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為八路軍煮小米飯，突然，一位戰士放下碗說：大娘，不對啊！

1940年，抗日戰爭正值最艱苦的階段。

敵人的鐵蹄肆意踐踏著山河，八路軍和百姓們在夾縫中苦苦求生。

可就在那樣一個兵荒馬亂、糧食奇缺的年代，一碗小米飯，揭開了一個令人潸然淚下的秘密。

聰慧堅韌的蜂姑娘

幾只蜜蜂嗡嗡作響，從木箱中飛出，在空中盤旋幾圈，又鉆進了不遠處盛開的紫花地丁中。

一個身影蹲在蜂箱旁，雙手嫻熟地拿著冒著煙霧的熏蜂壺，小心翼翼地驅趕著蜂群。

她年紀不大，眉眼清秀，一雙眼睛靈動而有神，這個女孩名叫方蘭亭，那年她才十一歲。

別的孩子或許還在父母懷中撒嬌哭鬧，而她早已跟著爺爺走南闖北，靠養蜂為生。

爺爺是遠近聞名的老蜂匠，每年春暖花開之際，祖孫倆便挑著蜂箱，挎著干糧，跟著蜂群一路北上。

他們的腳步，踏遍了半個山東，從沂蒙山到魯西南，從臨沂的小集鎮，到郯城的山腳下，走到哪里，蜜香就飄到哪里。

她的手上沒有別的孩子那樣細嫩光滑的肌膚，反而常年布滿了老繭，尤其是大拇指和食指，一年四季都有被蜂蟄后的傷痕。

而真正讓她變得不同的，是她那張伶俐的嘴。

“姑娘，這蜜怎么賣啊？”

“叔，這蜜可是今年頭一桶，荊條花開的早，香得很！你要是給家里老人帶，保準比藥還管用！”

“哎呀，小丫頭嘴真甜！”

慢慢地，不管走到哪，她都成了爺爺的“代言人”，更成了村頭巷尾口中的“小蘭伶”。

她記性極好，從不寫賬本，但誰買了多少、欠了幾錢，她心里門清。

后來，她嫁給了周振倉，一個本分的莊稼漢。

革命夫妻

周振倉年輕時在煤窯里干過、在伐木場搬過木頭。

1931年回鄉途中，他與一位中共地下黨員郭云舫不期而遇，從此走上革命的道路。

回村之后，周振倉成了黨的交通員，那時的交通員不像現在有電話、郵件，全靠兩條腿。

他的任務是穿梭在各個據點之間，傳遞情報、護送文件、聯系人員，一旦身份暴露，結局只有一個死。

為了掩護丈夫的身份，夫妻倆在村里維持著最普通的生活。

他們白天種地，夜里點著煤油燈做豆腐、烙火燒。

趕集時，方蘭亭會提著一籃子菜，丈夫挑著扁擔，夫妻二人并肩走在去集市的土路上，看起來不過是再尋常不過的一對農家夫婦。

但實際上，那些籃子里的白菜芯里、火燒夾層中，甚至縫進鞋底的布條縫里，藏著一張張小小的紙條，上面寫著密密麻麻的情報、聯絡信息，或是即將展開的抗日行動部署。

這種緊張的生活持續了六年，但危險也從未真正遠離過。

1939年，日軍加緊對魯南地區的掃蕩，尤其盯上了地下聯絡點。

一個夜里，細雨斜斜，周振倉發起高燒，手腳冰冷，躺在床上動彈不得。

方蘭亭給他灌下姜湯、裹上熱布，可燒就是不退。

恰巧這時，組織送來一封急件，要求當天趕到大爐村交給八路軍115師政委羅榮桓。

那一刻，方蘭亭沒猶豫半分。

她翻過山梁，穿過泥濘小徑，趟水過河，衣衫早已濕透，雙腳磨出血泡，但她咬牙堅持，一路無話。

直到見到政委親手交出發簪，她才松了口氣。

可當她興奮地趕回家時，卻看到自家門前已被鬼子圍住。

她立即躲入旁邊小巷，從墻角偷偷望去，只見丈夫被反綁雙手，嘴角掛血，正被幾個鬼子拖出院門。

院中翻得亂七八糟，顯然是被搜查過了。

她的心像被利刃割了一下，但她明白，現在若沖上去，不僅救不了人，連自己的命也得搭進去。

她沒哭，也沒叫，只是轉頭走進一條更狹的胡同，躲入黑暗之中，直到那群鬼子的叫囂聲漸漸遠去。

后來，她才知道，一切都是因為一個叛徒。

那人原本也是組織外圍成員，因被捕后屈服，泄露了交通點信息。

敵人上門時，周振倉咬緊牙關，什么也沒說。鬼子逼他交出情報，他寧死不屈。

最終，在村口那棵老棗樹下，被刺刀活活捅死，頭顱還被掛在樹上示眾。

方蘭亭偷偷將尸體收回，趁夜埋在后山。

第二天，天還未亮，她背起兩個孩子，收拾簡單行李，踏上了丈夫的道路。

從那一刻起，東盤石溝再沒有了那個平日笑呵呵的火燒攤主，而革命隊伍中，卻多了一位沉默寡言、卻眼神如刀的女交通員。

兒子從天而降

那是個尋常的集日，村頭的集市上人來人往，方蘭亭背著竹簍，剛賣完最后一摞火燒，準備踏上歸途。

正走著，一個瘦弱的身影躥了過來。

那是個小乞丐，年紀不過十一二歲，滿臉泥垢，他慌張地瞥了一眼四周，又盯著方蘭亭手里的火燒。

方蘭亭微一遲疑，將火燒遞過去：“給，慢點吃，別噎著。”

他接過火燒，大口咬著，卻始終不發一語，吃完后，孩子低頭深深鞠了一躬，轉身鉆入人群，很快便消失不見。

誰也沒想到，幾天之后，那孩子竟又出現了。

那天方蘭亭正在廚房攤煎餅，耳畔突然傳來“咚”的一聲悶響。

她轉頭一看，一個人影從墻頭翻進了院子，是那個乞丐少年。

“大娘，救救我……”

他話音未落，遠處已傳來一陣嘈雜：“抓賊的，往這邊跑了！”

方蘭亭心頭一緊，沒有多問，立刻拉著他往柴房里跑，將他塞進柴堆中，又飛快地蓋上草席，裝作若無其事。

“哐啷”一聲，門被踢開。

幾個兇神惡煞的壯漢闖進院子，“看見一小賊沒？穿破衣的，躥得快。”

方蘭亭鎮定如常，指了指東墻：“剛才我聽見那邊有響動，可能翻過去了。”

眾人一哄而散，奔著她指的方向去了。

院中恢復寂靜，她才慢慢走回柴房，揭開草席，只見那孩子雙手死死抓著地面，臉色蒼白如紙，眼里卻涌著淚光。

“小乞丐”跪在地上，猛地磕了三個響頭：“我叫石邦杰，從今天起，您就是我娘了！”

這一磕，便結下了緣。

此后多年音訊全無，直到一個冬天，一個高大身影出現在方蘭亭門前。

那人披著一身風塵，手里提著布匹、魚、點心，一進屋便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娘，兒子來看您了！”

她怔住，幾息之后才認出，這魁梧漢子，正是當初那個狼狽的乞丐，石邦杰。

而今的石邦杰，已不再是流浪街頭的小乞兒。

他拉起了一支兩三百人的隊伍，盤踞在山中，占山為王，四處打家劫舍，成了土匪頭子。

消息傳到縣委，組織極為頭疼，這支“匪隊”若能收編，抗日戰力必大增；若繼續放任，則將成為地方亂源，最終決定，由方蘭亭出面勸降。

接到任務時，她沒有猶豫。

第二天一早，她戴上斗笠，提著食盒，一路攀山涉水，來到石邦杰的駐地。

山寨門前，荷槍實彈的哨兵警覺地將槍口指向她：“誰？站住！”

她大聲喊道：“我是來找我兒子石邦杰的！”院中人盡可聞。

片刻后，石邦杰快步跑出，臉上滿是驚喜，把她迎進屋內，命人準備飯菜，還親自給她倒水。

飯過半晌，她將屋里其他人支開，語重心長地對石邦杰說：“邦杰啊，你是窮苦人家的孩子，娘不是怪你當土匪，是心疼你一身的罪孽。

小鬼子把咱家鄉燒了、搶了、殺了，你若有膽子，怎不去殺鬼子，反倒搶自己人？”

石邦杰垂下頭，半晌不語。

她繼續道：“現在共產黨帶著八路軍，是真正在給百姓出頭，你帶的兄弟，不該再糟蹋百姓，你要是信我，三天后，帶他們到東盤石溝，咱一起去投八路。”

說罷，她拎起包袱離開，只留下一句話：“要是不來，那就是你不認這個娘。”

回村后，她立刻召集鄉親：“這幾天，誰來咱村都別怕，沒事的。”

第二天黎明未至，山口已出現人影，石邦杰果然帶著幾百號人馬，整隊入村。

這頓飯，不是為“土匪”接風，而是為“戰士”洗塵。

飯后，她親自帶著這支隊伍，直奔八路軍115師駐地，數日后，石邦杰的部隊完成改編，正式成為八路軍一員。

可惜的是，1940年攻打棗莊時，這個漢子不幸被俘，誓死不降，被日寇活埋。

方蘭亭得知噩耗時，沉默許久。

母愛如山

1940年，魯南大地，干旱連年，天不下雨，鬼子燒光搶光，把本就貧瘠的土地刮得連野草根都不剩。

村里家家戶戶斷了糧。

誰家若能開火做飯便成了鄰里間羨慕，而方蘭亭的屋頂，已經好些天沒飄過一縷炊煙了。

她的家中住著一個八路軍小班，十來號年輕戰士，個個臉色蠟黃、衣衫破舊，白天出去偵察、警戒，夜里才輪流回來歇腳，一回來就倒頭就睡，連一口熱水都舍不得多喝。

方蘭亭知道，這些孩子是在用命換活路，而她作為他們的“娘”，就算再難，也不能讓他們餓著。

可這“不能餓著”的承諾，眼下已成了一紙空話。

糧缸空了，她站在灶臺前，望著那只翻來覆去找不出一粒米的缸，一聲不響地把鍋蓋蓋上，又悄悄走進東屋，看著熟睡中的小女兒小蘭。

小蘭三歲，面黃肌瘦，臉蛋干裂，嘴唇脫皮，她總是醒了就喊：“娘，我餓。”喊到最后連哭的力氣都沒了，只是眼淚干巴巴地掛在臉上。

“娘，我餓。”

這聲音如針般扎進她的胸口，她撫了撫女兒干枯的發絲，低聲說：“走，娘帶你上山找吃的。”

三月的山林早已沒了往年的生機，石縫里、林間地上，連刺兒芽、野蔥頭都被刨得精光。

第二天傍晚，她扛著一袋足足二十斤的谷子回到家，汗水濕透了后背，腳底起了水泡。

院里的八路軍戰士正坐在門口歇腳，一見她肩上的谷袋，紛紛站起來，幫她卸下。

“哎呀，大娘，這糧食哪來的？”

她擺擺手，若無其事地說：“出去借的，明年還。”

“哎呦，這可是金子一樣的糧啊，您怎么借來的？”

她不答，只是往灶臺走去：“快別問了，趁熱軋谷子，晚上吃頓熱乎的。”

沒過多久，屋里飄出久違的香味，小米粥的米香混著柴火氣，彌漫在整座院子里。

戰士們圍坐一圈，一人捧著一碗金黃的小米飯，吃得狼吞虎咽。

可就在眾人吃得熱火朝天時，年長的班長忽然放下碗，抬頭問：“大娘，小蘭呢？”

院中霎時靜了下來，大家面面相覷，才發現那天一整天都沒看到那個愛跟他們“扮八路”的小女孩。

“對啊，大娘，小蘭呢？她不餓？”

方蘭亭背對著他們，正在鍋邊添火，她的手微微顫抖，柴火噼啪作響。

班長走近幾步，低聲道：“大娘，這飯香是香，可要是沒小蘭吃，俺們咽不下去啊。”

她終于轉過身來，眼里有淚，“別問了，吃吧。”

戰士們放下碗：“大娘，咱們都是您的孩子，您不說，咱心里也難受。”

沉默片刻后，她終于低聲說：“是我……是我把小蘭賣了。”

這一句話，如晴天霹靂炸在眾人耳邊，有人猛地站起，有人失聲落淚。

她緩緩道出實情，她那天帶著小蘭走遍山頭，一路沒找到一根野菜，小蘭哭著說餓，她走不動了，抱著她坐在山路邊。

直到天黑，她抱著小蘭回村時，路過鎮口，恰好碰上一戶大戶人家在找“奶養”，她心一狠，把小蘭交了出去，換來二十斤谷子。

“我……我欠小蘭的，但我不能讓你們餓著。”

沒人說話了，沉默良久，戰士們集體跪在她面前，班長哽咽道：“娘，這……這咱們不能要！”

當天夜里，班長趕往上級部隊匯報情況。

第三天早晨，部隊首長帶頭捐出身上所有零錢，眾人紛紛響應，湊出一筆錢，托村干部四處打聽。

幾天后，他們終于找到了那戶人家，把小蘭從那個大宅院接了回來。

那天，小蘭被送回院子時，方蘭亭撲上前抱住她，失聲痛哭。

首長紅著眼眶說了一句話：“過去講‘愛兵如子’，可方大娘，是‘愛兵勝如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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