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者按:
1910年,慶丕在倫敦,與一位匿名的清廷官員一同參加了記者、編輯、社會活動家W. T. 斯特德主持的唯靈論降神會。據稱,他們與戈登將軍和李鴻章的靈魂進行了交談,其中一則訊息提醒慶丕回國時小心漢口。次年,武昌起義爆發。
慶丕并未透露那位清廷“大人”的身份,但結合活動時間與相關背景,編輯中有好事者,推測神秘的“大人”可能是李鴻章的養子、時任駐英欽差李經方。兩人在義和團事變期間曾有往來,1910年在倫敦再會并保持良好關系。1911年,兩人先后回到中國。
斯特德一生積極參與各類社會活動,晚年積極宣傳唯靈論、舉辦招魂降靈活動,飽受爭議。而他在逝世后才名聲大震——1892年,他曾撰寫兩篇小說,一篇“警告”世人注意救生艇與乘客的比例,另一篇名為《從舊世界到新世界》,“預見”冰山船難。1912年,他在泰坦尼克號沉沒事件中遇難。
撲朔迷離,亦是歷史的況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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慶丕回憶錄:我與中國海關(1874—1921)
作者:[英] 慶丕
出版時間:2025年5月
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 新民說
我曾提到,自從1900年7月25日與李鴻章在上海分別后,我就再沒見過他。1910年1月15日,“朱利亞會”(Julia Circle)的斯特德(W. T. Stead)等人組織了一場特殊會議(降神會),巫師兼靈媒羅伯特·金(Robert King)先生應邀前來,斯特德以禱告開場。之后,他解釋道:“我們靜坐即可,如果靈媒看到什么,他會告訴我們;如果有人從中國來,我們可以通過靈媒問他們問題,和他們交談。”
順便提一下,當時我帶了一名中國高官一同前來,即對話中的“大人”。當時的對話我不得不在下文中有所縮減,但所有的對話我都保存有最初詳細的記錄。
靈媒說:“我看到一個高高瘦瘦、穿著清朝服裝的男子。他身上有種威嚴的氣質。我不知道他是誰。這個人走過來,就站在慶丕和大人之間。”
然后他又說:“我看到了戈登將軍。他站在大人后面,說很多很多年前,他們就認識了。”
慶丕問大人:“您認識戈登將軍嗎?”
大人:“在香港與他有過一面之緣。”
靈媒:“戈登將軍說:‘是在一個類似官方招待會的場合。細節記不清了。’”
大人:“我記得他在一個官方招待會上跟我說過話。”
戈登將軍:“我想想。是的,我記起來了。他有什么想問我的嗎?”
大人:“你在那邊有見到我們的老朋友李鴻章嗎?”
戈登將軍:“是的,經常,經常,經常見面。他馬上就過來了。”
戈登接著說,李鴻章和我們在交流上有點困難,雖然當時他們確實在一起。靈媒繼續和那邊說話,很顯然,現在我們能和李鴻章通上話了。
李鴻章對大人說:“7月到北京來。好好準備,不要匆忙。”
隨后靈媒說道:“李鴻章在跟慶丕講話,他說:‘您知道,我是完全信賴您的。我想通過您,做些對我們國家、民族有益的事情,不要讓我失望。您是英國人。請不要讓我失望。’”
大人問李鴻章:“您認為慶親王會長久掌權嗎?”
李鴻章答道:“不,他不會得勢太久了。”
大人問道:“那誰會來接替他呢?”
答:“目前我還不能告知你。我只愿在混亂結果出現時,我們能有機會推進我們想做的事宜,并完成它。”
大人說:“我即將回國。李鴻章大人,愿您萬安!望您能幫助我等。”
李鴻章:“我會的。我仍為我的國家而活。”
1910年1月17日早上,又補辦了一次降神會。還是上次的靈媒主持。他說:“我能感覺到朱利亞在這兒,還有邁爾斯(Myres)。他們很高興,上次降神會進行得很順利。邁爾斯說:‘這是一個艱巨的任務———比結果所顯示出來的要困難得多,但我們成功了,而且超出我們的預期。慶丕和他之間保持著很好的關系。他本人對于強大的力量是很敏感的,主要由于他的存在,才能有這種和諧的局面。’”
靈媒繼續道:“戈登也在。他說:‘你們周六做成了許多事,遠遠超出你們的想象。你們為東西方之間打開了一條全新通道,這是之前從未有過的。李鴻章很詫異,他能這么輕松地進行聯絡。我不知道你們是否意識到,李鴻章對于在場的那名中國人,還有他的朋友慶丕非常欽佩。這點很重要。這次降神會將促使中國內政做出改動。我們這邊努力去影響慶親王時,請記住很多事情做起來還是有困難的,因為他懦弱多變。不要過于期待,也不要沒有耐心。會有好結果的。’”
聯系斷開,降神會也因此結束。
1910年10月31日,斯特德給我來信:
“李鴻章上周三過來了,給你在中國的朋友(大人)捎了個信。上周三(的降神會上),有一位中國人現身,稱自己是王甫(Wang-fu),他也承認這不是他的真名,他說道,如果我們知道他的真名,一定會大吃一驚。他對我們講:‘有人派我來告知諸位,慶丕先生到達中國后,一定會產生重大影響。’”(我定于1911年4月到上海。)“‘會有專人保護并引導他。因為他手上的工作極其重要,會帶來巨大變革。我懇請他為中華民族的利益而努力。他面前有許多工作,待時機合適,他會知道這些工作的本質。最重要的是,他要謹言慎行,因為在他周圍,希望他出事的人比比皆是。’”
他繼續說道:“‘他在做所有的工作時,必須小心再小心。我們信賴他,我們需要他,但愿他不要讓我們失望。我深知慶丕先生的關鍵作用,其努力能推動我們整個民族發展繁榮。’”
斯特德又加了句:“我們并沒有刻意去尋或問他,我們在溫布爾登(Wimbledon)圍坐在壁爐前時,他自己過來的。”
1910年11月2日,在溫布爾登劍橋酒店的一次降神會上,還是那個靈媒主持,又響起了說話與敲擊聲。哈珀(Harper)小姐和慶丕先生之間響起一個聲音:
“我很高興你要回到中國去工作了,你非常適合和他們一起完成那些工作。它會產生意義深遠的影響。我的朋友,去吧,我以愛和喜悅之心祝福你。”(戈登)
靈媒稱:“慶丕先生身后有一年輕中國男子。臉龐瘦削,戴一頂亮藍色帽子,上面綴著個紅扣子。他雙手交疊,微笑著鞠躬。通過心靈感應,我聽到了他的想法:‘來吧,我們希望您來;來吧,我們需要您。我們呼喚您。來吧。來吧。’”
靈媒又說道:“另一個靈魂來了。慶祿(Ching-lu),一個留著灰白長胡須的老人。瞧不見頭發。顴骨瘦寬,天庭飽滿,身穿一件鑲藍邊的黃色長袍。”
慶丕:“或許是李鴻章。”
靈媒再次開口:“他點頭,長長的手指指向您。我看到戈登在后面和李鴻章說話。一個聲音說道:‘時間就要到了,但是一定要小心,小心。做的時候一定要萬分小心。當心東北地區。一定要萬分小心。如果到了漢口附近,要小心謹慎,細致周密。嚴重,非常非常嚴重。會有好結果。’”
靈媒:“這個聲音繼續說:‘嚴重,非常嚴重。會有好結果。我親愛的孩子們會再次一致舉事。老祖宗會庇佑他們。一切順利。我們需要你們,不要讓我們失望。我們會給你們指導。’”
靈媒:“有人說道:‘不用擔心。一切都會好的。要心存希望,對未來滿懷希望。’對慶丕說:‘我親愛的朋友,請您帶著喜悅,帶著幸福,帶著和平到那個東方國度,我們屆時在東京(Tonkin)聯系。’”
這個聲音之前還說:“白里安(Briand)做得很好,那些好的地方我們會加強,這個評價不僅來自我親愛的祖國,還有整個歐洲。”
奎恩(Quain)博士,也是一個靈魂,插話道:“今天的朱利亞會先解散,之后再開降神會吧。今晚這兒有太多的力量。有人從波士頓來,想要找你。如果你去洛杉磯,那就準備在那兒和我們碰面吧。你會去的,但不用急。先解散吧。之后會有聲音來引導你的。”
降神會就終止了。
1911年1月4日又有一次降神會。我不在場。斯特德寫信告訴我:“王甫又來了。他說:‘我要向斯特德先生表達我們的謝意,感謝他在我們的行動中給予的幫助。我們從你們的降神會中獲得了巨大能量,能直接和你們的勢力進行溝通,做成了很多事情。很快,你們便可聽到改革的消息;我們身后的勢力正在取得巨大的進步。告訴慶丕,我們都在急切地盼他回去,因為他會幫助我們和各方交流。我們做的大事正在取得進展,不久便會實現。’”
1911年10月27日,我和大人(1910年1月15日降神會上和我同在現場的中國官員)都在上海,他問我,在那次或其他降神會上,是否預言到1911年10月10日的武昌起義。我記得,當時給我的警示就是:“如果到了漢口附近要小心!”
1912年2月20日,當時我擔任造冊處稅務司,主管北京文案房駐上海辦事處(Shanghai Office of the Peking Secretariat)。我給斯特德寫了封信,簡單介紹了武昌起義之后中國的形勢。我很清楚,如果此信用于任何公開目的,我的名字都不能出現,所以我在附信中寫道:
“在您降神會中關于中國革命的超自然預言著實異常,甚為震撼,難以用常理解釋清楚。最奇怪的是,提到漢口是危險點。因為當時,沒人特地去想會有大規模革命發生,而且毫無疑問,也沒有想到革命會在漢口爆發。大多數人都認為廣州很可能發生起義。那時沒人知道,甚至大人本人也不知道,他會卷入其中并發揮很大作用。
“我在其中要發揮的作用還沒有顯現,但承認我可能會和中國海關總署內必將發生的一系列變革有所關聯也并不為過。”
斯特德在1912年3月4日再次來信,他告訴我,在他和女兒埃斯特爾(Estelle)在家中主持的小型私人降神會上,李鴻章一直都在。一天晚上,他女兒一個人在客廳,她感覺他來了,但是她無法辨別他。他只是說:“唉!唉!唉!”
“一小時后,”信中繼續講道,“我回到家,上樓,我并不清楚發生了什么事情。李鴻章用我的手寫下警告,預示會有麻煩出現。他說這場革命將會使中國失掉西藏、蒙古和滿洲,及所有為了國家統一要犧牲掉的東西。他對于事態的發展感到難過,非常難過。”
我收到斯特德先生發來的最后一封信的日期是1912年3月8日。他在信中說,自從我離開后,在靈媒主持的降神會上,李鴻章幾乎不再能和他們聯絡上。但是沒有人的時候,他經常來找他(斯特德)和他的女兒。這封信是在他不幸的泰坦尼克號之行前寫給我的。1912年4月15日,伴隨著泰坦尼克號的沉沒,斯特德先生也永遠地離開了這個世界。
他曾在1912年復活節星期日(在泰坦尼克號之旅啟程兩三天前),給他忠誠的秘書哈珀小姐寫信:
“不知怎么的,我總覺得會有事情發生,在某個地方,以某種方式,而且將會是永久的。”
斯特德心里一直想來中國,想參與這兒的改革事宜,新政權中有影響力的人也一直敦促他這樣做。他本可以是偉大事業的福音;但是命運之神主宰著一切,我們只能借丁尼生的詩句來悼念他。他“此刻開始了通向幸福生活的旅程”,在有幸認識他的人心中,留下了一片美好的回憶——他對人對事總是充滿憐憫之心,不令任何人失望;他還留給我們一種勇氣,一種不管在哪個塵世中,都能坦然面對最后困境的勇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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慶丕回憶錄:我與中國海關(1874—1921)
作者:[英] 慶丕
出版時間:2025年5月
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 新民說
內容簡介:
一部生動詳細的晚清海關職員生活回憶錄,看一個普通英國人如何與古老中國的變化交鋒。
慶丕出生于倫敦,父親是大法官法庭的高級主簿。因為父親與總稅務司赫德相識,他在高中畢業后獲得了在中國海關任職的機會。此后近半個世紀的時間里,他先后在汕頭、九江、煙臺、上海、天津、杭州、九龍、廣州、漢口、宜昌、廈門、福州等地海關任職。
作為海關中層官員的慶丕在回憶錄里保存下了一段珍貴的歷史。海關工作的大事小情、口岸城市中外居民的生活風貌都歷歷在目。在近半個世紀的時間里,慶丕輾轉于十余個口岸城市,在義和團運動、辛亥革命等重大事件中隨波浮沉,也在李鴻章、丁汝昌、赫德爵士等大人物的身邊徘徊。跟隨慶丕的目光,我們重新回到百年前,親身體驗近代中西文明對撞帶來的震蕩。
作者簡介:
慶丕(Paul Henry King),英國人,1874年進入中國海關,先后在汕頭、九江、煙臺、上海、天津、杭州、九龍、廣州等地任職,官至粵海關稅務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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