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下著大雨,我挺著八個月的肚子,渾身濕透地站在表嫂家門口。雨水從我的發梢滴落,孕期浮腫的雙腳已經站得生疼。表嫂打開門,臉上閃過一絲不耐煩,目光在我隆起的肚子和濕漉漉的鞋子之間游移。
"表嫂,外面雨太大了,我想在你這兒避一下雨。"我勉強擠出一個微笑,一只手扶著腰,另一只手護著肚子。
"哎呀,我剛拖完地,你就站在門口別進來了,地板弄臟了多麻煩。"表嫂皺著眉頭,伸手攔住了我往里邁的腳步。
我愣在原地,感覺一陣暈眩襲來。雨點打在屋檐上的聲音和表嫂冰冷的語氣混在一起,讓我這個本就敏感的孕婦鼻子一酸。我沒想到會是這樣的待遇,畢竟在我記憶里,表嫂從前不是這樣的人。自從她嫁給我表哥并住進了這套新房后,似乎整個人都變了。
雨水順著我的臉頰流下,我分不清是雨水還是淚水。肚子里的孩子似乎感受到了我的情緒,不安地動了幾下。我輕輕撫摸著肚子,咬著嘴唇轉身準備離開。這時,一陣刺痛從腹部傳來,我不由自主地彎下腰...
三年后,我正在自己開的小店里忙活,門鈴聲突然響起。抬頭一看,竟是三年未見的表嫂,她手里還牽著一個大約兩歲的孩子。比起從前的光鮮亮麗,如今的她面色憔悴,眼下掛著明顯的黑眼圈。
"你怎么來了?"我放下手中的賬本,語氣平淡地問道。那天雨中的一幕仍然歷歷在目,即使過去了三年。
"曉芳,我...我是來道歉的。"表嫂低著頭,聲音里帶著我從未聽過的卑微。她的孩子好奇地看著我,天真無邪的目光讓我心頭一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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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在表嫂家門口,我突然腹痛難忍,是路過的鄰居看不下去,把我送到了醫院。醫生說我差點早產,需要臥床保胎。我老公得知后,氣得直接與表哥表嫂斷絕了往來。后來我平安生下了女兒小果,小日子過得踏實溫馨。
"我知道我那天做得不對,"表嫂聲音哽咽,"表哥因為那件事一直埋怨我,后來我們的關系越來越差,他...他出軌了,現在要跟我離婚。"
我沉默不語,看著她眼中流露出的絕望。三年前那個高高在上的表嫂,如今卻像霜打的茄子一樣蔫了。屋外的知了聲此起彼伏,夏日的陽光透過玻璃窗灑在地上,形成一片斑駁的光影。
"我沒工作,沒收入,房子是表哥的名字,離婚后我和孩子可能要流落街頭。"她的聲音帶著哭腔,"我聽說你自己開了店,生意不錯,所以想...想問問能不能在你這里工作。"
我沏了杯茶遞給她,茶香彌漫在狹小的店面里。接過茶杯的那一刻,她的手明顯顫抖了一下。她兒子乖巧地站在她身旁,眼睛好奇地打量著店里的一切。
"當年我懷孕那么辛苦的時候,你連個避雨的地方都不愿意給我,現在怎么想起找我幫忙了?"我沒有掩飾言語中的諷刺,但語氣中少了當初的怨氣。
表嫂眼中的淚水終于滑落,她緊緊抓住我的手:"我知道錯了,那天我實在是太自私了。自從嫁給表哥,住進那套新房,我就把保持房子的整潔當成了第一要務,甚至超過了親情。現在回想起來,我真是糊涂到家了!"
我看著她哭得梨花帶雨的樣子,心中的硬塊漸漸軟化。想起那天的痛楚,也想起生小果時的艱難,再看看她身邊無辜的孩子,我突然明白了一個道理:人生不會一帆風順,誰都可能有落難的時候。
"你先別急著哭,"我遞給她一張紙巾,"店里確實缺人手,你先試試看吧,工資不會太高,但足夠你們租個小房子安頓下來。"
表嫂激動地握住我的手,淚水打濕了我的手背:"謝謝你,曉芳,我一定會好好工作,不會讓你失望的!"
她兒子怯生生地問:"阿姨,你這里有糖嗎?"
我笑了,從柜臺下拿出一顆水果糖遞給他:"給,小朋友。"孩子接過糖果,露出天真的笑容。
店門外,一位顧客走了進來,打斷了我們的談話。我起身去接待客人,心里盤算著怎么安排表嫂的工作。其實我早就放下了那天的不快,只是沒想到會以這種方式重逢。
半年后,表嫂已經成了我店里不可或缺的一員。她勤勞肯干,待客熱情,許多顧客都喜歡和她聊天。她和孩子租住在店鋪附近的小區里,生活雖然簡樸,但比起最初那段灰暗時光,已經好了太多。
周末,我帶著小果去她家做客。兩個孩子很快打成一片,在小院子里追逐嬉戲。表嫂端來她親手做的紅燒肉和蒸魚,香氣撲鼻。
"記得當年你懷孕時特別喜歡吃紅燒肉,"表嫂笑著說,"現在我每次做都會想起那段日子,想起我的無情。"
我夾了一塊肉放到碗里:"過去的事就別提了,人都會犯錯,重要的是明白了就好。"
夕陽透過窗戶灑進屋內,為簡樸的家具披上了一層金色的光輝。孩子們的笑聲傳來,清脆悅耳。表嫂的眼睛濕潤了,她輕聲說:"謝謝你給我機會重新開始。這半年來,我明白了什么才是真正重要的東西。"
我想起了那天站在門口的委屈,也想起了她來店里求職時的卑微。人生就像是一場漫長的旅途,有高有低,有晴有雨。沒有誰可以一直高高在上,也沒有誰會永遠處于低谷。重要的是,當別人落難時,我們能否伸出援手;當自己跌倒時,是否有勇氣爬起來重新開始。
晚飯后,我們坐在小院子里乘涼,看著兩個孩子在星光下嬉戲。表嫂突然說:"曉芳,謝謝你沒有像我對待你那樣對待我。"
我笑了笑:"也許這就是生活給我們的課題吧,教會我們如何做一個更好的人。"
夜風輕拂,帶來遠處梔子花的香氣。我知道,生活的風雨不會因為我的寬容而停止,但至少我學會了如何在雨中前行,并為他人撐起一把傘。就像當年那個雨天,我站在表嫂家門口時多么希望有人為我撐起一把傘一樣。
現在,我成了那個撐傘的人。這大概就是生活最大的奇妙之處——它讓我們通過傷痛學會療愈,通過被拒絕學會接納,最終成為更好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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