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間故事：三尸散

清朝乾隆年間，江西饒州府有個叫清水鎮的地方，鎮上有個劉家醫館，祖傳三代都是行醫的。這劉家有個獨門秘方，叫"三尸散"，專治那些疑難雜癥。藥方里要用到三樣特殊藥材：一是三十年以上的老山參，二是端午正午采的艾葉，三是冬至那天收集的雪水。這三樣東西湊齊了，再加上劉家祖傳的炮制手法，熬出來的藥能治百病。

當家的是劉鵬偉，四十出頭，瘦高個兒，留著一把山羊胡，眼睛不大但炯炯有神。他媳婦兒姓王，是個能干人，抓藥熬藥都是一把好手。兩口子沒孩子，收了個叫小六子的學徒，十二三歲，機靈得很。

這天一大早，劉鵬偉剛打開醫館的門板，就見門口躺著個人。走近一看，是個面黃肌瘦的漢子，嘴唇發紫，氣若游絲。"快，小六子，搭把手！"劉鵬偉招呼學徒把人抬進里屋。把脈一看，是寒毒攻心，再晚點就沒救了。

"去把咱們的'三尸散'取來。"劉鵬偉吩咐道。小六子一溜煙跑到后屋，從柜子最上層取下一個青花瓷罐，小心翼翼地捧出來。劉王氏已經生好了爐子，架上藥鍋。"師傅，這'三尸散'可不多了。"小六子小聲提醒。劉鵬偉嘆了口氣："救人要緊。"藥熬好了，黑乎乎的，聞著又苦又澀。那漢子喝下去不到半個時辰，臉色就好轉了，能坐起來說話了。"多謝劉大夫救命之恩！"漢子跪在地上就要磕頭。劉鵬偉趕緊扶起來："使不得使不得。你這是在山里受了寒濕，回去多喝姜湯，養幾天就好了。"漢子千恩萬謝地走了，臨走時從懷里摸出幾個銅板。劉鵬偉一看就知道是窮苦人，只收了兩個銅板意思意思。

"當家的，咱們這'三尸散'成本可不低啊。"劉王氏一邊收拾藥鍋一邊說，"光是那老山參，現在一兩就要五錢銀子。"劉鵬偉捋著胡子："治病救人要緊，錢嘛，夠用就行。"正說著，門外傳來一陣馬蹄聲。一個穿著綢緞長衫，頭戴瓜皮帽的胖子走了進來，身后跟著兩個伙計。

"哎喲，劉大夫，忙著呢？"胖子笑瞇瞇地拱手。劉鵬偉臉色一沉："伍掌柜，什么風把您吹來了？"這胖子叫伍端，是縣城里最大的藥商。他開的"濟世堂"壟斷了方圓百里的藥材買賣，心黑手狠，專門壓價收購藥農的藥材，再高價賣出。伍端也不客氣，自己找了把椅子坐下："劉大夫啊，我這次來，是想跟您談筆買賣。"

"哦？什么買賣？"劉鵬偉警惕地問。

"您那'三尸散'的藥方，我出二百兩銀子買下來，怎么樣？"伍端瞇著小眼睛，"您想想，二百兩，夠您舒舒服服過下半輩子了。"劉鵬偉冷笑一聲："伍掌柜，這藥方是祖傳的，不賣。"伍端臉上的笑容僵了僵："三百兩？"

"不賣。"

"五百兩！"伍端咬牙道，"這可是天價了！"劉鵬偉站起來送客："伍掌柜請回吧，這藥方給多少錢都不賣。"伍端臉色陰沉下來："劉大夫，別敬酒不吃吃罰酒。您這醫館，可還要從我那兒進藥材呢。"

"送客！"劉鵬偉提高了嗓門。伍端悻悻地走了，臨走時丟下一句："咱們走著瞧！"等伍端走遠了，小六子才敢從后屋出來："師傅，這伍掌柜怎么突然對咱們的藥方感興趣了？"劉王氏嘆了口氣："還能為啥？想壟斷唄。他要是得了藥方，肯定把藥價抬得老高，窮人哪還吃得起？"

果然，沒過幾天，麻煩就來了。先是劉家常買的幾味藥材價格突然翻了幾番，接著鎮上開始有流言，說劉家的"三尸散"吃死過人。

這天，劉鵬偉正在給一個老婆婆把脈，突然闖進來幾個衙役。"劉鵬偉，有人告你賣假藥害人，跟我們走一趟吧！"劉鵬偉被帶到縣衙，才知道是伍端指使人告的狀。好在縣令是個明白人，問清楚情況后就把劉鵬偉放了?；氐郊?，劉鵬偉發現醫館門口被人潑了糞，墻上寫著"庸醫害人"幾個大字。小六子正紅著眼睛在擦洗。"師傅，這可怎么辦啊？"小六子帶著哭腔問。

劉鵬偉拍拍他的肩膀："別怕，清者自清。"可事情越來越糟。來看病的人越來越少，藥材價格卻越來越高。眼看家里的積蓄快用完了，劉王氏急得直掉眼淚。這天夜里，劉鵬偉把妻子和小六子叫到跟前："我有個主意..."

第二天，劉鵬偉主動去找伍端。"伍掌柜，我想通了，藥方可以賣給你。"劉鵬偉垂著頭說。伍端得意地笑了："早這么痛快多好。說吧，要多少？"

"五百兩，一分不能少。但我有個條件——藥方我只口述給你一個人聽，不能寫下來。"

伍端眼珠一轉："成！"兩人進了內室，劉鵬偉低聲說了藥方。伍端聽完皺起眉頭："就這些？沒別的了？"

"祖傳秘方，還能有假？"劉鵬偉反問。伍端將信將疑，但還是付了錢。劉鵬偉拿著銀子，頭也不回地走了。

三天后，清水鎮炸開了鍋——劉鵬偉死了！

據說是突發急病，一夜之間就沒了。劉王氏哭得死去活來，小六子披麻戴孝，張羅著辦喪事。伍端聽說后，心里咯噔一下。他趕緊按照劉鵬偉給的方子配了一副"三尸散"，自己先嘗了一口。結果不到半個時辰，他就開始上吐下瀉，差點沒把腸子吐出來。

"他娘的！敢騙我！"伍端氣得摔了藥罐子，帶著人直奔劉家。劉家正在辦喪事，靈堂都設好了。伍端闖進去，一把掀開棺材蓋，想看看劉鵬偉是不是真死了。誰知棺材蓋一開，里面空空如也！"伍掌柜，找我有事？"劉鵬偉的聲音從背后傳來。伍端嚇得一哆嗦，轉身一看，劉鵬偉好端端地站在那里，哪有半點死相？

"你...你不是死了嗎？"伍端結結巴巴地問。

劉鵬偉冷笑："我要是不'死'，怎么能讓你現原形？"

原來，這是劉鵬偉的計策。他給伍端的藥方是假的，真的"三尸散"里還有一味關鍵藥材——百年陳皮，能中和另外三味藥的毒性。缺了這味藥，不但治不了病，還會讓人中毒。伍端氣急敗壞："好你個劉鵬偉，敢耍我！來人，給我打！"他帶來的打手剛要動手，突然從四面八方沖出來十幾個衙役，為首的正是縣令大人。

"伍端，你欺行霸市，誣陷良醫，本官早就盯上你了！"縣令喝道，"來人，拿下！"

原來劉鵬偉早就把伍端的所作所為告訴了縣令?？h令暗中調查，掌握了伍端壟斷藥材、哄抬物價的證據，就等這個機會抓他個現行。伍端癱坐在地上，面如死灰。事情過去后，劉家醫館重新開張。來看病的人更多了，大家都說劉大夫醫術高明，心地又好。

這天晚上，劉鵬偉把妻子和小六子叫到跟前，鄭重其事地從懷里掏出一張發黃的紙。"這是'三尸散'真正的藥方，我今天就傳給你們。"劉鵬偉嚴肅地說，"記住，這藥方只能用來救人，不能用來牟利。醫者仁心，這是咱們劉家的祖訓。"小六子重重地點頭："師傅，我記住了！"

劉王氏抹著眼淚笑了："當家的，咱們的'三尸散'總算保住了。"

窗外，月光如水，照在院子里晾曬的藥材上，散發出淡淡的藥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