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陳山,是名刀客。
在這世上,我只信兩樣東西:手里的刀,和腰間的酒。
城西劉老爺家懸賞百兩銀子驅鬼的消息傳開時,我第一個找上了門。
錢,我要;但那鬼,我更想親眼見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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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府的管家把我引到后院豬圈,管家臉白得像紙,顫巍巍地指著地上幾個碩大深陷的爪印,舌頭都在打結:“那、那東西……專在半夜來,生掏豬的內臟吃!我們被它吃了十幾頭豬了!”
我瞇著眼打量。幾只肥豬驚恐地擠在角落,泥地里那爪印,形狀詭異,力道駭人。
這絕不是尋常野獸。
我吩咐道,“入夜后,你們所有人回屋里鎖死門窗,不準出來,聽到沒有!”
是夜,我縮進豬圈的窩棚,沉入夜色,膝上橫著出鞘的刀。
子時剛過,一股邪風卷地而起,吹得我汗毛倒豎。
一個龐大的黑影翻過墻頭,落地無聲。
慘淡的月光下,它渾身覆蓋著粗硬的黑毛,四肢著地,馬上立起來,一雙赤紅的眼珠子在黑暗里如燭火燃燒,它沖進豬圈,瞬間傳出肥豬們的慘叫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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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現在!
我沖進豬圈,刀光如一道冷電,直劈那怪物的臂膀!那怪物發出一聲凄厲的嘶吼,幾乎刺破我的耳膜。
只見那怪物的左前爪被我齊腕斬斷,它一轉身,右爪帶著腥風朝我腦袋掃來。我閃身躲過,刀尖借著回身的力道向上疾刺,精準地捅進了那怪物火紅的眼眸。
噗嗤一聲悶響。怪物龐大的身軀晃了晃,轟然倒地,抽搐兩下,沒了聲息。
劉老爺帶著家丁們戰戰兢兢地摸過來,一看地上的東西,臉上堆滿了笑,忙不迭把一個沉甸甸的包袱塞給我。
我捏了捏,又用指甲掐了一下,是足色的真銀。
我掂量著銀子,用刀鞘指了指地上:“這玩意,怎么弄?”
劉府上下,沒一個敢吭聲,更沒人敢上前。
我懶得廢話,一把將那溫熱的尸首扛上肩頭,“算了,我處理吧,以后有事再找我。”
那怪物太重了,我將怪物背回家,累得幾乎散架。
點上油燈,我才看清這“鬼”的模樣:形似巨猿,卻長著一張扭曲的人臉,斷腕處流出的血,是暗沉的幽綠色。
我的肚子餓得咕咕叫。管他娘的是鬼是怪,現在它就是老子碗里的肉。
我燒水,褪毛,發現那層堅韌黑毛下的皮肉,竟出乎意料的白嫩。
我割下大腿肉放在火上烤,沒多久,一股奇異的肉香就飄滿了屋子,勾得我口水直流。
咬下第一口,我愣住了。肉極嫩,鮮得無法形容,更有一股暖流立刻從肚子里散開,涌向四肢百骸,連惡斗后的酸痛和疲憊都被沖散了。
“真是好東西。”我舔舔嘴角,“這一路背回來,值了!”
接下來幾天,我天天割肉吃。
我能明顯感覺到力氣在漲,筋骨也壯實了不少。
更怪的是,這怪物尸身不但不臭不爛,反而散發出一股越來越醇厚的異香。
不知怎么,鬼肉大補的事就傳了出去。
劉老爺很快找上門,身后跟著一群拎著棍棒的家丁。
他死死盯著我,眼睛里的貪婪藏不住。
“陳兄弟,這鬼出自我劉府,這肉,自然該歸我。”
我倚著門框,拔刀出鞘:“早就被我吃干抹凈咯!”
劉老爺和家丁們一聽,只好悻悻離去。
沒想到過了幾天,劉老爺們竟一個人來了。
剛照面,他“撲通”一聲就跪在我面前,鼻涕眼淚一起流:“陳兄弟!我不是人!我混蛋啊!”
他掏出幾錠明晃晃的真金,舉過頭頂,哭得情真意切,“我老娘病得快不行了,郎中都搖頭了!求求你行行好,賞塊肉……讓她老人家……臨走少受點罪,安安穩穩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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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著他那雙紅腫渾濁的眼睛,沉默了一會,終究還是轉身進屋,割了最大最肥的一塊后腿肉,遞給了他。
劉老爺千恩萬謝,像捧著絕世珍寶一樣把肉摟在懷里,一步三回頭地走了。
結果當天晚上,劉府就傳出消息,劉老爺七竅流血,暴斃身亡。
消息像風一樣刮遍全城。
后來有個游方老道聽說這事,捻著胡子嘆道:“鬼肉至陽大補,可惜啊,心術不正、內心有鬼的人吃了,就跟服毒沒兩樣。”
我坐在屋里,慢慢擦著我的刀。
我想起劉老爺那天的眼淚,不知道那里邊,有多少是給他娘的,又有多少,是給他自己心里那頭鬼的。
或許,人心里的鬼,才最毒,最致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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