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總讓他當縱隊司令表示有顧慮，羅政委：知道自己行不行是個好事

“1946年4月26日夜，羅政委，還是讓我打前站吧？心里真沒底?！比f毅在通化野戰指揮所低聲說道。羅榮桓抬頭看了他一眼，僅回了七個字：“沒底，反倒是好事。”一句對話，道出一位起義將領在東北新戰場上的猶豫，也揭開了他接手縱隊指揮權的前因后果。

抗戰剛結束的東北，局勢比山東復雜得多。蘇軍即將撤離，國民黨軍隊從海陸空三個方向涌入，地方武裝勢力犬牙交錯。中共中央東北局在沈陽僅掌握不到六千人馬，急需大批干部與骨干。正因如此，東總同意將山東軍區的部分主力抽調入關，并按照野戰部隊編制組建一縱、二縱、六縱。拉起這支新一縱的指揮棒，遞到了萬毅手中。

說到資歷，萬毅在1937年之前一直是東北軍系的職業軍官，當過旅長，也當過師參謀長。可在八路軍、新四軍體系里，他只是“新同志”。他于1943年在蘇北起義投奔抗日根據地，作風硬朗卻缺乏紅軍的游擊傳統，既不會開政治夜校，也不熟悉“支前借糧”那套。山東軍區為了鍛煉他，安排梁興初、李作鵬兩位紅三軍團出身的老牌悍將做副手，羅榮桓更是將他視作“重點培養對象”，要求作戰與思想同步提升。

第一次對頑作戰，他打得中規中矩。第二次就栽了跟頭：頑軍佯攻后夜遁，他追擊遲疑，被批評“指揮不果斷”。旁人只道他急于求成，卻不知他心里真實的焦慮——以國軍舊例，一個旅只轄兩個團，如今一縱麾下就有三個師、七萬余人，相當于他過去指揮規模的三到五倍。指揮幅度驟然放大，變速換擋難免熄火。

1946年1月，東總將通化、遼東、吉南三股部隊合編為東北民主聯軍第七縱隊，萬毅任司令，周赤萍任政委。僅七個多月，這支部隊先打本溪、再打桓仁，雖勝亦險。戰后評功時，他提出“給梁興初記一大功”。旁觀的人笑他“謙虛過度”，可東總高層看得明白：這不是謙虛，是實話。

到了8月，一縱正式組建，原七縱縮為新一縱第三師。新的班子定稿——司令員萬毅，政委空缺，梁興初兼第一師師長兼副司令，李作鵬兼參謀長。萬毅再次流露顧慮：“這么大的攤子，怕是壓不住?！绷_榮桓沒有直接安慰，只說道：“知道自己行不行，是進步的第一步?！边@番話后來在干部會議上被羅政委當成經典案例，“自知之明”四個字懸在墻上，成為全縱政治教育的主題詞。

組建完畢，三下江南戰役接踵而來。一縱負責正面牽制，以保證二縱、三縱迂回穿插。華東打慣了平原運動戰的萬毅，初次在長白山系指揮大規模山地進攻，熟悉地形慢半拍，延遲了總攻時機，雖未釀大錯，卻讓羅榮桓頗為焦急。戰后檢討會上，萬毅自認“思維還是國軍條條框框”，現場鴉雀無聲。李作鵬打破沉默：“承認差距就是優勢。”這句看似玩笑的話，讓不少參謀暗暗點頭——能正視短板，才有補課方向。

1947年春，東總決定發動夏季攻勢，目標直取四平。林總電示：一縱需在六縱側后方配合主攻，以防國軍由通遼方向增援。林彪與羅榮桓商量后，認為這一階段需要“大兵團合圍經驗豐富”的統帥，遂提出人事調整。原方案是讓萬毅與李天佑對調：萬去東滿任副司令，李天佑來一縱主抓合圍。但萬毅并不情愿“離開親手帶起的兵”，請戰書里一句“愿學習，但更愿在戰場上學”讓林、羅二人頗感為難。最終折中：李天佑擔任一縱副司令兼參謀長，萬毅留任，但軍事指揮須多聽李天佑意見。換言之，他獲得“邊學邊指揮”的機會。

夏季攻勢、秋季攻勢連續展開，一縱斬獲不少戰果，尤其在雙堆子一役迎頭痛擊廖耀湘，贏回失去的信心。可是大兵團作戰的節奏日益加快，縱隊級指揮員必須熟稔電臺密集聯絡、炮兵集中火力、后勤梯次補給等新要素。東總高層發現，萬毅適應速度依舊偏慢。1948年3月，第五縱隊在吉林敦化地區成立，司令缺額。林彪點將：“萬毅去五縱再試試?！庇谑?，萬毅與部下揮別，轉赴東線。

第五縱隊多為東北地方部隊升格，一線官兵不乏粗放作風。萬毅此番到任有了新牌面：遼沈戰役在即，所有干部都知道這是一場“真刀真槍的決賽”。他吸取此前教訓，先用兩星期跑遍各師營連，開會時不談教條，先講“經驗換血”，再訂“指揮流程”。遼沈首戰黑山阻擊，他用縱深防御咬住敵先頭師，爭取了主力合圍的關鍵八小時。戰后，林彪當眾稱贊：“萬毅這回沒有遲疑。”

平津戰役結束后，東北野戰軍改名第四野戰軍，萬毅率五縱先入關，一路南下。此時的他已不再刻意提及最初的忐忑，只會在夜里向青年參謀講一句：“怕并不可恥，不怕才要命?！边@句話后來被整理進《四野干部夜校教材》，成為“自知與自強”章節的引言。

萬毅的經歷之所以耐人尋味，并非他個人戰功多么耀眼，而在于他是眾多“起義將領”融入人民軍隊的縮影。舊軍官帶著舊思維，想混跡于新體系很難；但若承認差距、虛心求教，一樣能在戰火中成長。羅榮桓那句“知道自己行不行是好事”，至今仍被視為干部選拔的硬標準。對將帥而言，能用兵是一種本領，敢承認不會用兵，未嘗不是另一種本領。

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