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Rebecca Keegan
譯者:易二三
校對:鳶尾花
來源:The Hollywood Reporter
(2023年3月16日)
25年前,25歲的本·阿弗萊克憑借與馬特·達蒙共同創作的《心靈捕手》成為贏得奧斯卡最佳原創劇本獎最年輕的人; 16年前,他執導了廣受好評的首部長片《失蹤寶貝》; 10年前,由他擔任導演、主演以及制片人的《逃離德黑蘭》斬獲了奧斯卡最佳影片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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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離德黑蘭》
迄今為止,他執導的四部作品——都是驚悚片和劇情片,而不是旨在橫掃票房的那種系列大片——在全球范圍內取得了近4.5億美元票房的成績。
這是一份令人艷羨的電影履歷,而談到本·阿弗萊克這個名字時,幾乎沒有人提起它。不過,當全世界都聚焦于他的婚姻、他的情緒和他的咖啡訂單時,阿弗萊克與達蒙聯合創辦一個新的電影制作公司——藝術家權益公司(Artists Equity),該公司不僅關注導演、制片人和演員等主創的權益,而且也非常重視攝影師、剪輯師和服裝設計師等部門的工作人員。
阿弗萊克和達蒙從投資公司紅鳥資本(RedBird Capital Partners)獲得了至少1億美元的融資,并為藝術家權益公司做出了自己的財務貢獻,50歲的阿弗萊克擔任首席執行官,52歲的達蒙擔任首席創意官。「本和我都在這一行干了30多年,」達蒙說。「我們知道對人們來說真正重要的是什么——不過電子表格之類的東西都是本來處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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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特·達蒙和本·阿弗萊克
作為該公司的首部電影,也是阿弗萊克執導筒的最新作品,《氣墊傳奇》(AIR)講述了邁克爾·喬丹的家人和耐克公司的一群高管如何通過一筆歷史性的運動鞋交易徹底改變了這個行業。
《氣墊傳奇》將于3月18日在西南偏南電影節上首映,然后于4月5日登陸各大影院,由維奧拉·戴維斯飾演喬丹的母親;達蒙、克里斯·塔克和杰森·貝特曼飾演耐克公司的執行官;阿弗萊克飾演耐克公司的聯合創始人和前首席執行官菲爾·奈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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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氣墊傳奇》
拍攝《氣墊傳奇》是「一次令人難以置信的經歷,我和我的丈夫,甚至我的發型和化妝團隊至今仍在談論這件事」,戴維斯說,她的丈夫、演員兼制片人朱利葉斯·特農在影片中扮演喬丹的父親。「本是一位作者型的導演,心地善良且彬彬有禮。這是我們得到最高待遇的拍攝經歷之一。」
在三月份先后進行的兩次深度采訪中,阿弗萊克與本刊談論了他從人生的起起伏伏中所學到的東西——從2007年他意識到自己的職業生涯并沒有結束的含淚瞬間,到拍完《正義聯盟》后幾乎希望它立刻結束的痛苦時刻。
阿弗萊克還分享了在預計今年夏天上映的電影《閃電俠》中再次穿上蝙蝠裝的感覺,他如何獲得喬丹對《氣墊傳奇》的祝福,妻子珍妮弗·洛佩茲為影片和這次采訪給了他什么建議,以及成為一個行走的表情包是什么感覺——「在某種程度上,」阿弗萊克說,「我就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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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閃電俠》
問:據說你最近感染了新冠。現在感覺還好嗎?
阿弗萊克:我其實得了幾次,不過都沒什么癥狀,所以對此我有點不以為意,心想:「哇,這個病毒影響不了我。我就是萬里挑一的幸運兒。」然后我就真的中招了,當時連拿起手機玩字謎游戲都沒有力氣。
問:什么游戲?
阿弗萊克:Octordle。就是字數更多版本的Wordle,不過難度并沒有增加。我被邀請加入一個很酷的名人Wordle游戲小組。馬特也是成員之一。其他人還包括杰森·貝特曼和布萊德利·庫珀……
實際上,我們組規的第一條就是不要談論Wordle。除非你在三次猜測之內就能成功解答。我曾經在早晨強迫性地做填字游戲,并認為自己很擅長文字游戲。而且,說實話,和一群演員比拼,算不得什么高水平的較量。我本以為自己會做得相當不錯,但后來被他們輕松擊敗了。
你必須陸續在Wordle、Quordle和Octordle上過關,然后把你的分數加起來,誰的分數最低是當天的贏家。競爭很激烈,我們會彼此嘲諷和揶揄。所以我一直在進行練習。
問:作為40余年的老友,你和馬特·達蒙最近又共同創辦了一家新公司。我很好奇這種友誼和商業關系的長久性,以及你們的關系是如何維持的。
阿弗萊克:我想我們之間的關系之所以長久,是因為我信任他、愛他,而且我知道他是一個正直誠實的人。在這個行業中,失敗是難捱的,成功是混亂的,會讓你失去方向。多年來,有這種友誼作為試金石,對我來說真的意義重大。
此前我們合作《最后的決斗》的時候,我們就在思考一起成立一家公司,而背后最重要的原因是,我們希望這些年能繼續一起合作。有人跟我們說:「如果你們不把自己的事業獨立出來,做自己的事情,人們會一直把你們綁定在一起。這將成為一種限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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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的決斗》
問:這是別人給你們的意見嗎?
阿弗萊克:沒錯。還有一個原因是我們希望更多地拾起演員的身份。制作《心靈捕手》的動機其實是讓我們可以作為演員得到工作,而不是因為我們想成為編劇。
因此,當我們獲得成功并有機會拍電影時,我們立刻抓住了它們。 作為演員,你很難放下那種得過且過的心態。 電話可能隨時會停止響起,特別是馬特和我的成長環境都很簡樸,不接受一份報酬豐厚的工作幾乎是不負責任的。
我母親在波士頓一所公立學校當老師,一年大概能賺3萬美元。 我記得拍《世界末日》的時候賺了60萬美元,我當時心想,「這是我母親20年的工資。 」如果放棄這樣的機會,似乎是荒謬的。 你必須學會的一件事——也是我們倆互相幫助的許多事情之一——是在某個時候,就整個職業生涯而言,你所拒絕的事情會變得非常有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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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末日》(1998)
問:你現在的生活幾乎有某種模式:每隔幾年執導一部電影,去看你的孩子的籃球比賽,和你的妻子在游泳池邊閑逛。那么,你為什么要新增一個經營公司的新身份呢?
阿弗萊克:我的妻子其實沒有太多的休息時間。你剛才說的這種生活聽起來很棒,但其實只存在于假設之中,我倒希望這些假設是真的,但不是……我有很多想拍的電影,有人跟我說,「嗯,我們想在保加利亞拍。」而我想的是,「保加利亞太遠了吧?」
我這樣想的原因之一是,我離過婚。我承擔著一部分的監護權。我不想再跑去奧斯汀、新奧爾良或喬治亞州,遠離我的孩子。這根本行不通。這些年太重要了。如果我錯過他們的這段歲月,我會后悔一輩子的。然后我想,「好吧,如果我駐扎在洛杉磯,做一些工作,還可以去看看籃球比賽或爵士樂表演。」總而言之,我在保護這些東西。
問:這個方針執行的效果如何?
阿弗萊克:我發現人們對待我都更認真了。作為一個演員,人們看著你的時候,心里的想法可能是:「他并不是真的那么想。」但是一旦涉及商業領域,他們就會把你的想法當作神圣且不可侵犯的。
他們會說,「是啊,我們本來要和五大家族的老板開會,但你必須去看孩子的籃球比賽。」我的父母從來沒有來看過一次少年棒球聯合會的比賽,一次都沒有。但現在,我有三個孩子要照顧,分別是11歲、14歲和17歲,他們都有各自學校的活動,事實證明,這完全是一份全職工作。
問:事實上,在你們創辦新公司的當下,電影業正在發生巨變。
阿弗萊克:在《回歸之路》上映的時候,我就明白了這一點。這部電影上映的那個周末,影院因為疫情都紛紛關門了。
但這不算一個借口。因為在它上映的時候,我就想,「好吧,這是一部關于一個兒子早夭且酗酒的離異男人的電影。 沒有人會去電影院看這部壓抑的電影。 他們就是不愿意。 」我感覺到了變化的發生。 《繼承之戰》播得如火如荼,還有《黑錢勝地》、《毒梟》和《權力的游戲》。 你不是在與80年代黑白電視上播出的犯罪劇《西蒙兄弟》。 現在的影視劇制作都非常精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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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繼承之戰》第四季
我女兒今年17歲。她的生活在很大程度上與她父母畢生致力于的工作背道而馳,她會說:「我不確定電影是否……你認為它是一種真正的藝術形式嗎?」我喜歡她坦率直言的性格。但無論如何,我開始想,「好吧,這些電影似乎不再奏效了。但它們仍然是我喜歡的。」
問:與之相對的是——
阿弗萊克:拍攝《正義聯盟》的經歷,那些故事對我來說變得有些重復且無趣。當然,我終于弄清楚了如何扮演那個角色(蝙蝠俠),我在《閃電俠》中表現得也很自如。就那5分鐘的表演而言,它真的很棒。
很多時候,這只是風格的問題。你必須弄清楚,你對這個人的看法是什么?你適合什么樣的角色?我試著讓自己鉆進蝙蝠俠這個軀殼之下。必須要說的是,我喜歡我們合作過的很多作品,特別是第一部(《蝙蝠俠大戰超人:正義黎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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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蝙蝠俠大戰超人:正義黎明》
問:那么《正義聯盟》出了什么問題呢?
阿弗萊克:《正義聯盟》……你大可以開一個研討會,討論為什么不應該這樣做或那樣做——從制作到錯誤的決定到可怕的個人悲劇,包括我的微詞。
但這其中的最后一線希望是,扎克·施奈德最終去找了AT&T公司,說:「我可以給你們一個四小時的版本。」這主要增加了所有黑白的慢動作鏡頭。我們倆還一起補拍了一天。他說,「你想來我家的后院拍攝嗎?」我當時回答,「扎克,我們得考慮工會,我認為我們必須簽一個協議。」但我還是去了。現在,《扎克·施奈德版正義聯盟》是我在IMDB上評分最高的電影。
問:這是不是扎克·施奈德的粉絲在網上太過狂熱的緣故?
阿弗萊克:隨你怎么說,反正它是我職業生涯評分最高的電影。我從來沒有過一部電影從反響平平到眾人追捧的經歷。但回過頭來看,它算是一個。突然間,我因為身處話題之中而收獲了很多祝賀。
但我本來要執導一部《蝙蝠俠》的電影,而《正義聯盟》讓我覺得,「我不干了。我再也不想拍這樣的電影了。我不適合。」那是我在這個充滿了糟心事的行業中所見證過的最糟糕的經歷。它傷透了我的心。喬斯·韋登會時不時來到片場,說:「我會拯救你們,我們只需要拍60天,我會圍繞你們目前現有的東西進行補完。我已經得到了秘訣。」但并沒有什么秘訣。
整個過程很艱難。我開始狂喝。我回到位于倫敦的酒店時,甚至有過跳窗的念頭。我心想,「這不是我想要的生活。我的孩子不在這里。我過得很悲慘。」而你也想去工作,找到一些有趣的事情堅持下去,而不是僅僅穿著橡膠服,大部分時間僅僅只是站在一塊電腦屏幕前,說著「如果這些核廢料泄露了,我們會……」之類的臺詞。
這當然沒什么不好。我并不屈尊于此,但也不會貶低它,但我當時的狀態是,我認為它不夠有新意。還有就是,我一直都滿頭大汗、疲憊不堪。所以我當時想的是,「我不想以任何方式參與其中。我也不想再浪費我有限的生命。」
問:所以如果DC再找到你,說:「你想當導演拍點什么嗎?」
阿弗萊克:我不會為詹姆斯·古恩執掌下的DC拍任何電影。絕對不會。我對他本人沒什么意見,他也參與過一些不錯的電影。我只是不想再卷進那種工作模式。我對此毫無興趣。
問:你最近說:「電影預算的15%都是被浪費掉的。」那15%具體指的是什么?
阿弗萊克:我不相信「即使失敗我也能得到報酬」的那套說辭。我總是覺得這樣很奇怪,我從《鴛鴦綁匪》這部片子里拿到了那么多錢,而其他人卻喝著西北風。我與投資者本該是同一陣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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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鴛鴦綁匪》
電影公司和制作電影的人越來越分離,似乎來自不同的世界。他們不理解彼此的價值觀,存在著猜疑。這就產生了沖突。我在拍攝《夜色人生》時,他們有一次要給一個臨時演員打扮——在當時,給這個臨時演員打扮要花700美元。而臨時演員離攝影機有500英尺遠。整個劇組就等著他們補妝。
我當時的想法大概是,「伙計們,這沒什么意義,但它占用了我們的時間和資源,使我們無暇去關注一些足夠真實的東西來打動觀眾。他們并不關心某個臨時演員的卷發發型是30年代還是20年代的風格。」
問:你一開始是如何接觸到邁克爾·喬丹的?你們倆彼此認識嗎?
阿弗萊克:我有時會和邁克爾一起打牌,我們有一些共同的朋友,而且……這聽起來不怎么樣,不是嗎?他不會說:「哦,本是我的好哥們兒。」 (模仿喬丹的聲音。)他更有可能說的是,「嗯,我認識他。」
喬丹是我個人心目中的英雄。我也知道他是一個多么重要且具有歷史意義的人物,特別是對于非裔美國人來說。如果你要談論邁克爾·喬丹,態度就得恭敬一點。沒有人要求你拍一部傳記片,但如果拍就一定要拍好。
我從來沒見過另一個有那么大的魅力和能量的人,當他走進一個房間,就會產生某種氣場。是他本人的原因,還是人們對待他的態度?或是人們關于他的記憶?我不知道,但它很強大。我問他,「請問,我們能見一面嗎?」他人很好:「當然,沒問題。到高爾夫球場來。」我去了,和他見面。我等著他打完。我自己不打高爾夫。因為我覺得它會完全侵占人們的生活。
問:高爾夫嗎?
阿弗萊克:在我眼中,高爾夫就像毒品一樣。只不過打高爾夫的人的牙口可能更健康,但他們往往無法自拔。一旦他們開始打高爾夫,你就再也看不到他們了。所以無論如何,我在球場邊等著他。
我非常清楚,這不是經授權的邁克爾·喬丹的故事。他并沒有從中得到適當的利潤或補償。如果你要拍一個關于邁克爾·喬丹本人的故事,可是一筆不小的交易。
我當時跟他說:「邁克,如果你對這件事有什么不滿意的地方,我就不會拍這部電影。我不會違背你的意愿。不過我想知道什么對你來說是重要的。」他說得很清楚。是他告訴了我關于(耐克高管)霍華德·懷特的事,而這個由克里斯·塔克扮演的角色并不在原來的劇本里。
我還問他:「有什么關于你父親的軼事嗎?」他沒有分享太多的細節,但他談到了他的母親——她原本沒有怎么在劇本中出場。這時我才明白這部電影的核心是什么。與他談起他的母親令我十分感動,也讓我意識到,「哦,這不是關于耐克的故事。」
然后我追問道:「那么,你對誰來……有什么想法嗎?」說到一半我立刻意識到,「哦,這真是個爛問題。」因為我正準備問他想找誰來演。如果我沒有邀請到他提及的人,可能會讓他覺得我忽視了他的意見。
實際上,要敲定演員是很難的。而且我知道他會說誰,因為那是我心里一直以來想要合作的同一個人,客觀上,我不認為有什么最佳演員。但我確實認為有一群人,你可以說,「他們是世界上最好的演員。」而維奧拉顯然是其中之一。
邁克非常直截了當地看著我——當時電影中的母親角色只有一句臺詞——我心想,「哦,老天吶,他想讓我把這個角色給維奧拉·戴維斯。我怎么能給維奧拉·戴維斯一部只有一句臺詞的電影呢?那是不可能的。」但他說,「關于我媽媽。」他的神情非常認真。「我想讓維奧拉·戴維斯演我的媽媽。」就這樣。討論結束了。無論如何,其他事都不是他操心的,但這件事一定要做成。我回答說,「好的,邁克。」
問:所以你是怎么邀請到維奧拉·戴維斯的?
阿弗萊克:乞求她。我對這一點很確信是因為我跟她說,「邁克爾·喬丹希望你扮演他的母親。」而不是「本·阿弗萊克希望你出演他的電影。」她對諂媚或奉承的態度并不感冒。或許這種方式讓她有點不舒服。但我真的非常尊重她,「如果你有答案了,隨時打給我。我們都會等你。」我希望她在電影中的角色會帶來驚喜——因為當時我開始與馬特繼續完善劇本,詹妮弗也給了我一些很棒的臺詞——整件事都在朝著好的方向發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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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氣墊傳奇》
問:詹妮弗·洛佩茲對于劇本有多大的貢獻?
阿弗萊克:噢,她太棒了。她對時尚通過音樂、體育、娛樂和舞蹈等文化的融合而演變的方式有著難以置信的了解。她跟我分享了喬丹鞋具有如此重大意義的部分原因在于,美國的文化和風格90%是由黑人文化驅動的。黑人文化在歷史上一直是音樂、舞蹈、時尚的先驅,然后被盜用、挪用、重新營銷為「貓王」之類的形象或標簽。
在這種背景下,作為一個由白人經營的企業,耐克開創性地與非裔美國運動員做生意,進行身份關聯銷售的業務。他們真正從邁克爾·喬丹所代表的東西和他的身份中提取價值。我認為這個意義怎么強調都不為過。他們的策略從「嘿,朋友們,我們出品好鞋。」轉換為「如果邁克有這雙鞋,你一定也想要擁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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詹妮弗·洛佩茲和本·阿弗萊克
問:你剛才提到了關于美國白人利用黑人文化的觀點,作為講述這一故事的白人導演,你是否認為自己冒著重蹈覆轍的風險?
阿弗萊克:我不會拍一部以美國白人挪用黑人文化牟利為中心基礎的電影。我講述的是一個關于很多事情交織在一起的故事,而這是其中的一個方面。我不會省略它,因為省略將進一步加劇這種不尊重的情況。
我要做的是與比我更了解它的人交流,他們可以幫助我了解其中的背景,所以我們邀請到了(服裝設計師)查利斯·安托瓦內特·瓊斯,維奧拉,還有克里斯,他自己創作了獨白的臺詞,給了我場景的靈感。
這就是為什么我說,「我希望克里斯也能得到作為編劇的一份報酬。我想明確表達的是,他是這部電影非常重要的一個貢獻者。我們(阿弗萊克、達蒙和塔克)最終沒有要求在電影中署名編劇。但我必須要說,克里斯·塔克是一個非常棒的編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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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阿弗萊克 和 馬特·達蒙
問:你為什么選擇不讓邁克爾·喬丹的臉出現在電影中?你找了一個替身,鏡頭都是從背后或側面拍攝的。
阿弗萊克:喬丹是一個過于高大的人物。他存在于故事之上以及故事之外,但如果你試圖把他具像化,說:「對,那就是邁克爾·喬丹,」但實際上我們都知道這不會是真的。它是假的。我想,如果觀眾把自己對他的所有想法和記憶,以及他之于他們的意義帶到電影中,并把它們投射到銀幕之上,效果會更好。
問:關于耐克公司的刻畫,你跟他們進行了怎樣的對話?
阿弗萊克:我沒有與耐克公司進行對話,因為我沒有像對邁克爾·喬丹那樣覺得有某種私人的責任感,因為我要講的不是耐克公司的故事。而且有很多關于這方面的采訪和書籍。
問:藝術家權益公司的運作原則是,為電影工作的人擁有電影的所有權。具體到《氣墊傳奇》這部影片,這一點是如何實現的呢?
阿弗萊克:我和攝影師羅伯特·理查德森談過。他真的是個天才。我問他:「鮑勃,如果我給你100萬美元的預算,請你幫我省500萬美元,怎么樣?你能做到嗎?」他回答說:「哼,我能給你省下1000萬。」有些人的工作方式可能不是一般人都理解的,包括剪輯師、制片人、攝影指導、副導演、藝術指導等等。
這其中的關鍵在于,你能召集到一批真正優秀的人,然后對他們說:「如果我們能夠完成所設定的目標,你將以一種非常特別的方式參與到分紅之中,即銷售額除去制作成本之后的利潤。」從這部電影中獲得獎金的人,如鮑勃和所有的工作人員,他們的獎金來自于我們向亞馬遜銷售版權所獲得的資金。現在,幾乎所有人的周薪都是史上最高的,而且是好幾倍。
問:你想讓藝術家權益公司保持獨立,還是會繼續和大公司達成合作?
阿弗萊克:僅憑第一印象就達成的交易很快就會成為過去。這種交易挺可怕的。你可能會因為一些閃光的小創意而難以避免地限制自己。我所進行的實驗是,對大公司說:「不要擔心預算的問題。這是我的工作。我會在預算范圍內盡我所能。我可以向你保證,并承擔所有的超額費用。而且,導演、演員和我們整個公司都會為超額費用負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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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氣墊傳奇》
問:假設超支了,你的攝影指導是否也需要分攤風險?一般劇組的工作人員通常不會面對這種問題。
阿弗萊克:他們會賺得更少,我們可能會說:「我們超了預算,所以你們的報酬可能只是一般電影那樣的標準。」因此,作為相應的補償,如果我們的預算控制得不錯——鮑勃的報酬也會更多,當然這也適用于副導演,以及克里斯·塔克、維奧拉·戴維斯、馬特·達蒙,因為他們都貢獻了自己的價值。
至于那些大公司,你通常會先去呈交提案,然后他們會悄悄地回到營銷和發行部門討論:「好吧,讓我們來計算一下數字。」可能還會進行一些關于類型和明星的討論。現在,這個過程變得更簡略了。
他們會說,「好吧,我們有118種內容類型。我們知道X和Y是可行的,所以我們將為其支付Z。」但是,沒有任何公式可以證明某件事情是好的。藝術家權益公司與一家擁有大量消費者信息的數據研究人工智能建模公司合作成立了合資企業。
我們可以直接觸達觀眾,然后問他們:「你在看什么?你喜歡這個嗎?」流媒體平臺的不可捉摸性是非常令人沮喪的,因為你會想:「人們到底有沒有在認真看這部電影?」
問:流媒體平臺給你提供了關于你的電影的數據嗎?
阿弗萊克:沒有。
問:如果你的一部老片在流媒體上很火,而且——
阿弗萊克:去年,《城中大盜》以1500萬美元的價格賣給了流媒體。這就是我們公司的另一個大宗旨:我們力求保留底片,與藝術家們一起成為版權持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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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中大盜》
而作為版權持有人,即使它在15年后版權的租約到期了——理應如此——也很有可能持續地吸引觀眾,那么你就將從中持續地獲取利潤,比如人們還在反復地看《肖申克的救贖》。
Netflix上最火的作品是《老友記》。這種圖書館式的系統有巨大的價值。只不過流媒體平臺似乎已經過度擴張,奪取了太多的價值。所以你完全可以憑過去的一些作品賺到錢。他們已經拿走了其中的一部分價值,所以我需要至少能夠知道,「嘿,真的還有人在看。我知道這對你來說是有價值的。」
問:亞馬遜將為《氣墊傳奇》安排院線的發行。你一開始籌備這部電影,心里有想過它是登陸院線還是直接上線流媒體平臺嗎?
阿弗萊克:我以為這將是一部流媒體電影,因為我當時認為劇情片或許很難再在影院公映了。當他們撤下《回歸之路》時,我非常心碎。然后(前華納兄弟影業總裁)托比·艾默里奇說,「我們要把它放到iTunes上面。」然后我收到了很多電子郵件和電話,人們都看了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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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歸之路》
就在那天,我想,「好吧,該死,人們能看到這部電影也挺好。我和其他人一樣喜歡影院,但趨勢難以逆轉。」而現在,我在這部電影中感到了巨大的壓力。我的意思是,我希望它能在影院獲得成功。
問:你怎么沒有開設Instagram的賬號?你的妻子就十分擅長運營。
阿弗萊克:對,她確實是這方面的天才。我就沒見過比她更懂Instagram的人。事實上,在這次采訪之前,她今天早上給我上了一課。她認為,我因為個人的經歷而變得非常謹慎。
她確實是對的。我把這些事情看作是地雷,如果說錯一句話,職業生涯可能就會隨之泡湯。我有過非常痛苦的經歷,在一次采訪中,我真的很脆弱,而整個訪談不僅偏離了現實,實際上更是與我的本意完全相反。
問:你是指參加《霍華德·斯特恩秀》的那次嗎?你談到了在你和詹妮弗·加納的婚姻結束前酗酒的事情。
阿弗萊克:節目呈現出來的效果就像是,我把酗酒的問題歸咎于她。但坦白來說,這完全是我咎由自取。我想說的是一段悲傷的經歷。任何經歷過離婚的人都會進行這樣的反思:我們付出過多大的努力?我們愛著對方。我們關心對方。我們尊重對方。
我是想說,「嘿,我喝得太多了,而且變得越來越不快樂,無論是工作還是婚姻,只會隨之變得越來越艱難,如果你試圖做一些事情來填補這個無底洞,它會讓你越陷越深。」我認為我對這一點說得很清楚。
但《紐約郵報》故意歪曲了它,以使它成為點擊率很高的話題,然后其他人都蜂擁而上,無論我說了多少次「我的本意并非如此,我絕對不會因為酗酒的問題而怪罪我的前妻」都沒有用。
所以,處理這些情況對我來說很難。但無論如何,我的妻子今天跟我說,「放松,做自己就行。享受其中。你是一個有趣的人,真實而真誠,你只是看起來過于嚴肅。」我看起來很嚴肅嗎?但就像許多事情一樣,她可能是對的。而且她愛我。她在為我著想。她試圖幫助我。也許我應該聽她的。
問:昨天又有一輪八卦關注你的停車技術。
阿弗萊克:你知道有多少人可以流暢地把車停進那個位置嗎?那可難了。當然,我已經決定我再不會去跟這些人解釋什么了,因為那里是太平洋帕利塞茲,富人們對車輛擦碰的看法可能與我們老家普通百姓的看法不同,但那里的設施真的太棒了。我從來沒有得到過那么好的位置,而且也沒有借由停車輔助。我的車沒有擋住任何東西,但我肯定整件事給人的感覺就像,「本·阿弗萊克阻礙了交通。」
問:你介意人們瘋轉「本·阿弗萊克在格萊美如坐針氈」的表情包嗎?
阿弗萊克:不,我其實在格萊美頒獎典禮上過得很愉快。起初是我的妻子要參加,我心想,「嗯,可能會有不錯的音樂表演。這可能很有趣。」在電影的頒獎典禮上,都是一些演講,就像研討會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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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我覺得格萊美可能會有意思。我當時看到(格萊美主持人)特雷弗·諾亞走了過來,我心想,「哦,天吶。」他們給我們倆拍了照片,但我當時并不知道他們在拍攝。我靠在她身上,說:「如果他們要開始拍照,我就會從你身邊溜走,讓你坐在特雷弗身邊。」她回答說:「你最好給我待在原地。」那是夫妻之間的打趣。我的意思是,我可能會想,「好吧,這到底是什么表演?」我沒有完全融入其中。顯然,我的妻子對這種場合非常自如。
是的,這是我的妻子的工作活動。我自己也參加過很多活動,但常常被惹毛。很多活動都很無聊。我參加過頒獎典禮,也曾經喝得酩酊大醉。從來沒有人說過我喝得大醉。但在這次格萊美獎上,人們紛紛說,「他喝醉了。」我想,這很有趣。
這提出了另一個問題,即承認喝酒成癮是否明智,因為很多人會抱有同情心,但我內心對此仍然有巨大的恥辱感,而且這往往是抑制性的。我確實認為酗酒會阻礙人們改善自己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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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公開談論酗酒問題對你來說有何影響?
阿弗萊克:我成了——并非出于自己的意愿——演員酗酒后又恢復常態的代表人物之一。這件事好的一面在于,有時人們會給我打電話,說:「嘿,你能幫幫我嗎?」這讓我覺得我的行為是有意義的。實際上你在幫助其他人的時候,對自己的幫助更大。
我經常對人們說的是,如果我是你,我會避免暴露自己的酒癮。你不需要成為任何人的參照。你不需要告訴任何人自己的生活習慣。這就是為什么戒酒的書的封面上都印有兩個很重要的詞:「匿名戒酒會」(Alcoholics Anonymous)。戒酒會的活動總是匿名的。
問:最后能談談你在這部新片里的表演嗎?
阿弗萊克:菲爾是個很有趣的人。我對佛教也十分感興趣,因為我很難接受匿名戒酒會的有神論觀點。我一直是一個懷疑論者。我喜歡佛教的一個原因是,它一直告訴你,相信你所相信的。如果你覺得這不可信,就不要相信。人們不會把你活活燒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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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氣墊傳奇》
總之,菲爾·奈特在自傳中談到了佛教、東方哲學。他還談到了成為一個無情的資本家的經歷。我認為他是一個有著許多矛盾的人,這很有趣。他曾經只是個賣鞋的人,隨后經營起了一家大公司,對許多員工負責,這之間存在著一種張力。
你會如何調和這種身份的變化呢?他與邁克爾·喬丹簽約時有點搖擺不定,但最后還是下定了決心。當我們在拉斯維加斯測片時,觀眾看完后都歡呼了起來。我很高興,心想,「很好,他們對此有共鳴。」但我沒有想到觀眾會站起來為菲爾·奈特喝彩。我認為這說明了一個事實,在我們的文化中,我們尊崇資本家。這是資本版的君權神授。
我還把它拿給保羅·托馬斯·安德森看——他是我最喜歡的導演。他也知道我真的很仰慕他。他說,「這是一部有趣的電影。我喜歡。」然后我又在想,「這是一部杰作嗎?」因為我覺得他真的是個天才,他肯定知道該怎么拍這個故事。
有時我在他身邊會有一種伴于安東尼奧·薩列里之側的感覺——是的,我足夠好,所以更加知道你有多偉大。看,這是我的電影。讓我們拭目以待它能否成為話題之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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