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小就知道,自己是地府娘娘身邊小童,十八歲時便會回到地府娘娘身邊。
但全家都以為弟弟許懷安才是真童子,活不過十八歲。
他們把最好的一切都給弟弟,連我的未婚妻長寧郡主蘇鈺棠,也要悔婚嫁給許懷安。
直到十八歲生辰。
蘇鈺棠和弟弟洞房花燭,而我魂歸地府,所有人才知道。
原來真正童子命的人,是我。
……
“鈺棠,你是不是不想和我成婚?”
當我的未婚妻,蘇鈺棠第十九次避開婚約不談時,我忍不住開口問。
蘇鈺棠一襲淡紫色錦繡羅裙,清冷的眸子有些閃躲。
“昭越,懷安說他是童子命,活不過十八歲。”
“他唯一的愿望,就是能夠做我的夫君。”
聽到這話,我的心像是被一雙無形的大手死死掐住。
我艱難張口:“那你呢,你怎么想?”
蘇鈺棠移開目光,不敢與我對視。
“昭越,我們還有漫長的一生可以做夫妻,但懷安只能活半個月了。”
我如墜冰窖。
我和蘇鈺棠是定的娃娃親,從小感情很好。
本來我十五歲生辰宴那天向她提親后,我們就該成婚。
可一連過了兩年多,我馬上就要十八歲了,蘇鈺棠卻將婚事一推再推。
也是此時。
我才知道,她都是為了我的雙胞胎弟弟,許懷安。
我和弟弟許懷安都出生在中元節七月十五日未時。
算命先生說我們都是童子命。
但童子命分真假。
我是假童子,一生無礙。
而弟弟作為真童子,是地府娘娘身邊的小童,是來到人間歷劫的。
他注定一生孤苦,活不過十八歲,身死之后就會回歸本位。
“昭越,你從小就疼懷安,你也不忍心,看著他遺憾離開吧?”
見我出神,蘇鈺棠再度開口,拉回我的思緒:“答應我,好嗎?”
我面對她的步步緊逼,心里堵的厲害。
好半天,我才艱難地吐出一句字。
“好。”
聽到這話,蘇鈺棠神色緩和了不少,她再次拉起我的手。
“你放心,等了結了他的夙愿,我們就永遠在一起。”
我指節泛白,什么也沒說。
我們沒有永遠了,因為我才是活不過十八歲的真童子。
從我三歲記事起,就經常夢到一個穿著華服,眉間有彼岸花紅印的女人。
我看不清楚女人的臉,卻知道這個人,就是地府娘娘。
而我是跟在她身后的小童。
我不止一次跟父母和蘇鈺棠說起這件事。
可他們都不相信,還讓我不要再編造這種莫須有的東西跟弟弟爭寵。
現在蘇鈺棠還要以此為由要嫁給許懷安,我不想再說了,也不想再挽留她。
等到七月十五,我十八歲生辰之時,便回到地府娘娘身邊去吧。
我和蘇鈺棠分開后,回了許府。
一進門。
母親就派人來,把我叫去佛堂。
“昭越,為娘知道委屈你了,可是你弟弟已經沒有多少時間了。”
“你就再忍忍,算是為娘求你了。”
我看著母親慈愛的臉,說不出拒絕,點頭:“好。”
母親為了能讓許懷安多活一段時間,每月的初一都要讓我去受九十九道鞭笞,贖清許懷安生來帶的罪。
到了十五,再讓我對著佛祖扣九十九個頭,求佛祖庇護許懷安。
而今天,是七月初一。
我伏在佛堂后面的木板上,任憑下人拿著帶刺的荊棘,狠狠地抽在我的身上。
不一會兒,我便痛得滿頭大汗,背上更是鮮血淋漓。
兩個時辰后,鞭笞才結束。
我強忍著痛,一瘸一拐地離開佛堂,外面已經天色昏沉。
路過花園時。
我就看到,蘇鈺棠坐在纏滿花朵的秋千上,弟弟許懷安在身后推著。
她的目光,是我從沒見過的高興。
而后,就見許懷安湊近:“鈺棠姐,大哥答應你嫁給我了嗎?”
“嗯。”
她柔聲回。
許懷安聞言,又問:“那如果我過了十八歲生辰就死去了,你是不是就要嫁給大哥了?”
這話一出,我的心也提了起來。
就見蘇鈺棠眼神凝了一瞬,一字一句。
“不論生死,我此生只會有你一個夫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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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生只會有許懷安一個夫君……
我忍不住勾起一抹自嘲的苦笑。
原來蘇鈺棠之前說的那些話,都是騙我的。
“大哥。”就在這時,許懷安看到了我。
許懷安收回推秋千的手,拉著蘇鈺棠的手走到我面前。
蘇鈺棠在看到我滿身血跡,眼中都是詫異:“你身上怎么都是血?”
“今日是初一……”我的目光落在他們緊緊牽著的手上。
蘇鈺棠知道,我初一、十五都要替許懷安受難。
她微忖片刻:“我送你回去。”
話音剛落,許懷安就“嘶”地一聲,吸了一口冷氣。
“懷安,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嗎?”蘇鈺棠急忙回頭看向許懷安,眼中都是擔心。
許懷安指了指他的腿:“許是不小心崴到了。”
“不礙事,鈺棠姐你先陪大哥去吧,我自己可以去看郎中。”
“胡說什么,現在你才是我的未婚夫。”蘇鈺棠毫不猶豫地扶著許懷安,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一個目光,一句話都沒有留給我。
我望著他們遠去的背影,指尖輕攥。
愛與不愛的區別,原來這么明顯。
回到房里。
我艱難地脫下,和傷口粘在一起的衣衫,疼得冷汗直冒。
侍女小荷拿著血跡斑斑的衣服,滿眼心疼。
“大少爺,郡主怎么能這樣對你?”
“五年前你為她擋了一刀,她明明說要用一輩子來報答你的救命之恩的。”
“現在……她卻跟二少爺在一起,對你不管不顧。”
聽到這話,我心底翻涌的酸澀,突然堵住了喉嚨。
我不禁想起五年前,和蘇鈺棠一同去祭拜她的母親,回來遇到劫匪。
我為她擋了一刀。
奄奄一息之際,我看到陰差從一片白光來接我。
我本能地跟著陰差就走。
在即將過鬼門關時,忽然聽到蘇鈺棠撕心裂肺的聲音:“昭越,你一定要活下來。”
“我要用我的余生對你好,去償還你的救命之恩。”
聽到這話,我又舍不得走了,回到了人間。
可我醒來后,蘇鈺棠滿心滿眼,卻不再是我。
我壓下喉嚨酸澀,只輕聲道:“或許對她來說,一輩子就這么短吧。”
小荷聞言,不再說話。
盡管小荷已經很輕柔地給我上藥,我還是疼得面色蒼白,呼吸急促。
不知過了多久,我才筋疲力盡,沉沉睡去。
我夢到了第一次和蘇鈺棠見面的情景。
那是春日城郊賞花,人山人海。
蘇鈺棠一襲紅衣從我身旁嬉笑跑過,驚擾了正在賞花的我。
她停下腳步,看著我:“我認得你,你就是與我有娃娃親的許家昭越。”
只一眼,我就淪陷了。
從小,父母親戚因為童子命格偏疼弟弟,我根本不受重視。
這是第一次,有人與千萬人之中一眼叫出我的名字。
再醒來,已經是第二天。
想到昨晚那個夢,我一陣悵然。
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語淚先流,可我眼眶澀得發痛,也流不出一滴淚。
“少爺,該去施粥了。”
小荷拿著面罩,給我戴上。
每月初二,母親為了給許懷安積攢功德,都要我支棚給乞丐們施粥。
一到施粥點,我就看到蘇鈺棠站在棚下,一襲白紗羅裙,整個人看起來柔和不少。
她一看到我,快步上前:“你的傷,好些了嗎?”
而后,從懷里拿出一瓶藥。
“這是御賜的金瘡藥,對恢復傷口很有好處。”
我頓了頓,卻推開了她的手:“不必了,以后你是我的弟妹,我們應當避嫌。”
聽到這話,蘇鈺棠眸色一滯,沒有說話。
而我不再理會她。
我一如既往地,拖著一身的傷痛,一勺一勺地為捧著破碗的乞丐們舀上米粥。
乞丐們看著碗里的熱粥,紛紛感念:“許家少爺十年如一日地施粥做善事,敢問少爺是許家哪一位少爺?”
“我們日后必當為少爺鑄廟,感念少爺仁心。”
我聞言,正要報上名字。
卻聽得,身后蘇鈺棠搶先道:“這是許家二少爺,許懷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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