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古人云:“畫虎畫皮難畫骨,知人知面不知心。”
人心,是這世間最難測的東西。你以真心待人,人未必以真心待你。你以恩義示人,人未必以恩義報你。很多時候,你傾盡所有,不過是養出了一群“白眼狼”,最終反噬的,還是你自己。
在江南水鄉的蘇城,提起趙立新這個名字,老一輩的人都會豎起大拇指,嘆一聲:“那是個真正的老好人,仗義!”
趙立新,靠著一手祖傳的蘇幫菜手藝,經營著城中最有名的酒樓——“聚義堂”。這名字,便是他為人處世的寫照。他把手底下的大廚伙計當兄弟,把來往的食客當朋友,更把那些與他一同長大的發小、伙伴,看得比自己的親人還重。
然而,就是這樣一個被譽為“當代孟嘗君”的大善人,他的“聚義堂”,一夜之間,土崩瓦解。他本人,也從一個人人敬重的“新哥”,變成了一個官司纏身、背負巨債的“老賴”。
福報,為何沒有降臨到這個好人頭上?
一切,都要從他家里出現那“三大征兆”說起。而那一切的根源,都指向了一樣被他視若珍寶,卻也最終將他拖入深淵的“東西”。
02
要說這趙立新,人如其名,為人處世,講究一個“立”字,誠信立身;講究一個“新”字,推陳出新。
他的“聚義堂”,不單單是靠著菜品地道,更是靠著他的人格魅力。
他這人,手里但凡有點余錢,想的不是置辦產業,而是“朋友們過得好不好”。
發小張濤的兒子得了急病,需要二十萬手術費,張濤急得要賣房子。趙立新得知后,二話不說,當天下午就提著一個黑色的塑料袋,塞到了張濤手里。“兄弟,錢的事你別愁,孩子的病最要緊。這錢,算我給侄子的見面禮,提什么還不還的。”
表弟要結婚,女方要三十萬彩禮,家里拿不出來,婚事眼看要黃。趙立新一個電話打過去:“把卡號給我,讓你嫂子給你轉過去。都是一家人,別說兩家話。”
還有個叫李明的朋友,想自己開個裝修公司,啟動資金差一大截。趙立新不僅借給他五十萬,還動用自己的人脈,給他介紹了不少生意。
諸如此類的事情,數不勝數。
他借出去的錢,從來不打欠條。朋友有難,他伸手;朋友還錢,他擺手。
“提錢傷感情!等你寬裕了,請我喝頓酒就行!”這是他常掛在嘴邊的話。
他的妻子王淑琴,是個溫婉賢惠的女人,卻也為此事,沒少跟他置氣。
“立新,我不是說你幫人不對。可你這心,也太大了。升米恩,斗米仇,古人的話不是沒道理的。你這樣不計回報地往外掏,萬一……萬一哪天咱們自己周轉不開了,怎么辦?”
每當這時,趙立新總是大手一揮,憨厚地笑道:“怕什么?我趙立新交的都是過命的兄弟!我幫他們,是情分。將來我有難了,他們能不幫我?再說了,老天爺看著呢,咱多做善事,福氣還在后頭!”
王淑琴看著丈夫那張充滿真誠的臉,只能無奈地嘆口氣,默默地幫他打理好家里的一切,讓他沒有后顧之憂。
那幾年的趙立新,生意紅火,朋友環繞,高朋滿座。他站在“聚義堂”的二樓包廂里,看著樓下大堂里推杯換盞、稱兄道弟的熱鬧場面,只覺得人生如此,夫復何求。
他以為,他用真心,換來的,也必將是真心。
他以為,他種下的善因,結出的,必將是善果。
可他不知道,有些“善因”,澆灌的,卻是一朵“惡之花”。而這朵花悄然綻放的最初跡象,便是在他家中,出現的那三個詭異的“征兆”。
![]()
03
那一年,趙立新剛過完四十歲的生日,事業如日中天。
可家里的“怪事”,卻接二連三地來了。
第一個征兆,是“物不寧”。
趙家養了一條金毛犬,名叫“元寶”,養了七八年,通人性,溫順得很,見了誰都搖尾巴。
可就在那年入秋之后,“元寶”突然變得焦躁不安。
尤其是在晚上。
它常常會對著空無一人的角落,發出低沉的、充滿警惕的嗚咽聲。有時候,半夜里會突然驚醒,豎著耳朵,朝著書房的方向,狂吠不止。
趙立新的書房,是他待得最久的地方。里面除了書,就是他專門找人定做的一個梨花木大柜,用來存放一些他認為重要的東西。
起初,趙立新只當是“元寶”年紀大了,或是外面有什么動靜。
可次數多了,連王淑琴都覺得心里發毛。
“立新,你說元寶……是不是看見什么不干凈的東西了?”
“瞎說!”趙立新嘴上呵斥,心里卻也犯嘀咕。他好幾次半夜被狗吵醒,拿著手電筒把家里照了個遍,卻連個老鼠的影子都沒發現。
第二個征兆,緊隨其后——“器自損”。
家里一些有著特殊意義的物件,開始無緣無故地損壞。
先是掛在客廳墻上的一家三口的全家福,那是在他們結婚十周年紀念日照的。一天下午,毫無征兆地,“哐當”一聲,從墻上掉了下來。
相框的玻璃,碎了一地。照片上,趙立新和王淑琴的臉,正好被一道裂痕,從中間劃開。
王淑琴看得心驚肉跳,連連說著“不吉利”。
趙立新安慰她,說是釘子松了,是意外。
可沒過幾天,趙立新一直戴在手腕上的一串小葉紫檀佛珠,是他特意去靈隱寺求來的,據說開了光。那天他在廚房幫廚,不知怎么,串繩就那么“啪”的一聲,自己斷了。
十八顆珠子,噼里啪啦,滾落一地,有兩顆,正好掉進了燒得滾燙的油鍋里,發出了“滋啦”的聲響,瞬間變得焦黑。
如果說前兩件事,還能用巧合來解釋。
那么第三個征兆,則讓趙立新再也無法淡定了。
那就是“味不散”。
一種奇怪的味道,開始在他的書房里彌漫。
那是一種很難形容的氣味,像是舊書紙受了潮,又混合著一絲若有若無的、陳腐的霉味。
他起初以為是哪本書發霉了,便讓妻子把書房里的藏書,全都搬到院子里,一本一本地曬。
可書曬完了,味道還在。
他們又以為是墻壁返潮,請了裝修師傅來檢查,敲開墻皮,里面干燥如初。
那股味道,就那樣盤踞在他的書房里,不濃,卻也絕不散去。尤其是在深夜,當他一個人坐在書房里算賬時,那股味道似乎就從那個梨花木大柜的方向,絲絲縷縷地飄過來,鉆進他的鼻子里,讓他心煩意亂。
這三個征兆,就像三塊投入平靜湖面的石頭,在趙立新心里,激起了一圈又一圈不安的漣漪。
而此時的他還不知道,這僅僅是暴風雨來臨前,最微不足道的序曲。
![]()
04
真正的風暴,來得又快又猛。
“聚義堂”出事了。
一批食客在酒樓用完餐后,出現了集體食物中毒的跡象。
衛生部門、工商部門、電視臺記者,蜂擁而至。
“聚義堂”被勒令停業整頓。
趙立新焦頭爛額,他查遍了后廚的所有環節,都找不到問題的根源。他可以對天發誓,他的食材,絕對是最新鮮、最干凈的。
可檢驗報告出來了,問題,就出在一批他最信任的老供應商送來的海鮮上。
是有人蓄意投毒!
是商業對手的惡意陷害!
趙立新想報警,想把事情查個水落石出。
可那些中毒的食客,每天都在醫院里哀嚎,他們的家屬,堵在“聚義堂”的門口,拉著橫幅,要他賠償。
輿論的壓力,如同山一樣壓了過來。
為了平息事態,保住“聚義堂”二十年的聲譽,趙立新咬著牙,選擇了私了。
他一家一家地去醫院探望,賠禮道歉,承擔了所有的醫藥費和巨額的賠償金。
這一筆錢,幾乎掏空了“聚義堂”所有的流動資金。
酒樓,元氣大傷。
可這,僅僅是個開始。
為了讓酒樓重新開業,恢復元氣,他急需一筆錢來周轉。
他拿起了電話,撥給了那些他曾經傾囊相助的“兄弟們”。
他第一個打給了李明。那個他曾資助五十萬開裝修公司的朋友。
“明子,是我,新哥。我這兒……出了點事,想跟你周轉一百萬,半年,不,三個月我就還你。”
電話那頭,李明沉默了半晌,才支支吾吾地開口:“新哥……真不巧。我這邊剛接了個大工程,錢全都壓進去了。實在……實在對不住啊。”
趙立新心里一沉,但還是強笑著說:“沒事沒事,你先忙。”
他又打給了發小張濤。那個他曾拿出二十萬救了孩子命的兄弟。
“濤子,我……”
話還沒說完,張濤就打斷了他:“新哥,你的事我聽說了。唉,你說你怎么這么不小心。錢的事……你嫂子管得嚴,我……我手里也就萬把塊的零花錢,要不……我先給你轉過去?”
萬把塊……
趙立新握著電話,半天說不出話來。
他一連打了十幾個電話。
那些曾經在他面前拍著胸脯、稱兄道弟的人,那些曾受過他天大恩惠的人,此刻,都仿佛約好了似的,不是資金緊張,就是老婆管錢,要么干脆就不接電話。
最后一個電話,他打給了自己的表弟。那個他曾資助三十萬彩禮的親人。
電話接通了,卻是舅媽的聲音。
“立新啊,你別找你弟了。他那點工資,自己過日子都緊巴巴的,哪有錢借給你啊。再說了,當初那三十萬,是你自己心甘情愿給的,可不是我們逼你的。你現在有難了,可不能賴上我們家啊。”
說完,“啪”的一聲,電話掛了。
趙立新舉著已經響起忙音的手機,愣愣地坐在空無一人的酒樓大堂里。
窗外,天色漸晚。
他只覺得,一股刺骨的寒意,從腳底,一直竄到了天靈蓋。
他終于明白了妻子當年說的那句話。
升米恩,斗米仇。
他的善良,他的仗義,在現實面前,成了一個天大的笑話。
絕望之下,他甚至偷偷去城外的玄妙觀燒了香,請了一位“道長”來家里看。
那“道長”煞有介事地轉了一圈,最后指著他的書房說:“趙老板,你這宅子,陰氣太重!問題,就出在這個房間!你這兒,怕是找了不干凈的東西啊!”
趙立新心中一凜,想起了那不散的怪味和“元寶”的狂吠。
“道長”給他畫了幾道符,讓他在書房里燒掉,又讓他買了一對價格不菲的石獅子鎮宅,收了五位數的“香火錢”,飄然而去。
可結果呢?
他的處境,沒有絲毫改變。反而因為資金鏈徹底斷裂,“聚義堂”的百年老招牌,最終還是沒能保住。
他變賣了酒樓,變賣了房產,才勉強還清了銀行的貸款和供應商的欠款。
一夜之間,他從一個受人尊敬的趙老板,變成了一個一無所有的中年男人。
05
從云端跌落谷底,不過短短數月。
趙立新一家,搬到了城郊一處老舊的居民樓里。
他整日將自己關在房間里,抽著悶煙,一言不發。
他想不通,為什么?
這個世界,為什么會這樣?
好人,真的沒有好報嗎?
這天,大雨傾盆。
一個債主找上門來,指著他的鼻子,罵了足足半個小時。那人,也是他過去的一個“朋友”,曾借了他十萬塊周轉,如今,卻為了三萬塊的尾款,將他的人格,踩在地上肆意踐踏。
等那人走后,趙立新再也承受不住了。
他沖進雨里,漫無目的地走著。
冰冷的雨水,澆透了他的衣服,也澆不滅他心頭的絕望和憤怒。
他不知不覺,竟走到了一座荒廢的土地廟前。
廟很小,很破,連個遮雨的頂都殘缺不全。
他失魂落魄地走了進去,頹然地坐倒在神像前的草墊上。
神像上的彩漆早已剝落,土地公的臉上,滿是蛛網。
“老天爺……你睜開眼看看!我趙立新到底做錯了什么!”他捶打著地面,發出了困獸般的嘶吼。
就在他情緒崩潰之際,一個蒼老而平靜的聲音,從他身后響起。
“施主,你沒錯。錯的,是你看錯了人,也……請錯了‘神’。”
趙立新猛地回頭!
只見廟門口,不知何時,站著一位身披蓑衣、手持竹杖的盲眼老人。
老人頭發花白,臉上布滿皺紋,一雙眼睛,雖然緊閉著,卻仿佛能洞察一切。
雨水,順著他的蓑衣滴滴答答地往下淌,可他整個人,卻透著一股與這破敗古廟格格不入的安詳與寧靜。
“你是誰?”趙立新警惕地問。
“一個路過的算命人罷了。”盲眼老人一邊說著,一邊走了進來,在他對面的草墊上,盤腿坐下。
“我看施主你印堂發黑,周身縈繞著一股散不去的怨氣與霉氣。想必,是遭遇了眾叛親離之苦吧?”
趙立新心中大駭!
這老人,怎么會知道?
他仿佛找到了一個宣泄的出口,將自己的遭遇,竹筒倒豆子一般,盡數說了出來。
從自己如何仗義疏財,到家中出現的三大征兆,再到如今的眾叛親離,一無所有。
![]()
06
盲眼老人,就那樣靜靜地聽著。
他沒有插話,也沒有任何表情,仿佛在聽一個與自己毫不相干的、遙遠的故事。
直到趙立新說完,那張古井無波的臉上,才露出了一絲憐憫。
“癡兒,癡兒啊。”老人長嘆一聲,“你以為你是被朋友所累,被時運所拋棄?大錯特錯!你這是……引鬼入室,自毀福報啊!”
趙立新渾身一震,急忙追問:“老人家,此話怎講?什么叫引鬼入室?”
盲眼老人沒有直接回答他,而是反問道:“你家中那三個征兆——物不寧、器自損、味不散,老朽說的,可對?”
“對!對!分毫不差!”趙立新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老人家,您是高人!您一定知道這是為什么!”
“唉……”盲眼老人搖了搖頭,“那不是什么不干凈的東西,而是‘討債鬼’進門的信號啊。”
“討債鬼?!”趙立新大驚失色,“我……我從未與人結怨,更不曾欠誰的債,哪來的討債鬼?”
“這債,非你所欠。”盲眼老人的聲音,陡然變得嚴肅起來,“你那些所謂的‘兄弟’,哪一個不是欠著你天大的人情債?他們不想還,不愿還,更怕你日后找他們還。這股‘賴賬’的怨念,糾結在一起,便招來了專食‘恩情’、專破‘信義’的‘討債鬼’!”
“它進不了那些賴賬之人的家門,因為他們本就無信義可破。于是,他便尋到了你這個最大的‘債主’!”
“你家中的狗,靈性最足,它能嗅到那股怨氣,故而狂吠不安。你家中的信物,承載著你的氣運,它要破你的運,必先損你的物。你書房的怪味,正是那‘討債鬼’的污穢之氣,它在侵蝕你的根本!”
趙立新聽得冷汗直流,他從未聽過如此駭人的說法!
“那……那我該怎么辦?我請了道長,燒了符,為何一點用都沒有?”
“蠢材!”盲眼老人厲聲喝道,“請神容易送神難!更何況,你那是送嗎?你那是‘喂’!你根本不知道,這‘討債鬼’,最喜歡你家里的一樣‘東西’!”
“正是這樣‘東西’,成了它的‘內應’,為它打開了你家的大門!正是這樣‘東西’,成了它的‘食糧’,讓它賴在你家不走,日夜啃食你的福報,將你的財運,統統‘轉’給了那些欠你債的人,替他們‘還’了債!”
趙立新如遭雷擊,他猛地抓住老人的手臂,聲音因恐懼而變得尖利:“老人家!求您指點迷津!到底……到底是什么東西?!是什么東西害我至此?!我這就回去,把它燒了!把它扔了!”
盲眼老人緩緩地,將自己的手臂從趙立新的手中抽出。
他那張緊閉的雙眼,仿佛穿透了層層雨幕,直視著趙立新的內心。
他的表情,變得前所未有地凝重。
他一字一頓,聲音不大,卻如重錘般,狠狠地敲在了趙立新的心上。
“施主,你聽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