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道臨回憶往事：母親受驚嚇而死，他被演員梁波羅傷害

　　（孫道臨與妻子王文娟）

　　孫道臨是上世紀五、六十年代紅極一時的電影明星，主演了《烏鴉與麻雀》《渡江偵察記》《永不消逝的電波》《萬紫千紅總是春》《早春二月》《李四光》《一盤沒有下完的棋》《雷雨》等一系列經典影片，影響了幾代觀眾。

　　孫道臨的妻子王文娟是大名鼎鼎的越劇王派創始人，主演了《追魚》《紅樓夢》《忠魂曲》等經典越劇電影，深受戲迷喜愛。

　　鮮為人知的是，特殊年代里，孫道臨遭受過沖擊和折磨，人生陷入至暗時刻。他的母親因驚嚇過度不幸離世，孫道臨被同事——著名演員梁波羅揭發……

　　01

　　（孫道臨）

　　撰寫此文前，“細品名人”閱讀了上海人民出版社出版的《孫道臨傳》，全書共44萬字，2009年出版。

　　該書的作者在撰寫《孫道臨傳》時，得到了孫道臨的夫人王文娟、女兒孫慶原等人的幫助，真實性有保證。

　　“細品名人”撰寫的本文真實、客觀，不浮夸，不褒不貶，真實還原了孫道臨老師這段特殊的生命歲月……

　　（少年孫道臨）

　　孫道臨祖籍浙江嘉興，1921年12月18日出生于北京皇城根惜薪司胡同18號，上面有兩個哥哥兩個姐姐。

　　孫道臨的父親孫文耀是從比利時留學歸國人員，在北洋政府的交通部當工程師。孫道臨的母親范念華是家庭婦女，裹小腳。

　　孫道臨剛出生時，父親給他取名“孫以亮”，上學后他改名為孫道臨。

　　孫道臨天資聰穎，他小學一、二年級沒上，一進入崇德小學就跳級讀三年級。

　　孫道臨（右）與父親

　　隨著時局動蕩，孫文耀的收入越來越低，家里的生活漸漸變得困難。

　　孫文耀的婚姻是父母包辦的，他的妻子范念華是浙江嘉善農村人。她沒有文化，長了一張圓圓的臉，心地善良，經常受外人欺負。

　　孫道臨5歲時，夜里與母親在家里被幾個蒙面人綁在床上，對方把家里值錢的東西洗劫一空。丈夫回來后要報警，被范念華阻止了：搶就搶了吧，沒傷著人就好，以后日子緊就緊一點。

　　母親寬厚仁慈的性格，潛移默化中影響著孫道臨。孫道臨成名后，心地善良柔軟，是身邊人眼里的大善人。

　　（孫道臨的母校私立崇德中學）

　　小學畢業后，孫道臨考入崇德中學。校長凌賢揚是從英國劍橋大學畢業的，國文老師王汝梅是從輔仁大學中文系畢業的。孫道臨品學兼優，深得師生好評。

　　1937年，抗戰全面爆發，16歲的孫道臨參加了學生救亡運動。北平淪陷后，孫道臨一家的生活水深火熱。

　　1938年，孫道臨父親將新買不久的房子賣了，資助孫道臨去燕京大學讀書。

　　02

　　司徒雷登（John Leighton Stuart，1876年6月24日~1962年9月19日）

　　1941年12月8日，孫道臨因參加學生進步活動，與校長司徒雷登，還有一批進步教師、學生，被關到了陰暗潮濕的地窖里。

　　孫道臨遭受過拷打，孫家父母四處變賣家產找人營救，加上進步學生的聲援。1942年6月孫道臨被放了出來，不久燕京大學關閉了，孫道臨也退學了。

　　1943年，孫道臨開始在中國旅行劇團、上海國華劇社等藝術團體演話劇，從此正式走上了演藝之路。

　　孫道臨長相帥氣，身材適中，演技好。他主演的《茶花女》《日出》《雷雨》等話劇，頗受歡迎。

　　新中國成立后，孫道臨成了上海電影制片廠的演員。他主演了《渡江偵察記》《南島風云》《家》《永不消逝的電波》《革命家庭》《51號兵站》等一系列經典影片。

　　1962年，孫道臨入選“新中國22大電影明星”，紅極一時。

　　值得一提的是，孫道臨在《渡江偵察記》中飾演“李連長”，該片在南京拍外景時，孫道臨高燒到40度，他拖著虛弱的身體將戲拍完。

　　1964年，孫道臨與上官云珠主演的《早春二月》在全國公映，引起巨大的反響。

　　誰知1964年下半年，《早春二月》遭受批判，孫道臨、上官云珠等主演受到牽連，攝影李文化、作曲江定仙也遭受批判。從此孫道臨的命運被卷入了歷史的風浪中。

　　（孫道臨與妻子王文娟）

　　孫道臨的妻子名叫王文娟，她1926年出生于浙江嵊縣農村，比孫道臨小5歲。

　　1962年7月，孫道臨與王文娟在上海結婚。1964年，他們的獨生女兒孫慶原出生了。孫道臨給女兒取這個名字，是為了慶祝我國原子彈試爆成功。

　　1966年特殊年代來臨，孫道臨首當其沖受到沖擊。當時孫道臨是上影劇團的副團長，因為主演過“大毒草”電影《早春二月》，加上他在燕京大學讀書時被日寇逮捕過，有人懷疑他的歷史不清白。

　　03

　　（孫道臨）

　　（孫道臨與母親）

　　一夜之間，孫道臨身邊的人全變了。熟悉的同事沖進他的家里，對他進行抄家，對方在房子里亂砸，然后進行地毯式搜索。

　　孫道臨的母親嚇得臉色慘白，心律失常，癱在地上起不來了。

　　隨后，孫道臨被打入十八層地獄，軍宣隊、工宣隊，還有廠里的造反派頭頭公開宣布：要在孫道臨等人身上再踏上一只腳，讓他們永世不得翻身！

　　廠里少數同事為了自保，為了表忠心，紛紛檢舉揭發孫道臨。孫道臨的第一張大字報，是廠里的青年演員梁波羅寫的。

　　梁波羅祖籍廣東中山，1938年12月出生于陜西省西安市，畢業于上海戲劇學院表演系。

　　1959年，梁波羅大學畢業后被分配到上影廠當演員。梁波羅比孫道臨小17歲，在孫道臨面前是小字輩。

　　1961年，孫道臨與梁波羅合作拍攝電影《51號兵站》，孫道臨飾演部隊政委，梁波羅飾演男一號“梁洪”。

　　孫道臨既是演員劇團團長，又是長輩，在劇組對梁波羅非常關照。拍攝期間，他幫梁波羅一起分析角色，給他打早餐，梁波羅一口一聲“孫團長”，叫得很親切。

　　據《孫道臨傳》介紹，孫道臨看到梁波羅揭發自己的大字報，心被刺痛了。他與梁波羅沒有任何個人恩怨，平時也很關心他，沒想到梁波羅會做出這樣傷害他的事！

　　平心而論，梁波羅并不是心地險惡之人，當時他才28歲，擔心自己的前途，一心要積極表現，為自己爭取一個好的處境。孫道臨站在大字報前，流下了痛心的淚水。

　　（青年梁波羅）

　　而據《孫道臨傳》介紹，梁波羅在貼出孫道臨的大字報后，心里非常難過。后來梁波羅寫了一篇文章《孫道臨與我的師生情誼》，他這樣寫道：

　　當大字報貼出后，我真希望刮一陣臺風，下一場暴雨，沖刷去我心頭的負罪感。

　　梁波羅還這樣寫道：那張大字報宛如一把雙刃劍，刺傷了孫道臨，也讓我落下了心病。我不敢面對孫道臨，心里默念了千百遍“對不起”，可沒勇氣說出口，也生怕將孫道臨內心的傷疤再度撕開。

　　04

　　（梁波羅與妻子劉君蓉）

　　梁波羅寫大字報揭發孫道臨，但并沒有改變自己的處境。因為一句多嘴，他被關進了牛棚。

　　當時孫道臨也被關在牛棚里，與梁波羅在一個大房間里。

　　孫道臨在牛棚里擔任學習組長，梁波羅擔任記錄員。孫道臨組織“牛鬼蛇神”談心得體會時，梁波羅負責記錄。

　　夜里，孫道臨在旁邊等梁波羅整理筆記。只剩下兩個人時，孫道臨與梁波羅之間有著深深的隔閡，兩人啃冷饅頭充饑，誰也不理誰。

　　梁波羅想到自己給孫道臨帶來這么大傷害，眼里涌出了淚水。

　　孫道臨（左）與梁波羅

　　特殊年結束后，孫道臨原諒了梁波羅，但梁波羅那句“對不起”始終沒有說出口，這也成了梁波羅一輩子的心病。

　　有的網友知道梁波羅的所作所為，在網上留言，說梁波羅身上有污點，曾寫大字報陷害孫道臨。

　　孫道臨被關進牛棚后，王文娟也受到沖擊，他們的家不知被抄過多少遍了，孫道臨的幾箱書籍，王文娟的戲服、劇照都被抄走了。

　　王文娟學戲時寫的《學藝手記》《演員日記》，也被銷毀了。

　　（王文娟、徐玉蘭越劇電影《紅樓夢》劇照）

　　（青年王文娟）

　　孫道臨的母親已經70多歲了，老太太膽小怕事，本來心臟就不好，一次次驚嚇后，她的身體越來越差。

　　1967年3月，孫道臨在牛棚里接到王文娟打來的電話，說母親病危了。孫道臨向監管人員請假，要回去看望母親。

　　監管人員沖孫道臨吼道：你也配請假？好好寫你的檢查！

　　母子有心靈感應，孫道臨突然眼前一黑，看不清東西了。他不吃飯，不說話，晚上一合上眼就做噩夢，夢見母親在哭喊。

　　（孫道臨劇照）

　　當晚孫道臨一夜未眠，在窗前坐了一夜，眼神呆滯。監管人員怕孫道臨出事，將他的情況向上面作了匯報。相關領導研究3天后，同意孫道臨回家看望母親，但必須由專案人員押解。

　　當孫道臨趕到家里時，母親已經去世3個多小時了，老太太的眼睛一直睜著，身體已經冰涼了。

　　孫道臨悲痛欲絕，用手將母親的眼睛合上。王文娟哽咽告訴孫道臨：母親走前一直念叨你的名字，在等著見你最后一面，不肯合眼。

　　孫道臨將臉貼到母親冰涼的胸前，將嘴唇咬出了血。

　　05

　　（孫道臨與妻子王文娟）

　　孫道臨料理完母親的后事，又回到了牛棚。他覺得是自己牽連了母親，如果自己不受到沖擊，沒有人來家里抄家，母親也不會受驚嚇而死，這成了孫道臨一輩子解不開的心結。

　　此后孫道臨一想起母親，他就會心痛落淚。

　　但特殊年代里，孫道臨這個“牛鬼蛇神”也感受過溫情。上影廠的文學編輯張小玲每次看見孫道臨，都會用鼓勵的眼光看著他。

　　孫道臨擔心牽連到張小玲，不敢與她打招呼，但心里平添了一絲溫暖。

　　孫道臨（右）與演員程之

　　上影廠沖印車間有個青年工人，在牛棚里負責看管“牛鬼蛇神”。孫道臨的一個同事走得稍慢，這個青年工人揚起皮帶就抽，將對方的腦門打出了血。

　　孫道臨的心猛然一抖，雙腿發軟走不動了，這位青年工人大聲對他吆喝。大家走散后，這位青年工人的面部表情突然變得柔和了。

　　他告訴孫道臨，之所以吆喝他，就是為了不讓他受皮肉之苦。孫道臨的眼眶紅了。

　　有一次，廠里一個負責看守孫道臨的青年演員，趁人不注意悄悄對孫道臨說：我到北京外調，見到你姐姐了，她挺好的，你放心吧。

　　（孫道臨）

　　在這么殘酷的環境中，還有如此的溫情，孫道臨臉上露出了一絲笑意。孫道臨相信：人間自有真情在。這也讓孫道臨變得越發堅強，熬過了生命中的寒冬。

　　1976年特殊年代結束后，孫道臨恢復了名譽。此時他已經55歲，人到中年的他除了演電影，還當起了導演。他自編自導自演的影片《雷雨》《非常大總統》等，受到廣泛好評。

　　1988年，孫道臨還與姜昆、侯耀文、王剛等人，共同主持了央視春晚。

　　（孫道臨主持1988年央視春晚）

　　（2006年，孫道臨王文娟和女兒女婿外孫外孫女合影）

　　晚年的孫道臨患上了面癱，王文娟和女兒將他的生活照顧得很好。

　　2007年12月28日，孫道臨突發心臟病，不幸在上海華東醫院逝世，享年86歲，走完了他坎坷、輝煌而傳奇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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