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中薅花生，1小時10塊錢，田地里都是彎腰干活的東方母親

俺村北地，我想念的楊樹林，那里原來是蘆葦坑

都說種地辛苦，到底怎么個辛苦法兒？說起來不親身經(jīng)歷，是無法體會的，而我這個農(nóng)民的女兒，確實很久很久沒有下地干活了。

日常只能通過視頻、電話、影像得知我媽每天的動向，聽她講述她最近都在做什么農(nóng)活兒。

我媽一般報喜不報憂，不是太勞累，一般都默默抗下了。

國慶節(jié)期間，哥嫂和我媽一起把玉米囤起來后，他們便回蘭考上班，我媽一個人在家打理一點兒瑣碎事，我本來想著秋收沒啥大事了，也暗暗松了口氣。

過了三兩天又與她視頻，才知道國慶節(jié)過完，她就生病了，發(fā)燒、無力，一天沒吃飯，孤苦伶仃一個人在家，跟前兒連個端水的人都沒有。

和我視頻那天，她感覺恢復(fù)了一些體力，才跟我嘮叨起前兩天身體的不適，還說，病好了以后，包了茄子餃子，吃了一大碗，感覺好多了。

大娘花白的頭發(fā)

河南包月的雨，下得地里積了水，我們家掰玉米那天還下著蒙蒙細(xì)雨，在地里深一腳淺一腳，扛著裝滿了玉米的布袋，腳下被淤泥纏住，寸步難行。

難行也得行啊，不然今年真是“顆粒無收”了，三個大人加三個小孩，把剩下的玉米掰完，扛回了家。

收拾好后，我猜我媽緊繃的神經(jīng)終于松弛了下來，提著的那口氣也呼了出來，心勁兒一下去，感冒就來了。

她說，好些年，沒有掰玉米棒兒鎮(zhèn)（這么）使（累）哩慌了。

我說，那你最近好好歇歇唄，玉米棒都囤起來了。

她說，歇歇，歇歇，說啥都不干了，累毀了。

然而……

門口的嬸子， 蒼老的我不忍細(xì)看

第二天我無意打開某音，看到她和村里一些嬸子大娘，在望不到頭兒的田地里薅花生。

晚上跟她視頻，我說，你不是說歇歇嘞，你咋又去干活了？

她說，人家都去干了，咱mai兒（門口鄰居中）么（沒有）一個歇著哩。

接著又補(bǔ)充：一小時10塊錢嘞，不趁這會兒趕緊干干，攢點錢。

我說，你今兒個掙了多少錢？

她說，晌午去棚里干活了，倆小時掙了20塊錢！后晌去薅羅森（花生），干了四個小時，掙了40塊錢！

我說，你這不夠費(fèi)勁哩，吭哧一天，60塊錢，你別干了。

她說，中中，不干了，地里都是水，juo（腳）jie(陷入)進(jìn)去，薅都薅不出來。羅森（花生）上都是泥疙瘩，薅哩我胳膊都抬不起來了。

我說，別干了，給家歇歇妥了。

她說，管管管。

積水田地

（又冷又濕的天氣，地里已經(jīng)積水了，這樣的條件下，薅花生真不是好差事）

接下來的第二天，我打開某音，又看到她在地里薅花生……

晚上我打視頻給她，問她咋又去了？

她問我，你咋知道哩？

我說，我看見你發(fā)某音了。

她說，一小時11塊錢，聚德（我們鄰居）光叫（去干活），不去不好看。

敢情還漲價了，貌似在村里還沒有過比這更高的時薪，得，我懂了。

勸也勸不動。

給她錢也不要。

她不舍得11元的時薪，也不想給子女帶來負(fù)擔(dān)，她只想自食其力活著。

我看了她發(fā)的短視頻，霧蒙蒙的天氣，有細(xì)雨落下，她和村里的嬸子大娘外面穿著黑雨衣，里面穿著厚棉襖，彎著腰在地里薅花生。

平時我彎腰給孩子換尿不濕，不過一兩分鐘，都腰痛的直不起來，也不知道這些堅韌的東方母親如何熬過這樣勞累的一天又一天。

一小時11元，除了她們，誰還愿意干？

我一直覺得，我們的父母一輩子都活在窮日子的焦慮中，因為焦慮，從不敢放松。

因為窮過，所以不敢停下勞動，因為害怕年老了無所依靠，或是給孩子造成負(fù)擔(dān)，他們不到完全干不動，是萬萬不會停止勞動的。

說來說去，又扯到那個既心酸又無奈的問題。

養(yǎng)老金。

所謂的“閑不住”，不還是因為手里沒錢嗎？如果每個月有萬兒八千的穩(wěn)定退休金入賬，誰非得去田地里遭那份兒罪？！

我很想告訴她，我在家里不受風(fēng)吹日曬，不受罪，就打打字、寫寫文章，也能掙來你的時薪，你別這么勞累了，等我回老家給你錢，只當(dāng)我雇你歇著行了吧。

話沒說出口，因為知道說了也沒用。

關(guān)于錢的問題，充滿了我媽和我的較量。

逢年過節(jié)，我封一兩千紅包給她，她說啥都不要，無奈，我就不吭不響偷偷塞進(jìn)她放錢的抽屜里。

過了幾個月，她又以給孩子零花錢、生日錢、壓歲錢等等名義，把我曾經(jīng)給她的錢，原封不用（或者再加點兒）退了回來。

在她的觀念里，家里不管誰掙的錢，都來之不易，能省則省。

無數(shù)次告訴他們：我們年輕，掙錢比恁容易，掙錢路子也比恁多，給恁錢，恁就攢著花唄。

不聽。

你的父母也是如此嗎？

老話說“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我覺得這話對于我們的父母，好像并不是太適用。

劉強(qiáng)東夠有錢了吧？他去村里給60歲以上老人發(fā)福利，拆了很多紙箱子，劉強(qiáng)東的老父親看到后，默默在那收拾紙箱子。

對于他而言，紙箱子可以賣錢，可是那點錢對他們家來說算個啥？但是他珍惜它的價值，他看不得它們被浪費(fèi)掉，他的節(jié)儉已經(jīng)成為骨子里的習(xí)慣，不是“富裕不富裕”就可以改變的。

對于父母，我們滿是心疼和無奈啊。

——本文配圖來自我媽視頻截圖，以及杞縣作協(xié)黨騰飛的友情提供，致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