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教育科學研究院原副院長、研究員吳曉川：學習型組織是學習型城市建設的基礎單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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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面構建泛在可及的終身教育體系，持續推進學習型社會建設，不僅是提升全民素質、增強國家競爭力的必然要求，也是應對未來不確定性、實現可持續發展的關鍵所在。

文/在線學習新媒體撰稿人 王霖

在知識迭代加速的數字時代，全民終身學習已成為隨處可見的城市新風景。黨的二十大報告提出，建設全民終身學習的學習型社會、學習型大國。《教育強國建設規劃綱要（2024—2035年）》提出構建泛在可及的終身教育體系及2035年“學習型社會全面形成”的目標，為學習型社會建設擘畫了藍圖。

北京教育科學研究院原副院長、研究員，北京市學習型城市研究中心主任吳曉川與本刊對話時表示，學習型社會是應對經濟全球化、信息技術發展、產業轉型升級等一系列挑戰的新的社會發展模式，在經濟社會發展中將發揮越來越大的決定性作用。而構建服務全民終身學習的教育體系，形成人人皆學、處處能學、時時可學的學習型社會，是提高全民素質、提升國家現代化水平的必然要求。

北京教育科學研究院原副院長、研究員，北京市學習型城市研究中心主任吳曉川

構建全民終身教育生態系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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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您看來，構建泛在可及的終身教育體系的核心和內涵是什么？

吳曉川：我認為，泛在可及的終身教育體系的核心是通過整合全社會的教育資源與相應的技術手段，建立一個覆蓋全生命周期、打破時空限制、滿足社會和人的多元需求的全民終身教育生態系統，讓任何人在任何時間、任何地點都能便捷獲取適應自身發展需求的教育服務。

其內涵主要體現在泛在性、可及性兩方面。其中，泛在性包含在三個維度：一是空間維度，突破傳統校園圍墻，形成全社會線上線下融合的教育網絡；二是時間維度，貫穿學前教育、基礎教育、職業教育、高等教育、繼續教育以及老年教育全鏈條；三是載體維度，依托數字技術，如人工智能、虛擬現實等多終端接入。可及性表現在三個方面：一是資源普惠，消除地域、經濟、年齡等準入壁壘；二是精準供給，提供基于大數據分析的市民個性化學習路徑設計；三是包容設計，滿足弱勢群體、特殊群體的多樣化教育需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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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長期致力于終身教育相關研究，在您看來，如何真正建成泛在可及的終身教育體系？

吳曉川：構建泛在可及的終身教育體系，還需要很長一段時期，當前和未來需重點著眼于四個方面的系統性建設。

一是強化頂層設計，加快終身教育體系的法律法規制度建設。經過40余年的發展，我國在終身教育體系建設上取得了長足進步，但從立法角度來看，目前僅有上海、福建、河北等少數地區出臺了終身教育促進條例，國家層面的頂層設計和法規保障仍需加強。我認為，需要進一步完善終身教育的基本制度，如明確國家和地方層面終身教育的推進和統籌機構，建立終身教育特別是繼續教育的經費保障制度，設立除學校教育以外的各級終身教育機構專職人員崗位編制、職稱，以及建立終身教育表彰與宣傳制度及評估與監督機制等。

二是建設完善的終身教育立交橋，暢通人才發展通道。終身教育立交橋核心有三：教育層級的互通性，消除了基礎教育、職業教育、高等教育之間的壁壘，允許學習者在不同教育類型間自由轉換；學習方式的多樣性，既包含正規的學歷教育，也涵蓋非正規的職業培訓、繼續教育等；學習成果的互認機制，通過建立學分銀行、國家資歷框架制度，實現不同類型學習成果的積累與轉換，實現各類學歷教育與職業資格認證的融通。

三是建立和完善區域數字化智慧學習服務平臺。由政府主導，建設省、市、區三級終身教育數字化智慧學習平臺，為學習者提供完整的學習支持服務。一方面平臺應提供涵蓋基礎教育、職業教育、高等教育、繼續教育以及老年教育等各領域的學習資源；另一方面通過開發App、小程序等多種學習應用與終端，借助人工智能、大數據等技術為學習者匹配個性化的學習資源與路徑，提升數字化學習的體驗和效果。

四是完善覆蓋城鄉的繼續教育網絡。這一網絡是促進教育公平、構建學習型社會的重要舉措，讓更多不同年齡階段的成人學習者，特別是企業員工、產業工人、農民工以及社區居民等群體獲得更多的教育機會，幫助其更新知識結構、提升專業（職業）技能、提高生活質量。

學習型組織是學習型城市建設的基礎單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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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提到要探索具有中國特色的學習型組織，并指出學習型組織的建設要分階段循序漸進，對此，請談談您的思考。

吳曉川：學習型組織是一種基于學習的創新型組織。它以“五項修煉”（自我超越、改善心智模式、建立共同愿景、系統思考和團隊學習）為標志，把指導個人學習、團隊學習和組織學習作為組織管理和組織發展的基礎和關鍵。它能夠有效地將組織及其成員的學習行為轉化為組織的創新能力，從而促進組織成員的全面發展和組織自身的不斷變革與持續發展。

我認為，學習型組織建設包含三個層次的學習，即個人學習是基礎，團隊學習是關鍵，組織學習是變革之舞。學習型組織建設不可能一蹴而就，會隨著經濟發展以及人們認識的提升，而分階段循序漸進。依據我國實際，我們劃分出建設的三個階段：一是初級階段，組織要為提高群眾個人學習的能力和效果創造良好條件；二是中級階段，組織要加大團隊學習力度，倡導成員知識共享，將教育、學習、培訓工作與組織管理結合起來；三是高級階段，要將教育、學習活動上升到組織管理變革和持續創新上來，要加大組織學習力度，用學習帶動組織不斷提高適應外界變化的能力，用學習促使組織管理向知識管理轉變。

當前，北京已形成了良好的推動學習型組織創建模式，即通過出臺各類學習型組織評估標準，樹立示范標桿，形成可復制、可推廣的典型經驗，以點帶面推動整體發展。同時，北京積極探索學習型組織建設與產業發展的協同機制，通過建立產學研用一體化學習平臺，促進知識創新與成果轉化，形成了以學習促創新、以創新求發展的良性循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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該如何理解建設學習型組織、建設學習型城市以及構建終身教育體系之間的關系？

吳曉川：學習型組織是構建學習型城市的基礎單元，兩者之間存在密切的內在聯系。一個城市要成為真正的學習型城市，必須依靠企業、學校、機關、社區、街道以及區縣等各類學習型組織的支撐，形成良好的學習氛圍，為整個城市的創新奠定基礎。學習型城市可以為學習型組織的發展提供更加良好的環境，包括政策支持、資源整合和平臺建設等，為各類組織創造更好的學習條件和發展空間。

學習型城市建設要以終身教育與終身學習為指導，通過整合各類教育資源，營造全民學習氛圍的城市管理和發展模式。隨著知識更新速度加快和產業轉型升級，終身教育體系和學習型城市的互動將更加緊密。一方面，終身教育體系建設需要突破傳統教育邊界，構建更加開放靈活的學習網絡；另一方面，學習型城市需要實現科技創新、管理創新和治理模式創新，必然要促進教育資源的共建共享。二者的深度融合將為學習型社會建設提供強大動力。

學習型城市建設的“北京樣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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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開展學習型城市建設已有20多年。您作為北京市學習型城市研究中心主任，深度參與了這項工作。請談談相關建設經驗。

吳曉川：北京在推動學習型城市建設方面的經驗可以概括為理順一個體制、建立兩個支撐、完善三個機制，初步形成了自己的建設特色和建設模式。

理順建設工作領導體制。長期以來，北京市委市政府把“首都率先建成學習型城市”作為北京經濟和社會發展的重要組成部分，列入首都經濟和社會發展的長遠規劃中，成立建設學習型城市領導小組及辦公室，負責統籌協調和指導推動學習型城市建設的各項工作，為學習型城市建設提供了有效的組織保障。

建立兩個支撐：完善終身教育體系和終身學習服務體系、大力推進各類學習型組織創建。北京重點夯實以學校教育為核心的國民教育體系、大力發展繼續教育和推動各級各類教育橫向銜接與縱向溝通等三個方面工作。同時，積極開展學習型區縣、學習型街道、學習型鄉鎮、學習型社區、學習型機關、學習型企業以及學習型學校等創建活動。目前北京已評選出市級創建學習型組織先進單位150個，區級學習型組織先進單位1200余個。

完善三個機制：表彰激勵機制、投入保障機制、評估督導機制。為推動學習型城市建設工作的可持續發展，北京定期召開表彰大會，表彰先進單位、學習品牌以及學習之星等，并給予相應獎勵。北京市財政、市教委每年投入專項經費2000多萬元，用于各種教育、文化設施建設，舉辦相關培訓、組織活動以及獎勵資助等；各區及多數企事業單位撥出專款用于學習型組織的軟硬件建設。同時，北京先后制定了一系列評估指標體系，以評估為手段，推進和激勵學習型城區、社區以及學習型組織的建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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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了解，北京是全國唯一開展學習型城市示范區建設的城市，在您看來，示范區建設對學習型城市建設具有怎樣的示范引領作用？

吳曉川：區縣作為城市行政體系的重要組成部分，在城市發展中扮演著關鍵角色。建設學習型區縣是推進學習型城市建設的重要基礎和關鍵環節，這種自下而上的建設模式，為學習型城市建設提供了堅實的群眾基礎。從2011年開始，北京啟動建設學習型城市示范區評估工作，自2012年西城區成為第一個學習型城市示范區以來，房山、順義、門頭溝、延慶、懷柔、大興、密云、昌平、朝陽等區相繼通過了評估與驗收。

北京在開展學習型城市示范區的創建工作中，我認為取得了五個方面的成果。一是完善了從學前教育到老年教育的終身教育體系，打破了傳統教育資源的壁壘，推動了學校教育與繼續教育等各類教育資源的深度融合。二是促進了學習型機關、企業、社區和家庭的全面發展，形成了多層次、多類型的學習型組織網絡。三是以數字化平臺建設推進學習型城市智慧化水平，基本建立了覆蓋全市的數字化學習平臺，為市民提供更加精準化、個性化的學習服務。四是逐步建立了完善的政策保障體系，形成了政府主導、教育統籌、多方參與、共建共享的工作機制，提高了學習型城市建設的科學性和可持續性。五是推動了區域經濟社會創新發展，激發了區域各行業的創新活力，實現了社會可持續發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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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剛剛提到“以數字化平臺建設推進學習型城市智慧化水平”，在數字化轉型加速推進的背景下，學習型城市建設面臨著哪些挑戰和機遇？

吳曉川：數字化轉型深入推進對學習型城市建設和發展提出了更高要求，機遇與挑戰并存。

挑戰主要表現在三個方面。一是普惠性與數字鴻溝的矛盾，部分老年人、低收入群體因設備或技能缺失而被排除在外。二是數據價值與安全保護的矛盾，平臺匯聚的海量個人信息需完善制度與技術防護，防范泄露與濫用。三是資源開放性與內容甄別的矛盾，優劣信息混雜使學習者面臨篩選困境，虛假及低質內容易誤導認知。

同時，數字化轉型也使我們迎來四大機遇。一是打破時空限制，使優質教育資源觸手可及。二是實現個性化學習，人工智能、大數據等技術精準匹配學習者需求，構建自適應成長路徑成為可能。三是重塑知識體驗，虛擬現實、增強現實等技術打造沉浸式場景，抽象理論得以直觀轉化。四是促進學習資源的共享共創，讓優質課程、教學資源得到更加廣泛的傳播。

總之，學習型城市建設需要社會各界共同努力，在推進數字化轉型的同時保留傳統學習的優勢，形成線上線下融合的新型學習生態，讓數字化轉型真正成為推動學習型城市建設的強大動力。

來源丨《在線學習》雜志 2025年9月刊（總第118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