一套有利于創新的文化觀念和文化氛圍,并反過來影響知識分子的行動理念,它包括以下幾點:
以務實和改善人類的物質條件為科研方向;創造橋梁讓科學和技能相結合;人類社會的進步可以通過科學研究實現,而不只是思辨;可以挑戰知識權威;所有的知識和思想都應被不斷檢驗。
作者認為這些理念打破了歐洲的知識祖先崇拜觀念,而同一時期,中國明清時代的思想市場與歐洲截然不同。
當時的中國知識分子遵循宋代著名思想家朱熹倡導的新儒家學說,科舉制度壟斷了思想市場的流動性,清代尤為如此。
這導致許多中國科學家在已被驗證的事實面前,依舊無法舍棄歷經數千年演變的價值與信仰,踐行著對孔孟程朱等知識祖先的崇拜,使得一些接近技術突破邊緣的發明被棄用,然后被遺忘。
“小家庭式”組織模式促進創新思想的出現
關于創新精神的培育土壤,作者認為家庭、氏族、企業等社會組織模式也是一個關鍵。
在公元1000年之后,中國和西方在社會組織形式方面走向了不同的方向。中國傾向于建立以家族為基礎的社會。而在歐洲恰恰相反,大家庭正在逐漸失去其在社會組織核心中的主要作用。
在歐洲,小家庭通過婚姻建立形成新的家庭結構,不與父母長輩同住,并保持單配偶制模式,幾乎沒有離婚,這在某種程度上促進了個體主義、懷疑精神以及開放性等思想的變化。
同時,由于小家庭面臨家庭單位小,無法提供公共和俱樂部物品等問題,所以需要社會組織來克服集體行動問題,以便人們能夠作出可信的承諾和與他人合作。由此,一個基于契約的陌生人社會誕生,企業有了發展的土壤。
作者認為,企業是基于自我管理的自愿利益團體,具有永久性,并不依賴于任何特定的個人。它們通常有很強的自我管理特征,領導者對其行為負責,在同一個行業內部不具有排他性。
這種非親屬之間的關系,以及這些關系所賦予的普遍文化價值觀,對后續的政治和經濟結果具有決定性影響
而在中國,更強調的是宗族一體的集體責任,和對祖先長輩的尊重。宗族內部既承擔家庭的基礎功能,又承擔著公共功能,這使得家族需要承擔越來越多的責任,并成為穩固且重要的社會組織。
并且家族緊密的血緣聯系,也體現在教育和社會地位的提升上,具有強烈的排他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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