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對話,過了幾十年再翻出來看,還是能一下砸進人心里。就像吳石被捕后,毛人鳳親自去勸降,旁邊的王碧奎憋不住問“你說他圖什么?”,毛人鳳沉默半天,只說了句“他的東西你不懂:信仰!”。這話里的無奈和困惑,倒比任何評價都更能說清吳石到底是個什么樣的人。
吳石那會兒在國民黨里官不算小,都坐到“國防部參謀次長”了,上將軍銜,按說該享清福——房子有了,地位有了,家里還有老婆孩子要養。可他偏不,早早就看透了國民黨的毛病。抗戰的時候,他看著蔣介石消極抗日,把心思都放在內斗上;后來內戰爆發,百姓流離失所,他不止一次跟身邊人嘆“國民黨不亡是無天理”。1947年,中共上海局的人找到他,沒說多少大道理,就聊了聊老百姓的日子,聊了聊國家該往哪兒走,吳石當下就拍了板:“我跟你們走”。從那以后,這位從未加入中國共產黨的國民黨高級將領,成了中共隱蔽戰線的核心人物,后人也因其傳遞的情報價值,尊稱他為“密使一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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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9年渡江戰役前,國民黨把長江江防布防圖看得比命還重,吳石冒著掉腦袋的風險,把圖抄下來送到上海,連團級番號都標得清清楚楚。解放軍憑著這張圖,順利突破江防,他這算是立了大功。后來他調到福州當綏靖公署副主任,官邸直接變成了情報站,不僅把國防部存放在福州的298箱絕密檔案全留給了解放軍,還通過副官聶曦,把臺灣的軍事部署、駐軍數量這些核心情報,源源不斷往大陸送。福州快解放的時候,好友勸他趕緊去解放區躲躲,他卻搖頭:“為人民做的事太少了,個人風險算不了什么”,主動要求去臺灣,說“那邊更需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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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臺灣,他跟華東局派來的特派員朱楓接上了頭,前后見了七次面,把《臺灣戰區戰略防御圖》、飛機坦克數量這些絕密資料,拍成微縮膠卷交給朱楓。朱楓再把膠卷交給“安福”號海輪的張大副,由張大副經香港轉送華東局,最終呈交毛澤東。毛澤東看到這些情報的時候,還專門夸了句“這個吳石,可是幫了大忙”。可沒等最后一批情報送出去,意外就來了——中共臺灣省工委書記蔡孝乾1950年1月29日首次被捕,逃脫后又在3月1日再次落網,這次他徹底叛變,供出了自己記事本上寫的“吳次長”,還交代了吳石與朱楓的多次會面。特務順著這條線追查,最終通過吳石之前給朱楓簽發的《特別通行證》,鎖定了定罪證據。
1950年3月1日晚,特務破門而入抓吳石的時候,他試圖吞安眠藥自盡,卻被特務撲倒制止,西裝紐扣都扯掉了兩顆,最后被強行押解到保密局總部。接下來的日子里,保密局的酷刑一輪接一輪,鞭子抽、烙鐵燙,他一只眼睛都被折磨瞎了,渾身沒一塊好肉,卻硬是沒吐一個字。特務想從他嘴里套出更多人,他反而拼命替身邊的人洗刷,說“都是我一個人干的,跟別人沒關系”,氣得特務私下說“這吳石是塊硬骨頭,偵訊最困難”。后來特務去搜他家,在保險箱里翻了半天,只找出一根四兩重的金條,上面還刻著“給學成留學”——這是吳石早就為子女預留的留學費用。連搜查的特務都愣了,一個國民黨上將的家里,居然比普通人家還清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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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人鳳知道吳石是個人才,舍不得就這么殺了,親自去監獄勸降。他跟吳石說“只要你寫份悔過書,之前的事就既往不咎,不僅能官復原職,還能送你去日本治病”。吳石只是閉著眼冷笑,說“我吳石這輩子,從沒做過后悔的事”。旁邊的保密局專員王碧奎實在想不通,拉著毛人鳳走到一邊小聲問“局長,您說他圖什么?不圖錢,不圖官,連命都快沒了還這么硬氣,到底圖啥?”毛人鳳盯著監獄鐵欄桿外的天看了半天,才嘆口氣說“他的東西你不懂:信仰!”。毛人鳳這輩子見多了為錢為權折腰的人,可像吳石這樣,把“信仰”看得比命還重的,他是真的不懂。
1950年6月10號那天,臺北馬場町的天陰沉沉的。吳石穿著之前那件少了兩顆紐扣的西裝,被押到刑場的時候,還跟一起赴死的朱楓、陳寶倉、聶曦說了句“咱們走得值”。臨刑前,他寫下絕筆詩:“天意茫茫未可窺,悠悠世事更難知。平生殫力唯忠善,如此收場亦太悲”。槍聲響的時候,他才57歲,離他想看到的“兩岸統一”,還有太遠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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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來直到1973年,在周恩來和葉劍英的過問下,國家才正式追認吳石為革命烈士。現在去北京西山的無名英雄紀念廣場,能看到吳石的名字刻在紀念碑上,旁邊就是他那句“平生殫力唯忠善”。有時候風一吹過,好像還能聽見當年毛人鳳那句“他的東西你不懂:信仰!”。其實吳石圖的那點“信仰”,從來都不復雜——就是想讓中國人不再打仗,想讓臺灣能早點回到祖國懷里,想讓老百姓能過上安穩日子。可就是這點簡單的“信仰”,卻要了他的命,也讓他被記住了一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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