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間故事：孕童子

　　棲鳳坡這地界兒，自古就流傳著一個老規矩——每有婦人懷胎，必得請“孕童子”上門祈福。

　　這孕童子，自然是個孩子，但不是隨便哪個孩子都能當的，那是老天爺欽點的人選。

　　要說這孕童子的來歷，那得追溯到三百年前的老黃歷了。

　　傳說那時這地方鬧瘟病，孕婦一個接一個地流產，愁壞了全村人。

　　后來有位游方道士路過，說這是“陰煞沖胎”，需選一個生辰八字純陽的童男，每逢孕婦有孕，便由他提著特制的福袋上門祈福，方能保母子平安。

　　說來也怪，自打立了這規矩，村里再沒出過流產的怪事。

　　于是，這孕童子的習俗就一代代傳了下來。

　　如今的孕童子，是村東頭老李家的孫子，名叫小優，今年剛滿八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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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按老規矩，孕童子必須從年滿五歲、未滿十二歲的男童中挑選，要生辰八字全陽，且出生時天有異象。

　　選小優那年，可是有好一番說道。

　　那年正月初一，十里八村的適齡男童都聚集在祠堂前，由村里最年長的三叔公主持選拔。

　　孩子們依次走過祠堂門檻，說來也怪，別的孩子走過時，香案上的香紋絲不動。

　　唯獨小優邁著小短腿跨過門檻時，那香突然“噼啪”作響，火苗躥起三寸高。

　　三叔公當時就拍板定案：“就這孩子了！老天爺選中的！”

　　自那以后，小優就成了這一代的孕童子。

　　每逢哪家媳婦懷了身孕，到了三個月、七個月和臨盆前，小優就得提著福袋上門祈福。

　　這福袋也頗有講究，是用七種不同顏色的絲線繡成的，里面裝著糯米、紅棗、花生、蓮子，寓意著“早生貴子”。

　　小優上門時，得穿一身大紅衣裳，由家中長輩陪著，到孕婦家中念誦祈福的吉祥話，再把福袋掛在孕婦床頭。

　　按理說，小優這身份該是受人敬重的。

　　可村里人表面上對他客客氣氣，背地里卻常嚼舌根子：“不就是個小屁孩嘛，仗著老天爺眷顧，裝模作樣罷了。”

　　這話也難怪，小優平日里和尋常孩子沒啥兩樣，照樣爬樹掏鳥窩，下河摸魚蝦。

　　要不是那身行頭，誰能想到他就是大名鼎鼎的孕童子？

　　這天晌午，小優剛從他二嬸家做完祈福回來，村里的王寡婦就急匆匆找上門來。

　　“小優啊，快，快跟我去趟張屠戶家！他媳婦這不是懷上了嘛，都四個月了，非得請你過去祈福不可！”

　　小優的奶奶，也就是如今陪他出門的李老太，皺了皺眉：

　　“他王嬸，按老規矩，這祈福得滿三個月、七個月和臨盆前各一次。張家媳婦這才四個月，還沒到日子呢。”

　　王寡婦一拍大腿：“哎喲我的老姐姐，您是不知道，張家媳婦這兩天總說肚子疼，怕不是沖撞了什么不干凈的東西！張家可是急壞了，特意請我過來，說什么也得請小優去一趟！”

　　小優仰著小臉，眨巴著大眼睛看著王寡婦，忽然開口道：“王奶奶，張家阿姨真的肚子疼嗎？”

　　王寡婦被問得一怔，隨即笑道：“這孩子，我還能騙你不成？快走吧，張家都備好紅封了！”

　　按規矩，請孕童子祈福的人家都得備個紅封，里頭不拘多少錢，就是個心意。

　　小優家也從不在意這個，每次都是象征性地收一點，剩下的都退回去。

　　到了張屠戶家，果然看見張屠戶在院子里急得團團轉。

　　見小優來了，連忙迎上來：“小優你可算來了！快，快給你嬸子看看！”

　　小優卻沒動，只是盯著張屠戶的臉看了半晌，才慢悠悠地說：“張叔叔，您別急，我先去看看嬸子。”

　　進了里屋，張家媳婦正躺在床上，額頭上敷著熱毛巾，一見小優進來，連忙哼哼起來：

　　“哎喲，小優啊，你可來了，嬸子這肚子疼得厲害…”

　　小優走到床前，伸出小手，輕輕放在張家媳婦的肚子上，閉著眼睛感受了一會兒。

　　忽然，他睜開眼，神色有些奇怪，但很快又恢復了平靜。

　　“嬸子沒事的，我這就給您祈福。”

　　小優說著，從福袋里掏出符紙，念念有詞地在床邊燒了，又把福袋掛在床頭。

　　說也奇怪，做完這些，張家媳婦立刻就說肚子不疼了，一骨碌從床上坐起來，拉著小優的手千恩萬謝。

　　張屠戶更是喜笑顏開，塞給李老太一個大紅封。

　　李老太推辭不過，只好收下，但按老規矩，只取了一小部分，剩下的都退了回去。

　　這事過后，張家媳婦逢人便夸小優靈驗，說得有鼻子有眼。村里人也都嘖嘖稱奇，對小優更是敬重了幾分。

　　可誰曾想，從那天起，村里接二連三有孕婦“不適”，都等不到規定的祈福日子，就急著請小優上門。

　　而且奇怪的是，每次小優一去，那些孕婦的病痛立馬就好了。

　　更巧的是，這些請小優上門的人家，不是家里有人正要競選村干部，就是正在和鄰里爭地界，要么就是做了虧心事怕人揭發。

　　而小優一去祈福，這些人家的事兒居然都順順當當地解決了！

　　村里開始有閑言碎語，說小優這孩子不簡單，不僅能保胎，還能轉運。

　　這話一傳十，十傳百，連外村的人都慕名而來，重金請小優去祈福。

　　小優的爹媽覺得這事蹊蹺，私下里問小優到底怎么回事。

　　小優卻只是搖頭，說一切都是按老規矩辦的。

　　李老太也察覺出不對勁，提醒小優：“孩子，咱們李家人做人做事，可都得對得起良心啊。”

　　小優乖巧地點頭：“奶奶，我知道的。”

　　這天，村里最有錢的趙老板家也來請小優，說他兒媳婦懷了雙胞胎，需要特別祈福。

　　可趙家兒媳婦明明才懷孕兩個月，還沒到祈福的日子。

　　趙老板財大氣粗，直接拍出一沓鈔票：“小優啊，只要你今天去一趟，這些錢都是你的！”

　　小優看著那沓錢，搖了搖頭：“趙爺爺，不到日子，不能祈福的。”

　　趙老板臉色一沉：“怎么？嫌少？我再加一倍！”

　　小優還是搖頭：“不是錢的事，是老規矩不能破。”

　　趙老板悻悻而去，臨走時扔下一句話：“哼，不識抬舉的小屁孩！”

　　沒過幾天，村里就傳出風言風語，說小優這孩子仗著有點本事就擺架子，眼里只有錢。

　　還有人說得更難聽，說小優和那些突然“好轉”的人家串通好了，故意裝神弄鬼，騙人錢財。

　　這些話傳到小優家人耳朵里，可把他們氣壞了。

　　小優卻像沒事人似的，照樣每天上學、玩耍，到了該祈福的日子就去祈福，從不多說一句話。

　　轉眼到了年底，村里要選新的村委會主任。

　　張屠戶和王寡婦都參加了競選，兩人爭得不可開交。

　　這天，王寡婦又來找小優，說是兒媳婦又肚子疼，非要小優去祈福。

　　小優看了看奶奶，李老太嘆了口氣：“去吧，既然是祈福，就不能推辭。”

　　到了王寡婦家，只見屋里已經坐了好幾個人，都是王寡婦的本家親戚。

　　王寡婦的兒媳婦躺在床上，哼哼唧唧地說肚子疼。

　　小優像往常一樣，走到床前，忽然從福袋里抓出一把糯米，神情嚴肅地說：

　　“王奶奶，為了確保肚子里的孩子安穩，咱們先用老祖宗傳下來的法子驗一驗。這糯米撒下去會跳動，我們就能借此來看看孩子咋樣了。”

　　王寡婦臉色頓時變了：“這、這是什么規矩？從來沒聽說過！”

　　小優不慌不忙：“這是秘傳的法子，不到萬不得已不能用。今天看嬸子疼得厲害，必須得用這個法子了。”

　　說罷，小優就要撒糯米。

　　就在這時，王寡婦的兒媳婦突然從床上坐起來，一把拉住小優的手：“別！別撒！我...我說實話！”

　　滿屋子的人都愣住了。

　　那媳婦紅著臉，低聲說：“我...我沒懷孕...是婆婆說，假裝懷孕請你來祈福，能保佑我男人當選村主任...”

　　這話一出，滿堂嘩然。

　　小優轉向王寡婦：“王奶奶，您還有什么話說？”

　　王寡婦癱坐在地上，面如死灰。

　　小優又看向在場的其他人：“不止王奶奶家，這幾個月來，張屠戶家、李木匠家、劉鐵匠家...

　　所有提前請我去祈福的人家，其實都沒有真正懷孕！你們都是為了借孕童子的名頭來轉運！”

　　人群中，有幾個婦人都低下了頭。

　　小優繼續說道：“我早就知道你們是假懷孕！那個糯米會動的說法，是我編出來的，為的就是讓你們自己承認！

　　我之前一直沒有揭穿，因為奶奶說過，咱們李家人做人要厚道，要給人家留面子。但你們不能一而再再而三地利用老祖宗傳下來的規矩啊！”

　　就在這時，門外的老郎中帶著幾個婦女走了進來。

　　老郎中對大家說：“小優說得沒錯！這些人家確實沒有真懷孕！我早就查證過，只是礙于情面沒有說破。沒想到小優這孩子，早就心知肚明，卻一直給大家留著情面！”

　　真相大白，那些假裝懷孕的人家，個個面紅耳赤，無地自容。

　　村民們這才恍然大悟，原來這個他們眼中“什么都不懂的小屁孩”，竟然如此明事理、知進退。

　　他早就看穿了騙局，卻一直隱忍不發，直到今天才用智慧讓真相大白于天下。

　　從此，村里人對小優刮目相看，不再把他當作仗著祖蔭的小屁孩，而是真正敬重他的為人。

　　孕童子的習俗也得以延續，再也沒有人敢假裝懷孕來騙取祈福了。

　　而小優呢，還是那個小優，依舊每天上學、玩耍，到了該祈福的日子就去祈福。

　　不同的是，現在村里人見到他，都會真心實意地叫一聲：“小優師傅！”

　　這真是：
　　靈童雖小道理明，
　　巧用智慧辨真假。
　　老祖宗的規矩不能丟，
　　做人做事憑良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