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極鯰魚的趣味游戲

從歷史上看，一個人活得久就是勝利。比如司馬懿，魏蜀吳三家打得要死要活的，最后得天下的卻是他司馬家。最慘的其實是諸葛亮，雖然名氣大得多，但論個人事業發展和歷史地位，他在司馬懿面前就是個弟弟。可以套用那句話：在絕對的壽命面前，所有的技巧都是徒勞。

對腐敗分子而言，藏得深也是一種勝利。比如北極鯰魚的爺爺鐘庚賜。

官方通報是這樣說的：

鐘庚賜嚴重違反黨的政治紀律、廉潔紀律，并構成嚴重職務違法，應予嚴肅處理。依據《中國共產黨紀律處分條例》、《中華人民共和國監察法》、《中華人民共和國公職人員政務處分法》等有關規定，經深圳市紀委常委會會議審議，決定給予鐘庚賜開除黨籍處分，按二級科員確定其退休待遇；收繳其違紀違法所得。

這個處分看起來是很重的，但考慮到老同志的年紀，這個處分其實又是很輕的。比如，開除黨籍，這對任何一名黨員來說，都是非常有威懾力的懲罰手段，等于直接掐斷了一個人的政治生命。但你想想，鐘庚賜連生命都在倒計時了，還要那政治生命干什么？發揮余熱繼續撈嗎？至于降低退休待遇、收繳違法所得，相對于鐘氏家族的財力而言，根本就是不值一提。

我甚至覺得，這對鐘庚賜來說都不能算是處分，更像是一種解脫和救贖。

如果一種游戲太過于簡單，缺少對抗性，一方贏得太容易，其實也挺沒有意思的，會讓贏家體會不到成就感，從而生出一種愧疚之心。就好比中國的乒乓球，為了避免對方剃光頭，往往會在賽點的時間主動失誤讓對方一球。鐘庚賜在古稀之年被查，某種意義就是腐敗分子的“讓球”，只有讓了這一球，他的貪腐才能像斷臂的維納斯一樣，具有一種殘缺的美和道德上的圓滿性。

從通報來看，鐘庚賜的問題還是非常嚴重的，之所以沒有移交司法，追究其刑事責任，有專家分析說，可能已經過了訴訟時效。2007年退休，2023年被查，他的犯罪行為估計都超過20年了。所以我覺得這個分析是靠譜的。這又是藏得深的好處，只要藏得深，法律都只能干瞠眼。

通報中說鐘庚賜“不老實”，這讓我想起了，當初北極鯰魚事件剛剛發生的時候，鐘老先生回應媒體“我老老實實干到退休”。他還表示，已經向組織上說明了情況，不想給組織添麻煩，也不想影響孫女的學業。真是情真意切，既為組織著想，又體恤子孫后代，事業家庭兩手抓，兩手都很硬，一個忠義兩全慈眉善目的老者形象躍然于紙上。網絡上有這段話的語音，老同志語氣沉穩厚重，連我這個一向不憚以惡意惴測人性的人都差點信了，感覺鐘老爺子被冤枉了，這個孫女太不懂事了。

不僅我信了，我覺得連鐘老爺子自己都信了。一個人面具戴久了，最后就變成了自己的臉。老爺子一生隱忍，兢兢業業違法，踏踏實實搞錢，不顯山不露水不裝逼，這已經成為他生命中的一部分，應該早就完成了精神上的“洗白”。所以我認為他不想給組織添麻煩，是發自肺腑甚至是發自靈魂深處的，事情過去這么久了，現在翻起舊賬，這不明擺著讓組織為難嗎？他比任何人都愛組織。

藏得深還有一個好處就是，有足夠的時間完成財富的轉移支付，并為家庭財產設置“護城河”。一個人富不叫富，幾代人甚至世世代代都富才叫富，大家好才是真的好。對于這件事，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北極鯰魚和她爺爺這對爺孫上，但都忽視了老鐘的兒子也就是北極鯰魚的爸爸。老鐘的主要問題或者斂財手段就是違規從事營利活動，也就是一邊當官，一邊開公司，用權力開道，但他是怎么做到幾十年不被發現，積累了據北極鯰魚所說“9位數”財富，我不相信是他一人之力。我沒有證據，不敢亂說，但總覺得中間有個關鍵人物。官一代或許會濕了腳，但官二代、官三代則成功上岸。

再說說北極鯰魚。很多大咖提到了“家風”一詞，比如胡錫進就認為，好官與好家風往往一脈相承，鐘庚賜有“北極鯰魚”這樣的孫女，反映了非正當的官念和財念在這個家庭中實現了一脈相承。看到這里我笑了，想起了很早看到的一個段子。專家建議我們窮屌絲不要吃泡面，說不健康。健康？我特么的都窮到了吃泡面了，還管什么健康。同樣道理，我們勸一個靠嚴重違法違紀起家的人注意“家風”，也是一件相當滑稽的事情。什么家風？勤儉節約還是功勞致富？

更多人是興災樂禍，說她無知無畏，實力坑爺，說她求錘得錘，因果報應。無畏當然是有的，但她決不無知。恰恰相反，我認為北極鯰魚聰明得很，對局勢有著精準的研判。從過程看，她先是高調炫富，自曝家丑，“感覺貪了”，有“9位數”，被網友質疑后，她不斷挑逗和羞辱網友，“小蜘蛛”“韭菜”，就是為了引誘網友深挖，而結果都在她的掌控之中。除了爺爺受點皮外傷，鐘氏家族毫無無損。

沒有什么大義滅親，沒有什么親人反腐，在我看來，這就是富家小姐的無聊消遣，沒事拿窮人開開涮涮。這件事也提醒我們，反腐不能滯后于腐敗者的炫富速度，再不加緊反腐的話，官二代、腐三代們都看不下去，忍不住跳出來挑釁了。畢竟一個游戲太簡單，也沒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