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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張嘉怡
- Chapter.1
李曉蜷縮在角落里，盯著此時躺在床上的這個男人。
這是他丈夫，陳志遠。
他們的家住在荒郊野嶺，陳志遠是個科學家，平時整日在地下室里做實驗，他不工作但也不愁吃穿，家里住的是一千平米的大別墅，而李曉是全職太太，他們家沒有保姆，只有一個陳志遠發明出來的家務機器人。
李曉抱緊自己的腿，想起有一年情人節，陳志遠曾深情脈脈地對她說:“老婆，你知道嗎？鮮血可以讓我得到快感，沒有什么事比這個更讓我興奮，除了你。”
李曉知道他是個騙子。從他那次家暴李曉，布滿血絲的眼睛狠狠地透出殺意開始，李曉就明白了。
可奇怪的是，陳志遠盯著她氣憤傷心的眼睛說出一句話:“你恨我也沒用，你根本沒辦法停止愛我。”
更奇怪的是，李曉發現她真的不能停止愛他，那種從身體內部發出來的指令，讓她無法違抗。
即使她知道陳志遠只是想找一個伺候他生理需求的人而已，而她不知道，什么時候會被他結束生命。
陳志遠上一次動殺機，是因為懷疑李曉發現了他的秘密。
那天李曉發燒了，身體滾燙地像是要裂開。當時陳志遠并不知情，正埋頭在地下室里做研究。
本來實驗室陳志遠是明令禁止李曉進的。但是當時李曉的頭漲得厲害，實在撐不下去了，就迷迷糊糊跑到去地下室找他。
彎彎曲曲的暗道幾乎要把李曉繞暈，狹窄的小走廊潮濕得厲害，有蟑螂從她的腳背爬過，李曉嚇得撞到墻上，泛黃的墻皮竟脆弱地脫落了。這地方應該是存在了很多年。
“親愛的，你在里面嗎？”
“我就在門外，你開一下門吧。”
李曉喊著，卻沒有人回應。她站在實驗室門外，門似乎沒有關緊，從中間的門縫里透出一道燈光。
光照向門外，與李曉所站地方的陰暗形成鮮明的對比，她又敲了敲門，還是沒有回應。
實驗室里散發出淡淡的腥味。
李曉心里癢得厲害，慢慢將瞳孔移到門縫處……
“啊！”
她瞳孔急劇收縮，渾身的血液沖上了頭，她想她的腦袋當時一定是燒得不清醒，眼睛也不好使了。
李曉居然看見實驗室里有好幾個沒有頭的人，他們渾身赤裸地立著，而地上，堆著一些血淋淋的人頭！
李曉感覺天旋地轉，后來就不省人事了。
待她醒過來的時候已經在臥室里。
“親愛的，你怎么了？”抬頭就是丈夫陳志遠關切的笑容。
李曉很想保持鎮定，但她感覺被子下的手指都在抖:“我......我發燒了，怎么找你都找不到，就跑到地下室里了，沒想到撐不住暈倒了。”
“哦，原來是這樣，現在你已經退燒了。”陳志遠的神情突然變得冷峻莫名，“你去我的實驗室，有沒有看見什么？”
“啊？看見什么啊，你還有什么不能被我看見的嗎？”慌亂中李曉裝傻充愣。
陳志遠面上無笑，一眨不眨地盯著她的臉，企圖從上面看出破綻。
李曉的笑容有些僵了。
陳志遠突然一笑：“我逗你玩兒呢，我們之間哪兒有秘密？”
這時候，客廳的電視里還在播放著新聞:近日，消失已久的連環殺人魔突然接二連三地開始作案，失蹤死者皆是二十到三十歲的女性，現場只見血跡未見尸體，根據現場證據調查，疑似先奸后殺又將受害者藏尸……
殺人犯……那地下室里的尸體和頭顱是……
李曉本無心聽到，越聽汗毛都立了起來，突然覺得毛骨悚然。她驚恐地看向正背過身去倒咖啡的丈夫，眼前的這個男人很陌生。陳志遠轉過來，這張臉她竟越看越覺得不認識……
奇怪，當初她是怎么認識他的？
當李曉仔細想這件事的時候，卻怎么也記不起來——她的回憶里竟然是空白的。
- Chapter.2
“喂？丁易，你現在能來我家嗎？”李曉顫巍巍拿起電話。
丁易是李曉在大學時候的前男友。
“現在嗎？你是不是出了什么事？”電話那頭的丁易聽出她的語氣有些不對勁。
“對，我發現我丈夫他，他是個……”李曉說到一半，腦海里竟自動涌現出大量過去生活的畫面，陳志遠的擁抱與笑容像是強制塞入她的大腦回憶，讓李曉瞬間啞聲，呆住了。
“喂？曉曉，你還好嗎？”
“我，我打錯了，對不起，我先掛了……”
“曉曉，等一下。”
“什么事？”李曉頓住。
電話那頭的丁易聲音有些窘:“你知道，從高中我就開始追你了，如今你結婚我也沒有再尋他歡，如果……我是說如果，你過得不幸福，你隨時可以來找我，明白嗎？好了就這些，那么再見。”
對方掛掉了電話。
李曉鬼使神差地沒有再求助，她深吸一口氣，決定替陳志遠守住那個秘密。
殺人犯又如何呢？又沒有把她殺掉，更何況他是我的丈夫。李曉這樣安慰自己。
可是禍不單行。
那天李曉正在別墅的后花園里散步，太陽晴好，白玫瑰開得很別致，她低頭嗅花的一瞬間，眼角突然瞥見一道熟悉的身影從另一邊的圍墻內走了過去。
待李曉抬頭時，只瞥見一抹屬于女人的雪白的袖角消失在圍墻的另一邊。
她是誰，家里怎么會有第二個女人？
李曉的好奇心瞬間被拔起，她很想跟過去看看，但去不成，陳志遠明令禁止她去圍墻以外的地方，他的占有讓李曉被禁了足，像一只拴在籠子里的金絲雀。
圍墻那邊有什么，李曉都一無所知。
陳志遠從來都沒跟李曉提起過，但是總覺得陳志遠有什么事瞞著她。這一次猜忌像是向上攀巖的藤蔓，李曉急切地想要知道這個秘密，想知道那女人究竟是誰。
她伏在圍墻上仔細地聽著動靜，那邊傳來銀鈴般的笑聲:“感謝你為我種的茉莉，我會每天都好好照顧它的。”
這句話太耳熟了，以前陳志遠為她種茉莉花的時候，她似乎也這么說過。
“如果茉莉花開了，一定很像你。”圍墻那邊傳來丈夫陳志遠的聲音。
連回復都一模一樣，陳志遠背著她養了個小三兒？
李曉心里猜測了一萬個結果，越想越氣，她翹著腳想要看清那邊的一切，可都被厚厚的圍墻堵住視線。
李曉心里不滿，又不敢去質問陳志遠，只能裝不知道。但她控制不住自己，每天在有動靜的時候偷聽，陳志遠對那個神秘女人的甜言蜜語，幾乎要令她抓狂。
日復一日李曉又氣又急，暗地里拿了錐子在圍墻不起眼的邊緣鑿了個洞。
女人窈窕的背影正彎下腰給一朵茉莉澆水，李曉抿唇偷窺著，想要看清她的一舉一動。
女人稍一抬頭，陽光照在她半張臉上……
李曉看清了她的側臉，嚇了一跳。
- Chapter.3
李曉慌慌張張從地上抓了把黏土，把那個偷窺的洞填上了。
她的手還在抖。
怎么會呢？圍墻的另一邊……那明明是一張跟自己一模一樣的臉。
家里怎么會有兩個自己？
李曉幾乎瞬間聯想到一個可怕的想法:
陳志遠厭倦她了，拿她的樣子作為模板，研究出來一個仿生人，隨時都可能替換掉她。
她會被殺掉！
李曉被自己的猜想驚出一頭冷汗，但是除此之外好像也沒有別的解釋，誰讓他丈夫是個殺人成癮的瘋子。
就算自己臨死前有可能發出求救信號，待警方找上門來，他也可以悠然自得地藏好尸體后，帶那個機器人李曉出來見客。
李曉從來沒有這么害怕過，這樣不行，她必須得逃出去！
詭異的是，家里的鎖竟然不知何時全被從里面鎖住了。
果然……陳志遠已經開始先一步防止她逃跑了。
李曉翻遍了家里的每個房間，都沒有找到與之匹配的鑰匙。她焦急之余，決定再冒險去一趟地下實驗室。
老天保佑，陳志遠竟然不在實驗室里，也許是又去圍墻那一邊跟那個假人約會去了。
管不了那么多，先找到鑰匙再說。
李曉壯著膽子盡量忽略墻角的那堆已經發臭腐爛的頭顱，翻遍了實驗室也沒有找到鑰匙，倒是發現了一顆長得有些怪異的樹。
那棵樹用袋子套著，似乎還結了幾個挺大的果實，只不過那樹用漆黑的塑料袋套著，看不清果實的具體形狀。
這時李曉的好奇心涌上來，緩緩伸手去揭那層塑料袋，唰……
“啊！！”
李曉一下子癱坐在地，嘴唇不住地發抖。
塑料袋下的那顆樹殷綠殷綠的，上面竟結滿了她的頭！
陳志平整日埋頭在實驗室，居然造了這樣一棵詭異的植物。這么說……李曉側頭看向角落里那些血淋淋的頭，竟也都是她的模樣！
那些頭顱像是被陳志平從樹上活生生擰下來的，脖頸處露出電線，表情猙獰不堪，散發出電子產品的生冷味道，還充斥著淡淡的焦味和血腥味。
那些頭被丟棄在墻角發爛，發臭。
李曉覺得胃里有什么正在翻涌 :“嘔———”
她站都站不穩，幾乎是爬出了實驗室。
李曉反鎖臥室，背靠著門癱軟在地上。腦海里突然浮現出地下室里那些血淋淋的頭，以陳志遠殺人的嗜好，對她下手是遲早的事，隨時都可能是她的死期。
李曉戰戰兢兢拿起電話。
“……喂？110嗎……我這里，有個殺人犯。”
“好的，請稍等。”電話里傳來甜美的回應。
“可是警官，我還沒有說我家的地址是哪兒。”
“好的，請稍等。”那甜美的聲音又說了同樣的話，李曉的心里突然咯噔一聲。
“警官，今天星期幾？”
“好的，請稍等。”
怎么會這樣？李曉冷汗直冒，啪地一下掛了電話，嘴唇已經哆嗦的不成樣子，一定是陳志遠搞的鬼！他把警局的電話線路做了手腳，防止她逃跑。
李曉心死如灰，像個木偶一樣爬上床闔上眼皮等待發落。
隱隱地聽到圍墻另一邊清脆的歌聲:“好一朵美麗的茉莉花，好一朵美麗的茉莉花……”
李曉唰地睜開眼。
或許還有一個辦法，如果她毀掉那棵樹，再把圍墻那邊的“自己”給殺了，那么暫時就沒有仿生人可以代替她。
李曉冷靜下來，拿起電話：“喂？丁易。”
“曉曉，有什么事嗎？”
“如果我有危險……你會來救我的吧？”
李曉掛掉電話，拿著刀，翻進了圍墻的另一邊。
- Chapter.4
仿生人看著這個來者不善卻跟自己長得一模一樣的人，嚇得驚叫起來滿屋亂竄。
“志遠！志遠！你快來啊，救命啊！”
李曉抓住她的肩膀，想要刺穿她的脖子，不料兩人力氣相當，刀被打翻在地，她們扭打起來。
驚慌中，李曉看見屋子里燃燒滾燙的火爐，狠色一瞬即逝。
最后，火爐燒灼肉體的聲音噼里啪啦，還帶一股難聞的肉焦味。李曉渾身是血地盯著那火，面無表情。
然后她緩緩蹲下，往里送了把柴火。
“救人，快救人！”
警車蜂擁而至，丁易領頭砸碎了別墅的鎖。
一大幫人最后在后院找到了渾身是血的李曉，以及狠狠掐著她脖子，幾近發瘋的陳志遠。
丁易二話不說跑過去撲向陳志遠，走近才發現陳志遠的胸前早已經插了把匕首，傷口往外潺潺地流著血。
“你為什么要殺死她？為什么！”陳志遠發瘋地吼著。
李曉冷笑:“我不過就殺了個機器人，犯法嗎？你實驗室里的人頭樹是干嘛的，你造出那個仿生人到底要干什么？代替我，好把我殺掉？”
“你……”陳志遠被丁易和警察制住，已經漸漸沒有力氣，馬上就要咽氣了。
陳志遠死死地盯著李曉。
“那是我的實驗，為了治療她而研究的，她有腦癌，我制造那棵樹就是為了給她換頭，這樣她就可以繼續活下去，本來就快要成功了，可你，你卻把她燒死了。早知道這樣，我當初就不該……”
陳志遠沒氣了。
丁易讀不懂陳志遠臨死前眼里的恨，一個仿生人而已。
警方和醫療隊處理完工作后陸續撤離。
李曉身上的血跡被清理干凈，她平靜下來對丁易說:“陳志遠死了，這棟別墅就變成留給我的遺產了，如果你愿意，你可以在這和我一起住。不過，你要永遠替我保密，不然你會得到像他一樣下場的。”
丁易沒聽明白是什么意思，胡亂點頭，心里全是抱得美人歸的喜悅。
餐桌上。
“曉曉，你記得嗎？高中那時候我老拽你辮子，”
“是嗎？我忘記了。”
“哈哈這你都能忘，還有咱們班那個胖子李，他老拿你東西吃，好幾次還把你氣哭了，你記不記得最后是誰幫你揍得他？”
“我不記得了。”
吃飯的時候，丁易想跟她聊一聊過去甜蜜的回憶，可她的回憶似乎是一張白紙，寥寥無幾。
到了晚上睡覺時，丁易才真正覺得有些不對勁。
她睡著了。
眼前的這個人雖然長著和她李曉一模一樣的臉，但自己跟她親熱的時候，明顯感覺到她身上的氣息變了。
變成那種電子產品的生硬味道，吻她的嘴像吻一塊擱置許久的電腦主板，情到高潮時，她開始升溫，還能聞到她滾燙的身體散發出淡淡的，類似于數據線接口的焦味。
他腦子里有根弦突然斷了，這根本不是李曉！
床上的“李曉”慢慢睜開眼坐起來，面無表情地看著他的臉。
丁易瞬間汗毛倒立。如果她不是李曉，那真正的李曉……
“她被我燒死了。”
從一開始她就是陳志遠造出來的機器人，從她看到實驗室里那些頭的時候，她就猜到了，自己身體的異常，自己動不動接受到指令的大腦反應，她只是個被陳志遠拿來試驗的樣品罷了。
實驗室里那些頭是沒有成功的試驗品，所以被擰下來銷毀了，只有她，像個正常人一樣存活了下來。
她才是那個仿生人。
圍墻那邊的女人，是真正的李曉，她得了腦癌沒幾天活頭，愛妻心切的陳志遠才想出這么極端的辦法，沒想到卻成功了，她就是一個活生生的例子。
如果她沒有早早意識到這一點，現在估計就躺在手術臺上把頭移植貢獻給真的李曉了。
陳志遠千算萬算，沒算到她身上的程序進化到接近人類的思維。
“那是我的實驗，為了治療她而研究的，她有腦癌，我制造那棵樹就是為了給她換頭，這樣她就可以繼續活下去，本來就快要成功了，可你，你卻把她燒死了。早知道這樣，我當初就不該……”
“我當初就不該把你造出來。”這才是他最后想說的吧。
丁易此時感到如雷灌頂，怪不得她會說讓自己幫她保密，否則就跟陳志遠一個下場！
“你，你也沒必要殺了曉曉啊！你為什么要殺一個無辜的人！”
李曉冷笑:“我知道她是無辜的。”
“可我非常不喜歡，另一個人和我長的一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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