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四月十二日,是我三十歲丈夫喪葬的日子,我抱著兩歲的女兒倩倩,伴著靈柩踽踽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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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盡的淚水萬馬奔騰涌來,想到他才這般的年齡就走了絕路,狠心又無情地撇下我與病患中的一兒一女,心里對死去的他是又恨又惱又痛惜。
覺得自己也難以支撐以后的日子,還不如同丈夫一樣,一口藥灌下去,離開這個苦難的世界也就沒有了熬煎和傷痛。可我把這兩個孩子,扔給柔弱的母親和待我如同己出的繼父,讓他們可怎么承受啊,我又是多么的自私和不負責任啊。想到這些,我又一次淚如泉涌……。
此時,幫忙下葬的鄉親們,剛剛把丈夫的靈柩置入墓穴,我抱著孩子緊走幾步站在墓穴的邊緣,想最后看一眼丈夫的歸宿地。可不經意間發現我懷里的孩子,已臉色青紫,口鼻竄血幾乎沒有了呼吸。
我顧不了別的,發瘋似的抱著孩子狂奔到大道上,跪求了一輛過路的轎車飛也似的趕來了徐州人民醫院。
我在十二歲時,父親因病去世,二年后,母親改嫁到同村的一戶人家,繼父當時已四十多歲,人忠厚本分,只因家里兄弟多日子貧困,才一直獨身。
他本奢望母親能給他生個一兒半女,也算有了自己的親骨肉,可不知他們二人年齡偏大,還是另有原因,母親始終沒有再孕,繼父雖有遺憾,卻也從未抱怨過母親,只是盡力呵護著我這個與他無血緣的女兒一路茁壯成長。
我也感懷著繼父的恩情,在二十四歲時,婉拒了一些家庭殷實,高大帥氣的青年的追求,把鄰村一個相貌平平,性情溫良內向的名曰高乃光的青年招贅家中,以期最后為兩位老人養老送終。
婚后,當年我就誕下一白白胖胖取名龍龍的男嬰,一家人高興地不知如何是好,待孩子如掌上明珠。
此時的父母又叨叨著:現在允許生二胎,趁我們還能給你們看護孩子,也趁你們年輕,應趕快再生一個才好。也是我的肚皮爭氣,在龍龍不到兩歲時,我又順利產下一女嬰倩倩。這真是龍鳳呈祥皆大歡喜的事,一家人其樂融融好不愜意。
可在女兒倩倩生下不久,全家這種幸福的時光卻戛然而止。2021年9月中旬,兒子常常鼻口流血,而且很難止住,在徐州兒童醫院,醫生雖能用藥物控制住出血,卻始終查不出病因。
我們帶著孩子四處輾轉尋醫問藥,最后在上海華山醫院被確診為“血小板機能不全”。這種由基因缺陷所致的病,沒有特效的治療手段,保守治療是用不斷輸血小板來維持生命,根治的辦法只能通過造血干細胞的移植。
這樣的結果讓我們夫妻欲哭無淚的,在醫院的走廊里轉著圈子,隨之就是無盡的焦慮和灼心。在孩子經歷了三個月的保守治療后,病情卻出現了急劇惡化,肺部感染嚴重,血象下沉厲害,伴有不斷的惡心、嘔血便血等癥狀。
醫生告知應馬上做造血干細胞的移植。好在丈夫的配型檢查與我兒子相合度很高,完全可以給龍龍做移植,這無疑使我們心情舒緩了很多,可當醫生說孩子的移植加后續排異需五六十萬元時,又使我們的心情糟糕到了極點。
對于我們家里只有四五萬元積蓄的家庭,對于這么龐大的費用簡直就是束手無策,可誰又能做到就這樣眼睜睜地看著孩子慢慢失去生命啊。
我的繼父一把擦干了臉上黃濁的老淚,信誓旦旦的表示,拼上這條老命也要把孩子的命救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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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拿出了所有的積蓄,把家里所有值錢的東西賣掉,又在他自己的一個哥哥兩個弟弟的面前長跪不起,豈求他們的善心,起先,他的大哥還恨恨地罵他:又不是自己的親骨肉,自己有錢就治,沒錢就拉倒,何必來難為我們。
可他們實在拗不過我父親倔犟的一根筋,最后還是每人拿出了兩萬元的棺材板錢。丈夫也跟他家的兄弟姐妹和族親借貸了十幾萬元,好歹湊夠了兒子進倉的二十八萬押金。
后續的近二十萬費用,是村里的書記號召鄉親們捐助,和縣、鎮民政部門,及慈善公益團體捐助的。
就這樣,孩子入院一年零三個月,好歹穩住了病情,遵醫囑,我們帶孩子回家靜養,可還是要每月服用近三千元的丙類靶向藥以防復發。無論怎樣,孩子總算看到了希望,一家人長舒了一口氣。
面對高額的債務,丈夫打著兩份工,早過花甲之年的母親和年逾古稀的繼父,一天也不敢閑著,在周圍村里種棚的人家打著零工,積攢些錢就趕快還債,他們明白,親朋好友和鄉親們掙來的錢都不易,長期拖欠人家,心里不好受。
我與丈夫都曾聽大夫說過,這種病遺傳基因強大,最好也讓我們的第二個孩子早做檢查,以免耽擱醫治。可我們這一個孩子的醫治,早就不堪重負,哪還顧及看起來還很健康的女兒。可心里總惴惴不安地打鼓,怕女兒再有問題。
可怕什么來什么,今年的四月份,才兩歲的女兒倩倩可怕的出現了,與她哥哥一樣的癥狀,這次我們直接將孩子帶來了上海的華山醫院,檢查的結果與我兒子的病癥毫無二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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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生還說:這種遺傳基因造成的病兒,一般在生下八九個月內就會出現癥狀,你們的孩子卻在一兩歲內發病,這也算上天眷顧你們了。
好心的這位醫生又說:你們有兩個這樣的孩子,肯定支撐不了高額的費用,不如回你們的徐州醫院先做保守的輸入血小板的治療,待準備好了錢,再來做造血干細胞的移植,因為在這里畢竟醫療費用要比在徐州醫院高很多。
可當我們來到徐州人民醫院時,已幾乎身無分文,連做輸血小板的錢都得欠著醫院,無奈的丈夫只好又走向了艱難的借貸之路。
所有親朋好友的錢都已借遍,硬著頭皮又去二次借貸的丈夫,幾乎一分錢也未借到。本身性格就有些內向的丈夫,這時,已萬念俱灰的他,便尋來一瓶劇毒農藥倒入口中,一命嗚呼。
在他回家的第三天,我得到了丈夫自殺的噩耗,當即昏死在地,是醫生打了兩支強心劑才蘇醒過來。我行尸走肉般的好歹抱著病中的女兒,回到家中好歹送他一程,沒想到孩子在墓地發生了想不到的意外。
等那位好心的司機,把我們送到醫院時,我女兒還只剩一口氣,醫生盡了全力才搶救過來。醫生告訴我,你的女兒比你兒子發病強烈,要盡快做造血干細胞的移植,生命才能延續。我的大腦一片空白,只呆呆地望著醫生,木然的站在那里不知所措。
現在女兒的治療,全靠父母輪換照顧著龍龍,每天打零工掙的錢,讓人幫忙轉給我,也難以應付孩子每天幾百元的醫療費用,還是欠下了院方不菲的債務,我現在最怕的就是醫護人員,拿著厚厚的一疊賬單,出現在我的面前。
面對這樣的局面,急火攻心的我嘴唇凸起紅腫的血泡,已幾乎無法進食,雙眼血紅晝夜難眠。我一閉上眼睛就呈現出:丈夫回老家借貸時抑郁絕望無助的神色;風燭殘年的兩位老人,佝僂著腰身蹣跚著不靈便的雙腿,出門打零工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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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想到家里有個長期用藥的孩子,這個女兒奄奄一息的樣子,愁苦憂傷的熱淚就不斷地涌出我的眼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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