織田信秀是一名武將而不止于一名武將。織田信秀之所以能夠在后來縱橫尾張,力壓主家“清州織田氏”,甚至于是聲名還要凌駕于更上一級的主君——幕府三管領之一的斯波氏“武衛家”,所憑借者也絕非只有一把長刀,而是還有其他的武器,比如“金錢”。
而金錢的來源正是津島和熱田兩地所征收的“工商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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織田彈正忠家一直以來都非常看重“金錢”,這一理念始自信長的爺爺織田信定,在信定的手上,彈正忠家便奪取了位于津島神社前的“門前町”,這里參拜者甚眾,所以也便聚集了各色商人,人流密集。而“門前町”所在的津島更是臨近大河,是尾張通往伊勢、紀伊乃至更遠畿內地區的商貿樞紐,水運繁盛,所以信定后來才會在津島附近修建了“勝幡城”,以便更好地獨享繁榮商貿所帶來的巨大收益。而在信秀的手上又再度奪取了位于愛知郡的交通要沖熱田,并就近筑城“古渡城”,以便更好地守護這一新的商業要地。
織田信秀在津島和熱田取消關卡,修葺道路、設立市場、便利商賈,這兩處商業要地更加的繁榮和興盛起來,給“織田彈正忠家”源源不斷地提供著大量的金錢。可以說織田彈正忠家雖非商賈,但卻靠商賈發家,而源自商賈的工商稅所化作的大量“金錢”無疑便成為了信秀手里除長刀之外的第二種武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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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靠著津島和熱田兩個商業要地,織田信秀的錢包開始飛速膨脹,迅速崛起成為尾張國內最為豪橫的“富家翁”。有了錢后,織田信秀并沒有一味地去追求奢侈享受,雖然,他沒事時也會喝點小酒和再納上幾房妾室。不過更多的金錢卻被他拿來用在了“公關”上。比如,信秀有事沒事就會找機會去京都給朝廷捐上一大筆錢, 要知道 “應仁之亂”后,原本屬于朝廷和公卿貴族的莊園要么被戰火所毀,要么被地方上的武士據為己有,幾乎失去了經濟來源,日子早就過得入不敷出,所以信秀的捐獻讓朝廷深為感動,于是作為回報,天皇大筆一揮,授予了信秀一個“備后守”的官職,位階為從五位下。
“備后”是一個國名,“備后守”也即“備后國”的“國守”,屬于“備后國”名義上的一把手。當然,織田信秀壓根不可能管到“備后國”去,因為地方上的各個令制國早讓一幫武士們給搶奪和瓜分完了,而且朝廷也沒有任何俸祿可發。所以,“備后守”這個官職,毫無實際意義,僅僅只不過是一個名譽性的“頭銜”或“稱呼”而已。
說到這里,也順便來簡單介紹一下日本的官制,日本以天皇為首的朝廷在幕府時期雖然已經沒有什么實權了,但是官制卻一樣不剩的都原樣保留了下來,中央的官職主要包括二官(太政官、神祗官)八省(中務省、式部省、民部省、治部省,刑部省、大藏省、宮內省、兵部省)、彈正臺、左右馬寮、衛府等各大體系內的官職,比如,織田信長的曾祖父織田良信就曾獲得過“彈正忠”的頭銜,“彈正忠”是彈正臺四階官位中的第三級,屬于正六位的品級(大忠為正六位上,少忠為正六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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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方上的官職則主要包括各令制國的“國司”和下面的“郡司”,國司具體又分為“守”、“介”、“掾”、“目”四級,一般每級各一人。“守”大致相當于我們中國古代的知州或知府,級別自從六位下到從五位上(國分小、中、上、大四級,故而級別亦不等),“介”相當于是“守”的副職,類似于中國古代的同知, “掾”相當于是判官, “目”則等若于是秘書,它們的級別一般都會比上一級各低一個位次。比如以“三河國”為例,“三河國”和“備后”一樣屬于上國,所以三河守為從五位下,三河介為從六位上,三河少掾為從七位下,三河少目則為從八位下。
所以,通過對“金錢”這一武器的有效使用,織田信秀至少從級別上來說,已經成功超越了他的祖父“彈正忠”織田良信。不得不說金錢的力量自古以來,無分中外,都是一樣的管用。
織田信秀除了給朝廷“獻金”外,也積極交好室町幕府,比如他就曾親自去京都拜謁過第13代將軍“劍豪”足利義輝。
獲封“備后守”后,織田信秀依然一有機會就會向日本朝廷再度捐獻財物,比如1540年,織田信秀就一次性為“伊勢神宮”的遷移捐錢700貫文和木料若干。信秀的“忠心”再次感動了天皇和朝廷,朝廷別的沒有,官位自然毫不吝嗇,于是天皇又頒下旨意,任命織田信秀為“三河守”。
“三河”是哪里呢?這個地方倒不遠,因為它就位于 “尾張”的西邊,屬于緊挨著“尾張國”的一個“鄰國”。而“三河”的知名度之所以很高,還因為它是后來統一日本和創立江戶幕府的德川家康的祖輩世代盤踞的地方。
這里順便再插一句,這里的“守”屬于國司,是朝廷的官,而“守護”、“守護代”屬于幕府的“職位”,千萬不要混淆。但到了室町幕府,地方上基本都被武士所把持,朝廷的官位已經徹底喪失了原有的意義,早就淪落為了一個榮譽性的稱呼。所以織田新秀雖然既是“備后守”又是“三河守”,其實壓根管不到這兩個地方去。
不過,信秀這個人也不在乎,因為織田家即使再缺什么,也不會缺錢,所以,幾年的1543年,織田信秀再次派遣家臣平手政秀進京,為皇居的修繕捐錢4000貫文,并大舉拜訪和討好眾多公卿名流。皇室對此自然也是再度感動得五體投地,作為回報,特意派遣和歌師到信秀的居城那古野城舉辦了一場和歌會,還把宮中女官一字一句手抄的《古今集》等皇家館藏圖書隆重地贈予了信秀,以表達朝廷對他如此忠義愛君的肯定與贊賞。
后來,當織田信長元服后,信秀又再度向朝廷捐了一大筆錢,給信長換來一個“上總介”的頭銜,這也是為什么后來織田信長被稱為“織田上總介”的原因所在。“上總國”位于現在的千葉縣,相當于是上總國這個地方名義上的二把手,因為在律令制下,“上總守”是專屬于親王的名譽“頭銜”,親王自然不可能親自跑到“上總國”去管事,所以“上總介”也就相當于是實際上的“國守”,此外,因為上總國在級別上屬于“大國”,由親王擔任的“上總國守”位階更是在正四位以上(其他令制國國守位階一般在從六位下到從五位上),所以信長的“上總介”雖然是“介”,但位階也在正六位上,在級別上其實等同于其他令制國的“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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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益于信秀對“金錢”這一武器的充分使用,“彈正忠家”雖然原本僅僅只是隸屬于清州織田氏的一個分家,但政治地位卻不斷地水漲船高,不僅迅速超越了本家清州織田氏,甚至開始超越尾張國原本的正牌“守護”斯波氏。
織田彈正忠家的迅速崛起,讓很多人不太舒服,甚至包括后來的第15代幕府將軍足利義昭。足利義昭雖然依賴織田信長才得以返回京都,順利繼承幕府將軍之位,但他卻不太瞧得上信長的出身,認為信長哪怕再有武力,也終屬“成り上がり者”(暴發戶),始終不過是自己這位幕府將軍的家臣(=斯波氏)的家臣(=織田伊勢守)的家臣(=織田大和守)的家臣而已。據說,足利義昭的這種態度也是他最終與織田信長徹底反目的原因之一。
這里順便來簡單聊一聊織田信秀究竟捐出了多少錢,很多人可能對當時日本的1貫錢沒有什么概念。因為在我們的概念中,1000貫似乎并沒有多少錢,畢竟在《水滸傳》中,武松打死了一只老虎,陽谷縣的知縣就直接賞了他1000貫錢,而林沖不過是一個禁軍教頭,雖然加上前綴“80萬”的話,名號聽起來多少有點嚇人,但實際上不過是軍隊中的一名中下級軍官而已,居然也能直接拿出1000貫錢來買下一把所謂的“寶刀”。
但日本的1貫錢卻遠比我們想象中的要更值錢,其實略微比較下就能知道。戰國時代天皇所代表的朝廷的收入來源因為被地方上的大名所奪,年收入據說也僅僅只有7500貫左右,后土御門天皇,也就是那位與第8代將軍足利義政的正妻日野富子亂搞男女關系的天皇,在駕崩后,居然因為缺錢,一直耽擱了一個多月后,才最終由幕府出資予以安葬。
那么當時日本的1貫文究竟值多少錢呢?據日本的某些專家估計,如果折算成現在的日元,1貫文大致相當于現在的8萬-15萬日元,那么4000貫文便大致相當于現在的3.2億—6億日元左右。如此看來織田信秀果然是大手筆!
如果按購買力換算的話,日本戰國時代的1貫文差不多能買到10石米,當時日本的1石米相當于150KG,10石米就是1500KG,因此,4000貫文換算成大米的話,大致相當于4000*1500=600萬KG。也即,織田信秀一次捐出的4000貫文大致能購買到1200萬斤的糧食!
織田信秀給朝廷的捐贈在當時的日本絕對屬于“大手筆”,相比之下,后來的正親町天皇繼位時,最大的一筆捐贈來自于毛利元就,那么毛利家一共捐贈了多少錢呢?據說是2059貫400文。但毛利家屬于西國的“大大名”,一共統領有五個令制國,而織田信秀當時的統御范圍尚不及尾張半國,僅僅屬于尾張國下四郡守護代的一個家臣而已,最多也只能算是一個“國中之國”的小領主,在領地上與毛利家有天地之差,但信秀卻能輕易就拿出4000貫文,由此亦可見織田家財力之雄厚。
得益于織田信秀在武力和金錢上的雙向發力,“織田彈正忠家”雖然名義上還不是尾張國的“守護”,但實際上已經基本接近尾張國的真正主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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