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城市的小區(qū)門口,看著高高的樓房,心里七上八下。
手里提著那個陪了我二十年的舊行李箱,里面裝著從老家?guī)淼耐撂禺a(chǎn),還有兒子最愛吃的臘肉和干豆角。
電話里,兒子何俊的聲音充滿期待:"媽,你到哪了?我下來接你。"
我剛說到樓下,就看見兒子從電梯里跑出來,他比上次回家過年時又瘦了些。
"媽,你可算來了!"何俊接過我的行李箱,"歡歡天天念叨奶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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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里一暖,跟著兒子上樓,心想著這次進(jìn)城,終于能好好陪陪孫女了。
電梯門打開,七歲的歡歡沖過來抱住我的腿:"奶奶!"
我摸著孫女的頭,眼眶有些濕潤,三年了,自從老伴走后,我就一個人守著老家那個空蕩蕩的院子。
兒媳田雨欣站在門口,臉上掛著禮貌的笑容,但那笑意并未到達(dá)眼底。
她接過我手里的布袋子,看了一眼里面的東西,眉頭幾不可察地皺了一下:"媽來了,快進(jìn)來吧。"
我換上拖鞋,打量著這個兒子奮斗多年才買下的房子。
一百多平米,裝修得很現(xiàn)代,干凈得像樣板間,連地板都能照出人影。
"媽,你就住這間。"何俊打開客房的門,"床單被子都是新的,你看看還缺什么。"
房間不大,但收拾得很整潔,只是擺設(shè)有些冷清,像是很少有人住。
我放下包,想去廚房幫忙做飯,田雨欣卻攔住我:"媽,您剛到,歇著吧,我已經(jīng)點了外賣。"
她的語氣客氣但疏離,讓我想起了剛進(jìn)門時那個不太自然的笑容。
那天晚上,我躺在陌生的床上,聽著窗外汽車的鳴笛聲,怎么也睡不著。
老家此刻應(yīng)該很安靜,只有蟲鳴和偶爾幾聲狗叫,我突然有些想念那個熟悉的環(huán)境。
但我搖了搖頭,告訴自己要適應(yīng),兒子一片孝心,我不能辜負(fù)。
只是不知為何,心里總有一絲說不清的不安。
01
第二天一早,我五點就醒了,這是在農(nóng)村養(yǎng)成的習(xí)慣。
我躡手躡腳地走出房間,想去廚房做早飯,卻發(fā)現(xiàn)廚房的門關(guān)著,里面一點聲音都沒有。
我輕輕推開門,廚房很干凈,灶臺上一點油煙的痕跡都沒有,冰箱里整整齊齊擺著各種食材。
我找出面粉和雞蛋,準(zhǔn)備做些家常的蔥花餅,這是歡歡小時候最愛吃的。
正和面的時候,田雨欣披著睡衣走進(jìn)來,看到我在廚房忙活,臉色有些不好看。
"媽,您怎么這么早就起來了?"她的語氣里帶著一絲抱怨。
我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習(xí)慣了,在老家都是這個點起床,想著給你們做點早飯。"
田雨欣走到灶臺邊,看了看我和的面,皺起眉頭:"媽,我們早上一般不在家吃飯,都是在公司樓下買。"
"而且..."她頓了頓,"您做飯油煙味太大,我剛裝修的廚房..."
我的手停在半空,不知道該不該繼續(xù)。
"那個...我輕點炒,不會弄臟的。"我小聲說。
田雨欣嘆了口氣:"算了,既然都準(zhǔn)備好了,那就做吧,但以后您別這么早起來了,會吵到我們休息。"
說完,她轉(zhuǎn)身回了臥室,留下我一個人站在廚房里,手里的面團突然變得沉甸甸的。
我還是把蔥花餅做好了,何俊起床后吃了一個,夸我做得好吃。
但田雨欣只是喝了杯牛奶,看都沒看那些餅一眼。
"媽,您慢慢適應(yīng),城里人作息時間跟農(nóng)村不一樣。"何俊臨出門前叮囑我,"您在家隨便看看電視,別累著。"
我點點頭,目送他們上班,心里卻覺得空落落的。
一個人在家的時候,我不知道該干什么。
電視里播著我聽不懂的節(jié)目,我試圖收拾房間,卻發(fā)現(xiàn)到處都干干凈凈,根本不需要我動手。
我想起老家的院子,這個時候應(yīng)該去菜地澆水,或者去鄰居張嬸家聊聊天。
但現(xiàn)在,我坐在沙發(fā)上,看著這個陌生的家,突然覺得自己像個多余的人。
中午,我想煮點家常菜,在冰箱里找了半天食材。
田雨欣說她中午在公司吃,不回來,讓我自己隨便弄點。
我做了一碗面條,坐在餐桌前,看著對面三個空空的椅子,突然就沒了胃口。
以前在老家,雖然一個人,但鄰居們會互相串門,日子過得熱鬧。
下午歡歡放學(xué)回來,我總算有點事做了。
我陪孫女做作業(yè),給她講我小時候的故事,歡歡聽得很開心,笑聲讓這個家有了點生氣。
但田雨欣下班回來,看到我和歡歡在客廳玩得正歡,臉色又沉了下來。
"歡歡,作業(yè)寫完了嗎?別光顧著玩,該練琴了。"她的語氣很嚴(yán)厲。
歡歡吐了吐舌頭,乖乖去練琴了。
我想幫忙做晚飯,田雨欣又說她已經(jīng)叫了外賣,讓我別忙了。
晚飯時,一家人圍坐在餐桌前,吃著外賣的飯菜。
我不太習(xí)慣這些口味,覺得太油太咸,但不敢說出來,只是默默地吃著。
"媽,您多吃點。"何俊給我夾菜,"城里的飯菜跟老家不一樣,慢慢就習(xí)慣了。"
我勉強笑笑,心里卻在想,我真的能習(xí)慣嗎?
晚上躺在床上,我拿出手機,看到老家鄰居張嬸發(fā)來的消息:"秀芬,在城里還習(xí)慣嗎?"
我想了想,回復(fù):"還行,挺好的。"
但打完這幾個字,眼淚卻不爭氣地流了下來。
我在這個所謂的享福的地方,卻感覺自己像個外人,處處小心翼翼,生怕做錯什么。
02
第三天早上,我學(xué)乖了,沒有再早起做飯。
躺在床上到七點才起來,聽著外面何俊和田雨欣準(zhǔn)備上班的動靜,我裝作還在睡覺。
等他們走后,我才輕手輕腳地走出房間。
冰箱里留了個便簽:媽,早飯在桌上,熱一下就能吃。——小俊
桌上放著面包和牛奶,還有一盒沙拉,都是我不太習(xí)慣的食物。
我熱了牛奶,就著面包吃了點,心里卻想念老家的米粥和咸菜。
上午我在客廳看電視,聽到門鈴響。
開門一看,是個穿著時髦的中年女人,手里提著一大堆購物袋。
"您好,請問雨欣在家嗎?"女人問。
我搖搖頭:"她上班去了。"
女人上下打量了我一眼:"您是...何俊的媽媽?我是雨欣的媽媽,姓田,叫我田姨就行。"
她說著就往里走,"我有鑰匙,來給雨欣送點東西。"
田姨很自然地坐在沙發(fā)上,開始往冰箱里塞東西。
"這些都是給雨欣買的,她最愛吃的海鮮和水果。"她一邊說一邊忙活,完全把我當(dāng)成了空氣。
我站在一旁,不知道該說什么,氣氛有些尷尬。
田姨擺弄完東西,看了看客廳:"雨欣這孩子,就是太累了,既要上班又要照顧家里。"
"我平時也會過來幫忙。"她繼續(xù)說,"這不,聽說婆婆來了,我得過來看看。"
她的語氣聽起來很客氣,但眼神里卻有種審視的意味。
"您在老家習(xí)慣嗎?城里跟農(nóng)村不一樣,很多東西都得慢慢適應(yīng)。"田姨說著,語氣里帶著一絲優(yōu)越感。
我只是點頭,說:"是啊,慢慢適應(yīng)。"
田姨在家里待了一個多小時,臨走前還叮囑我:"雨欣工作壓力大,您多體諒體諒她,別給她添麻煩。"
這話說得我心里很不是滋味,好像我來這里就是給兒媳添麻煩的。
中午,我一個人在家吃飯,想起剛才田姨的話,越想越難受。
我給老家的張嬸打了個電話,聽到熟悉的鄉(xiāng)音,眼淚差點掉下來。
"秀芬啊,在城里享福呢吧?"張嬸笑著問。
我支支吾吾地說:"嗯...還行。"
"那就好,兒子孝順,讓你去享福,多好啊。"張嬸羨慕地說,"不像我,兒子在外地,一年也見不著幾次。"
我聽了,更不好意思說自己在這里的不適應(yīng)了,只能硬著頭皮應(yīng)付過去。
下午,我試圖打掃一下衛(wèi)生,卻發(fā)現(xiàn)家里有掃地機器人,根本不需要我動手。
我想洗衣服,田雨欣回來看到后,說洗衣機有固定的洗衣程序,讓我別亂動。
我就像一個廢人,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坐在沙發(fā)上看電視。
這種被架空的感覺,讓我越來越不自在。
晚上,歡歡放學(xué)回來,我正在給她講故事,田雨欣進(jìn)門就說:"歡歡,今天有英語課外班,趕緊換衣服。"
歡歡有些不情愿:"媽媽,我想聽奶奶講故事。"
"講什么故事,學(xué)習(xí)要緊。"田雨欣板起臉,"快去換衣服,別耽誤時間。"
歡歡撇著嘴去了房間,我坐在沙發(fā)上,心里空落落的。
何俊下班回來,看我臉色不好,關(guān)切地問:"媽,您還適應(yīng)嗎?"
我勉強笑笑:"挺好的。"
"那就好。"何俊松了口氣,"媽,您就在這里好好享福,什么都別想,有兒子呢。"
我點點頭,但心里知道,這個家,我始終融不進(jìn)去。
03
日子一天天過去,我在這個家里的存在感越來越低。
每天早上裝睡到七點,等兒子兒媳出門后才起床,一個人吃著不習(xí)慣的早餐。
白天無所事事地坐在沙發(fā)上,看著電視里那些我聽不懂的節(jié)目。
偶爾想做點家務(wù),卻發(fā)現(xiàn)這里的一切都是自動化的,根本不需要我動手。
我開始懷念老家的日子,懷念那個雖然冷清但屬于我的小院子。
那里有我熟悉的鄰居,有我種的菜地,有我能做主的生活。
這天下午,田雨欣的母親田姨又來了。
她拎著大包小包的東西,看到我在客廳,勉強打了個招呼就直奔廚房。
"我給雨欣燉點湯,她這段時間臉色不好,得補補。"田姨說著就在廚房忙活起來。
我坐在客廳里,聽著廚房里傳來的鍋碗瓢盆聲,心里說不出的滋味。
田姨在廚房忙了一下午,燉了烏雞湯,還做了幾個田雨欣愛吃的菜。
我想進(jìn)去幫忙,她卻說:"您歇著吧,我知道雨欣的口味,您做的她不一定吃得慣。"
這話說得我心里一陣刺痛,但我還是忍了下來。
畢竟這是人家的親媽,理應(yīng)這樣做。
傍晚,田雨欣回來,看到她媽媽在,臉上立刻露出開心的笑容。
"媽,你怎么來了?"她親熱地挽住田姨的胳膊。
"來給你燉點湯,你看你都瘦成什么樣了。"田姨心疼地說。
田雨欣笑著說:"還不是工作太累,天天加班。"
"那可得注意身體。"田姨拉著女兒坐下,"今晚媽做了你最愛吃的菜,多吃點。"
母女倆親親熱熱地聊著天,仿佛我這個婆婆根本不存在。
何俊回來后,田姨熱情地招呼他吃飯。
一家人坐在餐桌前,我夾了一筷子烏雞湯,味道確實很好。
"媽,您的湯真好喝。"何俊夸獎道。
田姨笑了:"小俊也多喝點,你們年輕人工作辛苦,要注意身體。"
我坐在一旁,看著他們其樂融融的樣子,突然覺得自己像個外人。
同樣是媽媽,為什么差距這么大?
晚飯后,田姨坐在沙發(fā)上和田雨欣聊天,說著我聽不懂的城里話題。
她們談?wù)摶瘖y品、電視劇、朋友圈,而我只能坐在一旁默默地聽著。
"媽,您最近身體怎么樣?"田雨欣關(guān)切地問她母親。
"還行,就是有點腰疼,上次去醫(yī)院檢查,醫(yī)生說沒大問題。"田姨說。
"那您得多注意,別總一個人在家。"田雨欣說,"要不您也搬過來住一段時間?"
田姨笑著擺手:"不用不用,我在自己家習(xí)慣了,過來反而不自在。"
"再說,這里已經(jīng)有人住了。"田姨看了我一眼,意味深長地說。
我聽出了話里的意思,心里一陣難受。
我起身回到房間,躺在床上,眼淚止不住地流。
兒媳對自己母親的熱情,對我的冷淡,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我拿出手機,翻看著老家的照片。
那個小院子,那些鄰居的笑臉,那些簡單但溫暖的日子,我越來越想念了。
04
第六天早上,我照例躺在床上等到七點。
聽到外面的動靜消失后,我才起床,卻發(fā)現(xiàn)餐桌上沒有留便簽,也沒有早餐。
我打開冰箱,想找點東西吃,卻發(fā)現(xiàn)里面的食材都是生的,需要烹飪。
但我記得田雨欣說過,早上做飯油煙味大,會影響他們。
我最終只吃了個蘋果,喝了杯涼水,坐在沙發(fā)上發(fā)呆。
手機響了,是歡歡幼兒園同學(xué)家長的電話,說今天有家長會,問我去不去。
我正想答應(yīng),田雨欣發(fā)來消息:"媽,今天家長會我會請假去,您不用跑了。"
看到這條消息,我心里又是一陣失落,連參加孫女家長會的機會都沒有。
中午,我實在餓得受不了,偷偷在廚房煮了碗面。
正吃著,田雨欣突然回來了,看到廚房里的油煙,臉色立刻沉了下來。
"媽,我不是說了嗎,盡量別在家做飯。"她走到廚房門口,皺著眉頭。
我趕緊關(guān)火:"我就是煮碗面,沒有炒菜,油煙不大。"
"可是您看看,整個廚房都是味道。"田雨欣打開窗戶,"我下午還要見客戶,渾身是味道怎么行?"
她的語氣里帶著明顯的不滿,讓我覺得自己就像個做錯事的孩子。
"對不起,我不知道你要回來。"我小聲說。
"算了算了,您以后想吃什么跟我說,我給您買回來。"田雨欣說完,轉(zhuǎn)身回了臥室換衣服。
我站在廚房里,看著那碗只吃了一半的面,再也沒有胃口。
這個家,連讓我吃頓熱飯都這么難嗎?
下午,我一個人在家,越想越委屈。
我給兒子打了個電話,想跟他說說自己的感受,但想到他工作忙,最終還是掛斷了。
我打開手機,刷著朋友圈,看到老家的鄰居們發(fā)的照片。
張嬸在菜地里摘菜,劉老師在小區(qū)花園里散步,大家的日子過得簡單但快樂。
我突然意識到,我在這里所謂的"享福",其實是一種折磨。
我沒有自己的空間,沒有自己的生活,甚至連吃頓熱飯都要看別人臉色。
傍晚,歡歡放學(xué)回來,看到我在客廳發(fā)呆,走過來抱住我。
"奶奶,你怎么了?不開心嗎?"她天真地問。
我摸了摸孫女的頭,勉強笑笑:"奶奶沒事。"
"奶奶,媽媽說..."歡歡欲言又止。
"媽媽說什么?"我好奇地問。
歡歡猶豫了一下,小聲說:"媽媽說,奶奶來了家里就不安靜了,她要重新適應(yīng)。"
這句話像一把刀子扎進(jìn)我的心里。
原來,在兒媳眼里,我的存在就是一種打擾。
我強忍著淚水,對歡歡說:"奶奶知道了,你去寫作業(yè)吧。"
歡歡乖巧地點點頭,回房間了。
我坐在沙發(fā)上,心里一陣一陣地疼。
我來這里,真的是給他們添麻煩了嗎?
晚上,何俊下班回來,我想跟他談?wù)劊吹剿v的樣子,又把話咽了回去。
一家人吃著外賣的晚飯,氣氛沉悶,誰也沒說話。
"媽,您在這里還習(xí)慣嗎?"何俊突然問。
我愣了一下,點點頭:"還...還行。"
"那就好。"何俊松了口氣,"我就怕您不適應(yīng)。"
我看著兒子關(guān)切的眼神,想說的話最終還是沒說出口。
晚上躺在床上,我輾轉(zhuǎn)反側(cè),睡不著覺。
窗外的霓虹燈閃爍著,城市的喧囂讓我更加想念老家的寧靜。
我拿出手機,給張嬸發(fā)了條消息:"嬸子,我想家了。"
張嬸很快回復(fù):"那就回來啊,老家永遠(yuǎn)是你的家。"
看到這條消息,我的眼淚終于控制不住地流了下來。
也許,我該做個決定了。
05
第七天,我決定跟兒子好好談?wù)劇?/p>
早上等何俊起床后,我說:"小俊,媽想跟你說件事。"
何俊正在系領(lǐng)帶,聽到我的話,動作停了一下:"媽,您說。"
"我..."話到嘴邊,看到田雨欣走出臥室,我又咽了回去。
"沒什么,你們上班去吧。"我擺擺手。
何俊有些疑惑,但看了看時間,還是匆匆出門了。
我獨自坐在客廳,想著該怎么跟兒子開口。
說我想回老家?他會傷心的,會覺得自己不孝順。
正想著,門鈴響了,是快遞員送來一個大箱子。
我簽收后,看到箱子上寫著田雨欣的名字。
下午,田雨欣回來,看到那個箱子,高興地打開。
里面是一套高檔的化妝品,她拿起來仔細(xì)端詳,臉上露出滿意的笑容。
"雨欣,這些東西挺貴的吧?"我忍不住問。
"還行,打折買的。"田雨欣隨口說道,"護(hù)膚品得用好的,不然皮膚會變差。"
我想起自己用的那瓶十塊錢的雪花膏,頓時覺得格格不入。
我們生活在同一個屋檐下,卻仿佛是兩個世界的人。
晚上,何俊提議全家一起出去吃飯,說要慶祝一下。
"慶祝什么?"我好奇地問。
"我今天簽了個大單子,心情好,請你們吃大餐。"何俊笑著說。
田雨欣也很高興:"那去哪吃?"
"去那家新開的川菜館吧,聽說味道不錯。"何俊說。
我聽到川菜,心里一喜,這是我最喜歡的口味。
到了餐廳,何俊點了一大桌子菜。
我看到熟悉的回鍋肉、麻婆豆腐,心里很高興,這是我多年沒吃過的家鄉(xiāng)味道。
但剛吃了兩口,田雨欣就皺起眉頭:"這也太辣了吧,我吃不了。"
"你點的時候怎么不說?"她看向何俊,語氣有些不滿。
何俊賠笑:"我以為你能吃一點,要不我再給你點幾個清淡的菜?"
田雨欣放下筷子:"算了,沒胃口了。"
氣氛一下子變得尷尬,我也不敢再夾菜,只是低頭喝湯。
歡歡小聲說:"媽媽,我覺得還挺好吃的。"
"小孩子懂什么。"田雨欣沒好氣地說。
何俊連忙打圓場:"要不我們換家店?"
"不用了,吃完就走。"田雨欣的臉色很難看。
整頓飯吃得索然無味,我本來高興的心情也跌到了谷底。
回家的路上,田雨欣一直在生悶氣,誰也不理。
何俊小聲跟我說:"媽,雨欣她腸胃不好,吃不了辣的,您別介意。"
我點點頭,心里卻明白,這不是能不能吃辣的問題,是她根本不在乎我的感受。
她只關(guān)心自己喜不喜歡,從來不考慮我想吃什么。
晚上,我躺在床上,越想越難受。
這幾天的委屈一幕幕在眼前閃過,我突然有了一個決定。
我不能再這樣下去了,我要回老家。
與其在這里受氣,不如回到屬于自己的地方,過自己的日子。
我打開手機,查看明天回老家的火車票,還有晚上十點的最后一班。
看著手機屏幕,我的手有些顫抖,但心里卻前所未有的堅定。
也許,這次來城里,本身就是個錯誤。
我應(yīng)該待在老家,那里才是我的歸宿。
06
第二天是周末,何俊提議全家一起在家吃飯。
"媽,今天您給我們做頓家鄉(xiāng)菜吧,我好久沒吃了。"何俊說。
我看了看田雨欣,她沒有反對,只是淡淡地說了句"隨便"。
我決定做幾個拿手菜,也許這是我在這里最后一頓飯了。
上午,我去菜市場買了食材,回來后就在廚房忙活起來。
我做了紅燒肉、粉蒸肉、酸菜魚,還有一道老家的特色菜——豆腐腦燉排骨。
廚房里飄出香味,歡歡跑過來:"奶奶,好香啊!"
我摸了摸孫女的頭,心里既溫暖又難過,也許以后很難再給她做飯了。
下午五點,我把飯菜端上桌,滿滿一桌子都是我的心意。
何俊看到后很高興:"媽,您辛苦了,這些都是我愛吃的菜。"
"那就多吃點。"我笑著說,心里卻酸酸的。
田雨欣坐下來,看著滿桌的菜,臉色有些不自然。
開飯后,何俊大口大口地吃著,不停地夸我手藝好。
歡歡也吃得很開心,小嘴巴都是油。
但田雨欣只是象征性地夾了幾筷子,大部分時間都在低頭玩手機。
我看在眼里,心里一陣陣發(fā)涼。
何俊看出氣氛不對,試圖打圓場:"雨欣,你也多吃點,媽做得真好吃。"
田雨欣抬起頭,看了看桌上的菜,眉頭皺了起來。
她放下筷子,看了我一眼,嘴唇動了動,似乎要說什么。
何俊察覺到氣氛不對,連忙說:"雨欣,你想吃什么媽明天做。"
但田雨欣已經(jīng)開口了:"媽,我得說句實話..."
我的心一緊,手里的筷子差點掉下來,我知道她要說什么了。
田雨欣放下筷子,直視著我,眼神里帶著一絲歉意,但更多的是堅決。
"媽,您來這里也有一周了,我覺得有些話我必須說清楚,憋在心里對誰都不好..."
我的心跳得厲害,手心都出了汗,整個人僵在椅子上。
何俊急忙打斷:"雨欣,吃飯呢,有什么話飯后再說。"
但田雨欣擺了擺手:"不,我必須現(xiàn)在說,再憋下去我會憋出病來。"
她深吸一口氣,看著我說:"媽,說實話,您來這里我們確實照顧不周,您在這邊也不習(xí)慣,還不如在老家自在。"
"老家有您的老朋友,生活習(xí)慣也熟悉,菜市場在哪、醫(yī)院在哪您都清楚,在這里什么都得重新適應(yīng)。"
她頓了頓,繼續(xù)說:"而且我和小俊工作都很忙,白天沒人陪您說話,您一個人在家肯定悶得慌。"
我聽著她的話,眼淚在眼眶里打轉(zhuǎn)。
她說的每一句話聽起來都是為我著想,但實際上是在委婉地趕我走。
"再說,您在這里我們也得改變很多生活習(xí)慣,早上起不來做早飯您就餓著,想做個菜還得擔(dān)心油煙,這樣下去對誰都不好。"
田雨欣說得很直白,沒有一點遮掩。
何俊急了:"雨欣,你怎么能這么說話?"
"我說的是實話。"田雨欣看向何俊,"你捫心自問,媽來了之后,我們的生活是不是亂了套?"
"以前咱們想幾點起就幾點起,想吃什么就吃什么,現(xiàn)在呢?做什么都得考慮媽的感受,累不累?"
她的話像刀子一樣扎在我心上,每一個字都讓我心痛。
我放下筷子,聲音顫抖地說:"雨欣,對不起,是我給你們添麻煩了。"
"媽,不是添麻煩的問題..."田雨欣想解釋。
"不用說了,我明白。"我站起來,"我今晚就走,不會再給你們添麻煩了。"
何俊也站起來:"媽,您別這樣,雨欣她不是那個意思..."
"她是什么意思我心里清楚。"我轉(zhuǎn)身往臥室走,"我去收拾東西。"
身后傳來何俊和田雨欣爭吵的聲音,但我已經(jīng)聽不進(jìn)去了。
我走進(jìn)臥室,關(guān)上門,眼淚終于忍不住流了下來。
我拿出那個舊行李箱,開始收拾衣物,手一直在抖。
07
我把帶來的衣服一件件疊好放進(jìn)行李箱,動作機械而遲緩。
眼淚模糊了視線,我用手背胡亂抹了一把,繼續(xù)收拾。
門外傳來何俊和田雨欣的爭吵聲。
"你怎么能說出那樣的話?那是我媽!"何俊的聲音很大。
"我說錯了嗎?這一周咱們過得舒心嗎?"田雨欣也不甘示弱,"你自己心里沒數(shù)嗎?"
"就算不舒心,那也是我媽,你不能這么直接說出來!"
"不直接說,難道讓她一直在這里委屈?讓我們也一直別扭?"田雨欣的聲音有些哽咽,"我也不想這樣,但總得有人說清楚吧。"
我聽著他們的爭吵,心如刀絞。
都是因為我,讓兒子兒媳吵架,讓這個家不得安寧。
我加快了收拾的速度,恨不得立刻離開這里。
行李箱很快就裝滿了,我拉上拉鏈,坐在床邊,看著這個住了一周的房間。
一周前,我滿懷期待地來到這里,以為能享受天倫之樂。
一周后,我落荒而逃,帶走的只有滿心的失望和心寒。
門被輕輕推開,歡歡探進(jìn)小腦袋:"奶奶,您真的要走嗎?"
我看著孫女紅紅的眼睛,強忍著淚水點點頭。
"奶奶不走好不好?歡歡舍不得您。"歡歡撲到我懷里。
我抱著孫女,眼淚再也忍不住:"奶奶也舍不得歡歡,但奶奶必須走。"
"為什么?"歡歡抬起頭問。
"因為...因為奶奶在老家還有很多事要做。"我勉強笑了笑。
歡歡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從口袋里掏出一個小手工:"奶奶,這是我做的,送給您。"
那是一個用彩紙折的千紙鶴,雖然有些歪歪扭扭,但很用心。
我接過千紙鶴,眼淚又掉了下來:"謝謝歡歡,奶奶會好好保存的。"
歡歡被何俊叫走了,房間里又剩下我一個人。
我看了看時間,晚上八點,還有兩個小時火車就要發(fā)車了。
我提起行李箱,深吸一口氣,打開房門走了出去。
客廳里,何俊和田雨欣都坐在沙發(fā)上,氣氛很尷尬。
看到我提著行李箱出來,何俊立刻站起來:"媽,您別走,都是雨欣胡說,您別往心里去。"
"小俊,媽不怪雨欣,她說的都是實話。"我平靜地說,"是我自己想回去。"
"媽..."何俊的眼眶紅了。
"我在這里確實不習(xí)慣,老家那邊還有很多事等著我呢。"我擠出一個笑容,"張嬸前幾天還說,我家的菜地沒人照看,草都長起來了。"
"那我送您回去,明天再走,今天太晚了。"何俊說。
"不用,我已經(jīng)買好票了,十點的火車。"我搖搖頭。
田雨欣低著頭,一句話都沒說,臉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我看了她一眼,心里反而平靜了下來。
"雨欣,謝謝你這段時間的照顧。"我說,"對不起,給你添麻煩了。"
田雨欣抬起頭,眼睛有些紅:"媽,我..."
"不用說了,我都明白。"我打斷她,"你也沒說錯,我在這里確實不合適,還是老家適合我。"
我轉(zhuǎn)向何俊:"小俊,媽不怪你,你有這份心媽就很高興了。"
"但以后媽就不來了,你們過你們的日子,別操心我。"
何俊的眼淚終于流了下來:"媽,我送您去車站。"
"不用,我自己打車去。"我堅持道,"你早點休息,明天還要上班。"
何俊還想說什么,我已經(jīng)拉著行李箱走向門口。
打開門的那一刻,我回頭看了一眼這個家。
燈光溫暖,裝修精致,但始終不屬于我。
"歡歡,奶奶走了,你要聽爸爸媽媽的話。"我朝歡歡揮揮手。
歡歡哭著喊:"奶奶,您還會來看我嗎?"
我的喉嚨哽咽,說不出話來,只是點了點頭,然后關(guān)上了門。
電梯里,我靠著墻壁,任由眼淚流淌。
走出小區(qū),我打了輛車,告訴司機去火車站。
車子緩緩駛離,我看著窗外漸漸遠(yuǎn)去的高樓,心里百感交集。
08
火車站里人來人往,我拖著行李箱,在候車大廳找了個角落坐下。
距離發(fā)車還有一個小時,我掏出手機,看到何俊發(fā)來好幾條消息。
"媽,您到車站了嗎?"
"媽,我真的不該讓您來受這個氣。"
"媽,您到了給我報個平安。"
我回復(fù):"到車站了,你睡吧,別擔(dān)心我。"
手機又響了,是張嬸打來的:"秀芬,聽說你今晚回來?"
"是啊,馬上上車了。"我的聲音有些沙啞。
"出什么事了?不是說要在城里享福嗎?"張嬸關(guān)切地問。
"說來話長,回去再跟你細(xì)說。"我不想在電話里說這些。
"那行,我明天去車站接你。"張嬸說。
"不用,我自己能回去。"我說完掛了電話。
看著手機屏幕,我突然覺得,還是老家的人更貼心。
廣播里響起檢票的通知,我提起行李箱,跟著人流走向檢票口。
上了火車,我找到座位坐下,望著窗外黑漆漆的夜色,心里五味雜陳。
列車緩緩啟動,我看著城市的燈火漸漸遠(yuǎn)去,心里說不出是輕松還是失落。
也許,這次經(jīng)歷雖然痛苦,但也讓我看清了一些事情。
凌晨兩點,火車到站,我拖著行李箱走出車站。
夜風(fēng)吹在臉上,帶著熟悉的味道,我深吸一口氣,感覺整個人都輕松了。
打車回到老家,已經(jīng)是凌晨三點。
我打開院門,看著熟悉的小院,眼淚又流了下來。
還是這里好,雖然冷清,但屬于我。
我不用看任何人的臉色,不用小心翼翼地生活,可以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我走進(jìn)屋子,打開燈,一切都是熟悉的樣子。
雖然布滿了灰塵,但這是我的家,我的天地。
我沒有急著收拾,而是坐在沙發(fā)上,看著這個陪伴了我大半輩子的家。
手機響了,是何俊發(fā)來的消息:"媽,您到家了嗎?我不放心。"
我回復(fù):"到了,你放心睡吧。"
然后關(guān)掉手機,靠在沙發(fā)上,閉上了眼睛。
這一夜,我沒怎么睡,腦子里翻來覆去都是這一周的經(jīng)歷。
天亮的時候,我起身開始收拾房間,把積了一周的灰塵都打掃干凈。
忙活了一上午,房間終于恢復(fù)了整潔。
我站在院子里,看著自己種的那些花花草草,雖然有些枯萎,但還活著。
"回來了就好,回來了就好。"我喃喃自語,開始給那些植物澆水。
鄰居張嬸聽到動靜,走了過來:"秀芬,你怎么回來了?不是去城里享福嗎?"
"享什么福,還是老家好。"我苦笑了一下。
張嬸看出我情緒不對,也沒多問,只是說:"那就在家好好待著,有什么需要幫忙的盡管說。"
"謝謝嬸子。"我感激地說。
張嬸走后,我一個人坐在院子里,看著藍(lán)天白云,心里漸漸平靜下來。
也許,這就是我的命,注定要一個人過。
但一個人也挺好,至少不用看任何人的臉色,不用委屈自己。
手機又響了,還是何俊打來的,我猶豫了一下,還是接了。
"媽,您真的回去了?"何俊的聲音很愧疚。
"嗯,回來了,挺好的。"我盡量讓聲音聽起來輕松。
"媽,對不起,都是我不好..."何俊哽咽了。
"別說這些,媽不怪你。"我打斷他,"你好好工作,好好照顧歡歡就行。"
"媽,我過段時間回去看您。"何俊說。
"不用,你工作忙,照顧好自己的家就行。"我說完掛了電話。
看著手機,我長長地嘆了口氣。
09
回到老家的日子,反而比在城里舒心得多。
我恢復(fù)了以前的生活節(jié)奏,每天早起澆花,去菜市場買菜,和鄰居們聊聊天。
張嬸經(jīng)常過來串門,陪我說說話。
"秀芬,你在城里到底怎么了?回來這么快。"她終于忍不住問。
我沉默了一會兒,把這一周的經(jīng)歷簡單說了說。
張嬸聽完,嘆了口氣:"現(xiàn)在的年輕人啊,不懂事。"
"也不能全怪他們,確實是生活習(xí)慣不一樣。"我替兒媳說話,"我在那里也不自在,還是老家好。"
"那倒是,老家再冷清,也是自己的地方。"張嬸贊同道。
日子一天天過去,我漸漸適應(yīng)了一個人的生活。
偶爾會想念歡歡,想念兒子,但更多的是慶幸自己做了這個決定。
何俊隔三差五會打電話過來,問我過得怎么樣,需不需要錢。
我都說挺好的,什么都不缺。
有一次,何俊說:"媽,要不您再來城里試試?我跟雨欣好好談?wù)劇?
"不用了,媽在老家挺好的。"我果斷拒絕,"你們也別有心理負(fù)擔(dān),媽不怪你們。"
"可是..."何俊還想說什么。
"沒什么可是的,媽年紀(jì)大了,就想在老家安安靜靜過日子,你們忙你們的,別操心我。"我堅決地說。
從那以后,何俊再也沒提過讓我去城里的事。
他每個月會給我打錢,我都存起來,自己花的很少。
一個月后,何俊帶著歡歡回老家看我。
看到孫女,我很高興,抱著她親了又親。
"奶奶,我好想你。"歡歡抱著我的脖子說。
"奶奶也想歡歡。"我眼眶有些濕潤。
"媽,您最近身體怎么樣?"何俊關(guān)切地問。
"挺好的,每天吃得香,睡得香。"我笑著說,"比在城里強多了。"
何俊有些愧疚地低下頭:"媽,對不起,都是我不好。"
"別說這些了,都過去了。"我擺擺手,"你能帶歡歡回來看我,媽就很高興了。"
這次何俊在老家待了兩天,陪我說了很多話。
臨走的時候,他塞給我一個紅包,我推辭不要,他硬是塞進(jìn)我口袋里。
"媽,您好好照顧自己,需要什么就給我打電話。"何俊叮囑道。
"知道了,你路上小心。"我送他們到門口。
看著他們漸漸遠(yuǎn)去的背影,我心里既欣慰又感傷。
兒子還是孝順的,只是有時候孝心和現(xiàn)實之間,總有些難以逾越的鴻溝。
回到屋里,我打開紅包,里面有五千塊錢。
我把錢放進(jìn)抽屜,心里想著,這些錢以后留給歡歡上學(xué)用。
晚上,我一個人坐在院子里,看著滿天星辰。
老家的夜晚很安靜,偶爾傳來幾聲狗叫,讓人覺得特別安心。
手機響了,是老同事劉老師打來的:"秀芬,明天一起去爬山嗎?"
"好啊,幾點出發(fā)?"我爽快地答應(yīng)。
"早上七點,老地方集合。"劉老師說。
掛了電話,我開始期待明天的行程。
這就是我現(xiàn)在的生活,簡單,平淡,但充實。
沒有城里的燈紅酒綠,沒有高樓大廈,但有我熟悉的一切。
我不后悔那次去城里的經(jīng)歷,雖然痛苦,但也讓我明白了一個道理。
享福不一定要去城里,在哪里自在,哪里就是福。
而我的福,就在這個小院子里,在這片熟悉的土地上,在這些樸實的鄰居中。
這里,才是我真正的家。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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