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前,
在電影《女孩》的全球首映禮上,
舒淇在觀眾長達(dá)8分鐘的掌聲中落淚。
作為舒淇第一次以導(dǎo)演身份創(chuàng)作的長篇作品,
《女孩》入圍了威尼斯、釜山和多倫多電影節(jié),
她也因此榮膺
釜山國際電影節(jié)主競賽單元的最佳導(dǎo)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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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淇首次以導(dǎo)演身份
亮相今年的威尼斯、釜山等國際電影節(jié)
入行30年,舒淇也曾憑演員身份屢次獲獎。
去年,她又獲得奧斯卡評委資格,
成為繼鞏俐、張曼玉之后,
第三位擁有“四大滿貫”評審的華人女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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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淇今年49歲了。
各種公開活動上,
她美艷風(fēng)情,次次驚艷眾人;
生活中,
她“吸貓”,愛在家躺平,
會在社媒分享素顏?zhàn)耘模?/p>
她也在獲獎臺上感謝先生馮德倫的支持,
“娶了一個不常常在家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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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淇和丈夫馮德倫
10月,一條在北京見到了舒淇。
整整兩日的采訪行程下,
她依舊狀態(tài)輕盈,會在拍攝前哼起歌曲。
我們聊了聊這位“最老的新導(dǎo)演”的創(chuàng)作故事。
“好像每一個時期,
只要在工作,都是我最好的狀態(tà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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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舒淇出席法國盧米埃爾電影節(jié)的開幕典禮
以下是舒淇的講述。
編輯:藍(lán)雨約
責(zé)編:陳子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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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淇接受一條采訪
收到了威尼斯入圍通知的時候,我真的欣喜若狂,感覺我很久都沒有那種飛到天上的感覺。
第一時間就跟我老公視頻,那時候因為太感動了,是講不出話來的。他就看到你那個樣子,問怎么了,一副是誰欺負(fù)你了,要?dú)⑦^來的表情。我就只能說“我、我……入圍”,他很嚴(yán)肅的表情突然就變了,然后他就說“恭喜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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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淇和《女孩》劇組在威尼斯國際電影節(jié)
《女孩》的劇本我寫了十幾年。這個故事好像沒有辦法簡單來說,一定要說的話,它是一個小孩生小小孩的故事。
我拍這部電影最主要的原因,是想講一個原生家庭對小孩子帶來的傷害,她未來的路會變成一個什么樣的路?

《女孩》
我小時候是在一個暴力家庭里長大的。
每次一下課要回到家里頭的時候,我在巷口,就不想走進(jìn)去了,我特別討厭的就是夜晚,因為我覺得晚上會讓我感受到那種恐懼的來臨。
但是我本身的性格會懂得去釋放,我是一個白羊O型人,在學(xué)校的時候我是盡情地撒潑的。我小學(xué)的時候是鼓隊、音樂隊,然后又是籃球隊,中學(xué)的時候是曲棍球隊,還是特別歡快的一個女孩。
一開始我寫小麗的故事的時候,是照我自己的個性、情緒去走的。但等到人物一進(jìn)來的時候,我發(fā)現(xiàn)必須要做一些角色上性格的調(diào)整,我就把林小麗陽光開朗的那一面給拿掉了。

演員白小櫻飾林小麗
衣柜的戲,最主要也是來自于我小時候的經(jīng)歷。
我躲在衣柜里頭的時候,那個對聲音的恐懼是會刻進(jìn)你的腦子里頭。電影里我就用了關(guān)于聲音的方法去呈現(xiàn)。
而衣柜,小麗她以為是最安全的地方,但是它是布做的,所以到最后這個手是可以伸進(jìn)去把她掐死的。

舒淇給演員講戲
我知道小時候的陰影對我造成了恐懼的時候,是有一天我要坐電梯。香港的一些電梯是特別老舊的,然后有一點(diǎn)昏暗的感覺,突然我就不敢走進(jìn)電梯里頭了。
但我還是得進(jìn)去,不然我就到不了我的目的地。所以我其實(shí)那時候天天都在面對。
我必須要去面對這個恐懼,面對我自己受過的創(chuàng)傷。

有人和我說TA很討厭這部電影,覺得這部電影特別地殘忍,在看的時候感覺要被剝了一層皮,舊的創(chuàng)傷會再被挖出來。
回到家我又重新以觀眾的心態(tài)感受了一下我的電影,我就開始流淚。我為這個人而感覺到難過,我就在想說TA到底經(jīng)歷了一個什么樣的人生,才能夠把自己愈合成現(xiàn)在我看到TA的那個樣子。
你打在臉上的傷口會好,但這個疤痕是會在身上一輩子的。

演員林品彤飾李莉莉
很多人覺得莉莉的出現(xiàn),是把小麗帶走飛往一個自由的世界,所以小麗可以離開,沒有的。
小麗她跟莉莉一起跑出去了,去MTV,遇到了機(jī)車少年們,在山林之間釋放了壓抑的情緒。但是她又能怎樣,她那么小,她要靠什么去養(yǎng)活她自己,所以她到最后還是回家了。

而在小麗生日的那一天,是媽媽把她送走的,送去一個非常好的家庭。
小時候在臺灣的家庭里頭,生日的時候是吃紅蛋羹、豬腳面線的,小麗長大后回來的那一天剛好也是她的生日,也是那一碗豬腳面線,其實(shí)媽媽永遠(yuǎn)都記得她的生日。

其實(shí)我最主要的是在表達(dá)“你是不是愛我的”這個重點(diǎn),我覺得這是很多失落在外的女人,或從小在陰影里長大的孩子們,一直都很想問自己家長的一件事情。
我希望一些不懂表達(dá)愛的父母親,可以換一個正常的教育,讓小朋友們在一個比較健康快樂的童年里長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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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覺得我是一個最老的新導(dǎo)演。
先在電影圈沉浸了30年,各種技能可能都在這30年學(xué)會了。最需要學(xué)習(xí)的就是不被人家?guī)ё撸业帽3治业某踔裕易钕氡磉_(dá)的是什么?
最開始2011年,侯導(dǎo)(侯孝賢)叫我做導(dǎo)演,當(dāng)時我真的以為他是開玩笑的。他跟我說第一次導(dǎo)演的話,要寫一個你最想說的故事,最拿手最熟悉的,還要有一個大的議題方向跟社會接軌。所以我寫了我小時候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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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年,舒淇和侯孝賢在第68屆戛納國際電影節(jié)上合影
侯孝賢憑《刺客聶隱娘》獲得本屆最佳導(dǎo)演獎,
舒淇是主演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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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導(dǎo)演的舒淇正在工作
我覺得創(chuàng)作故事的過程是比拍攝的過程難。
這個故事醞釀了10多年,認(rèn)真寫的話,是花了8年,最后又花了15天把它變成一個可以拿出去給人家看的劇本。
最大的困難在于,這不是一個正常的編劇寫的劇本,我要給制片人解釋我到底在寫什么,然后去重新寫一個正常的版本。

舒淇在《女孩》片場
演員是感性的,導(dǎo)演必須理性跟感性并存。
我一開始寫的時候把自己代入進(jìn)去了,以為自編自導(dǎo)自演這樣子比較簡單。但劇本寫出來,發(fā)現(xiàn)我還是要找一個符合年輕30歲媽媽這個形象的演員來演,我很慶幸做了這個選擇。
在導(dǎo)演的過程當(dāng)中,實(shí)在是沒有辦法分身去演出。

導(dǎo)演該操心的太多了,你必須要想得比別人快一步,解決事情的方法也必須要迅速,你還得很客觀地去看自己的戲,包括剪接,不可以被人家?guī)堋?/p>
我跟余靜萍老師,我的攝影師,前期溝通需要很長的時間去磨合的,我得要很理性地去分析她的想法符不符合我想要表達(dá)的東西。

每一場戲,我們都是花了很多心思去把它編排出來。
三臺摩托車那場戲,我們只有那一個晚上可以拍。那些摩托車都是80年代末的,你想想看多么老的摩托車,6個人要騎在它們身上。
走山路的時候,它就不斷地拋錨,然后我們不斷地修復(fù)。有一臺車真的跑不動了,就加臺詞,一個人下來推車,說“哎呀?jīng)]油了”。

紅氣球我是一直都寫在里頭的。寫這場戲的時候,我要怎么樣去表現(xiàn)妹妹開朗愉悅的性格,不知道為什么,我就幻想妹妹前面的書包里頭會出現(xiàn)一個紅氣球。
在侯導(dǎo)的《紅氣球之旅》里頭,氣球是一個朋友之間的陪伴的象征,但我這個紅氣球代表的是一種自由。
還有到最后機(jī)車少年在山路上的行走,其實(shí)有點(diǎn)像《南國再見,南國》,騎著車子到處去律動、流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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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禧曼波》,2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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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客聶隱娘》,2015
我小時候就很愛幻想了,我天生的性格就是這樣,所以我可以很容易地進(jìn)到一個角色的靈魂里頭。
我可以想“哎呀我可以跟劉德華談戀愛”,還蠻開心的。但是也可以抽離得很快,你看我是一個多花心的女孩子(笑)。如果碰到一個傷痛的角色,我就可以把自己一些比較陰暗的情緒通過角色去發(fā)泄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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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淇亮相戛納、威尼斯等國際電影節(jié)紅毯
我覺得我先生是特別了解我的人。我在拍攝過程當(dāng)中不常常在家里,他就讓我安靜地創(chuàng)作。他不說話就是對我最好的支持了。
我好像每一個時期,只要在工作上,都是一個最好的狀態(tài)。每個時期都有每個時期不同的味道跟魅力,包括不同時期拍的電影,我會去感受自己的轉(zhuǎn)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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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不工作的時候,我就是在家躺平或者是跟貓玩,看看電視。
因為常常不在家里,它們兩個(小貓)應(yīng)該把我當(dāng)做房客,還是跟我老公比較親。它們就是噠噠噠跑過來,你又來了,然后我硬要抱起來,說“MayMayBoy我好想你”,然后過了兩秒,夠了,就跳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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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淇在家中休息時和小貓在一起
以前休息的時候,我可能到處飛,想放肆地大吃大喝。隨著年紀(jì)的增加,現(xiàn)在比較容易累了,我就得舍棄一些娛樂生活,比如說不要到處去玩,不要熬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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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淇喜歡在社交媒體上分享日常
我從來沒有容貌焦慮過,這一點(diǎn)我是真的完全沒有。我不覺得自己是長得多么美麗的一個女生。
我年輕的時候拍戲化妝,包括弄頭發(fā)就5分鐘。現(xiàn)在可能需要兩個多小時去化一個妝,我是特別地厭煩這件事情。
但我的化妝師跟我的造型師們,他們的工作就是必須要把我弄得漂漂亮亮的,其實(shí)我不是那么介意,他們很介意,我就尊重他們的職業(y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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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的覺得身為一個女性,最重要的東西是她眼睛里頭有沒有故事。外表再怎么樣保養(yǎng),都沒有一個有趣的靈魂來得更吸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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