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川談啟蒙的問題，在于公開說出來，很多人覺得受到侮辱

詩人西川被嘲笑，這在當下的網絡生態里，是自然的、正常的現象。

如果從當下的網絡生態來說，西川談“啟蒙”，說“很多人不愿被啟蒙”，其實是自取其辱。

說啟蒙，似乎潛臺詞就是說別人無知，這會讓別人感覺自己受到了侮辱。

而且，別人也會覺得，既然要啟蒙，首先你配不配呢？你有什么資格啟蒙他人呢？

看看現在，但凡能上網的，哪個不覺得自己無所不知？哪個會需要別人來啟蒙？

所以，西川當下的困境，在于很多人誤以為他要啟蒙別人，別人不愿意接受他的啟蒙，而且還反過來要啟蒙他。

有的人說，西川為什么不愿意接受啟蒙？有的人說，我需要一個作家來啟蒙？我啟蒙他還差不多。

很明顯，一說到啟蒙，包括阿Q、吳媽在內，每個人都覺得自己才是啟蒙者，別人應該老老實實接受自己的啟蒙。

初中畢業，基本上就可以上網炫耀自己知識淵博、思想深刻了，亞里士多德、牛頓、愛因斯坦不過是虛構人物而已。

所以，現在確實不存在愿意被啟蒙的人，因為沒人覺得自己無知，哪怕只是初中畢業，也不會覺得自己無知。

實際上，西川如此把“啟蒙”放在桌面上說，等于是犯了大忌，觸碰了他人敏感而脆弱的自尊心。

普通不食嗟來之食一樣，對于知識與思想，人們也不接受“嗟來之食”。

即便孔子再世，對現在沒讀過《論語》的人說：“過來，讓我教教你！”這些人也會勃然大怒：“你算老幾？我教你還差不多！”

像孔子這樣主動去問老子的，古代有很多人。直到近代，也是不乏其人。

比如許多人去西方學習，先是接受民主、自由、科學等思想，后來又接受馬克思共產主義思想。

很多人熱愛偉大領袖毛主席，說自己只愿意接受毛主席啟蒙，中國只有毛主席有資格啟蒙別人。

但是毛主席也不是生而知之者，毛主席是主動接受新思想的。

毛主席說，當年他在師范學校讀書時，就很喜歡讀《新青年》，胡適和陳獨秀的文章讓他欽佩，兩人是他學習的楷模。

毛主席當年還利用空余時間去旁聽胡適的課程，后來接受了馬克思主義，才走上另一條道路。

可見，偉人的偉大之處之一，就是能主動學習接受新思想。蕓蕓眾生，反而都覺得自己才是思想的源泉。

不過，雖然嘴上硬，說自己才是啟蒙者，但其實大多數人上網，已經在不知不覺間被啟蒙著，思想比以前已經改變了。

當然，這里存在相反的兩種情況。一種是正向啟蒙，一種是反向啟蒙。

每個人都可以回想一下，自己幾年前的思想觀念是什么，與今天的思想觀念一樣嗎？要么正向進步了，要么反向倒退了——也會自以為進步。

所以，西川談啟蒙的問題，其實不在于誰啟蒙誰，而在于公開說出來。

一個人，如果產生深刻的思想，他把自己的思想觀念表達出來，就會對一些人產生啟蒙的作用。

但是如果他說：“過來，我給你啟蒙一下。”多數情況下，別人就會說：“滾蛋！老子不需要你啟蒙！”

陶行知說，按著公雞頭讓它吃糧食，它不會吃的，把糧食丟在那里，公雞自己就會去吃的。

所以，雖然沒有人愿意被啟蒙，但實際上，無不悄然被啟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