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下的母親，來到我生活的城市，如今的她，變得越來越小心翼翼！

在2月10日那天，母親跟著外甥女，從鄉下的老家，坐高鐵來到了我生活的城市。

最初的幾天，由于連續陰天下雨，母親只能待在家里。由于我和妻子都很忙碌，每天陪伴她的時間，也只能在下班之后。

母親每天在家的日子，要么看看書，要么打掃家務，要么洗洗衣服或給陽臺上的花兒澆水，我也不知道她剩下的時間是如何打發的。

后來，天氣晴朗了，妻子讓她出去到外面走走，母親嗯嗯地應允著。但她卻偷偷地告訴我，她不敢輕易出門，擔心找不到回家的路。

母親還說，那天中午她扔垃圾時，在地下車庫里，轉了一個多小時，才找到了家。

母親她上下電梯，按鈕總是搞錯，小區的門禁，給她說了很多次，依然搞不清楚，到商場坐扶梯，她的表情是忐忑的，在城市這個嶄新的環境里，母親變得膽子越來越小。

2月16日下午，我開完會提前從公司回來，剛打開門，就聞到一股濃濃的東西被燒糊的味道，看到我后，母親馬上走上前，唯唯諾諾地對我說：“我知道你喜歡吃面面糊子，想早點做好等著你回來吃，沒想到快遞員這時敲門，我忘了關火，結果都燒焦了。”

母親說話的音調有些，她膽怯頭低下來，儼然像一個做錯事的孩子似的，看到母親的樣子，我心里一陣難過，這還是當年那個干起活來生龍活虎的母親嗎？還是當年那個能說會道且敢拼敢闖的母親嗎？

我極力掩飾心頭的酸楚，對母親說：“沒事，以后小心就是了。”

母親這一生，為家庭付出了很多很多的辛勞，在我的記憶里，母親自從年輕時，就是一個頭腦活絡能干好動的人，她種的地，產量比一般的人家，每畝要高出100多斤，而她的裁縫手藝無師自通，另外農忙之余，養長毛兔、編葦席、打草包、糊洋灰缸（裝糧食的），努力地讓家人的生活得到改善。

娘的吃苦耐勞在村上幾乎無人能及，當大家還沉浸在夢鄉的時候，她的房間則早已亮起了黃暈的燈光，我和妹妹早上走出家門去學校上課時，她已經編好了一頂葦席。

但如今，75歲的母親，在我的面前，卻變成了一個謹小慎微的人。

這次母親來我這里，妹妹提前給我打了電話，讓我每次盛飯時，要給她多盛一些，因為先前每次來，她都吃不飽。我連連說，好的，好的。

母親在農村老家時，家里種了將近九畝地，平時耕種、施肥、鋤草、收割、晾曬，體能消耗大，她的飯量比較大，尤其是農忙的季節，她的胃口和父親差不多，一頓能吃滿滿的兩碗米飯。

在我上小學三年級時，母親帶著我去城里的一個親戚家，當時他們招待我們時，用的碗特別小，那次我和母親都沒有吃飽。在回家的路上，母親半開玩笑地說，如果我吃飽的話，最起碼要十碗才行。

母親當時給我說的一句話，我今生都不會忘記。她說：“我們雖然條件不好，但人窮不能志短，如果到城里做客的話，寧愿餓著肚子，也不要敞開肚子吃，不然會被人家瞧不起。”

從往事的回憶中走來，我終于知道母親拘謹的緣由，我在南方這個城市定居后，母親來過七八次吧，為了讓她吃飽喝足，我還特意給她買了一個大瓷碗，可是，她每次的飯量都很小，和我們差不多，任憑我和妻子怎么勸說，她都會說，吃飽了，吃飽了。

我永遠不會想到，母親居然在自己的兒子家里，還會裝假。

當時我只是想，是不是家里的土地，被人承包去，母親的勞動量小了，她的胃口也漸漸小了，或者是她年紀越來越大，飯量也隨之減了下來？

但妹妹電話中的一個說明，讓我禁不住熱淚盈眶。

母親這些年，她的牙齒脫落了很多，先前曾裝過一次假牙，但因為母親始終不能適應，后來又拿了下來。這也造成了她吃飯的速度，比平時要慢很多，而我和愛人以及孩子的用餐時間，基本不會超過八分鐘，而母親出于內心農村人所固守的禮節，不好意思獨自在飯桌上慢慢吃。

我由此也忽然明白，當年，每年春節我去走親戚時，母親都會反復對我說，到親戚家吃飯，要學會察言觀色，不要人家都吃完了，你還在那里獨自用餐，否則，人家會說你不懂禮數，憨吃笨喝。

疼我愛我的母親，她的思想觀念，被鄉村那些純樸的意識，深深影響著，以至于，在自己的兒子家里，依然是無法全然釋放。

這次母親前來，我給母親“約法三章”，第一，一定要吃飽；第二，在這里一定不要有任何拘束；第三，有什么需要或想法，一定要及時告知我們。

母親微笑著點頭。

如今，每次吃飯時，我和妻子都會“細嚼慢咽”，看著母親吃飯的節奏，力求與母親完全合拍，讓她不再有任何精神上的壓力。

而母親在我們面前，不再像剛來時那樣，處處留心步步謹慎了。

母親養我小，我養母親老，這是天經地義的事情。小時候，他們把我當成掌上明珠，怕我受一點點的委屈和傷害，為我撐起一片天空，為我遮擋人世間的風風雨雨。如今，我長大了，她漸漸老去，再也無力保護我了。應該是我為她遮擋風雨的時候了！

如果有一天，你的父母腿腳不利索，行動不方便了，請不要嫌棄他們，因為在他們年輕時，也曾意氣風發！為了我們，他們才累彎了腰。

“子欲養而親不待”，是一種最深沉的悲哀。面對年邁的母親，我告訴自己，孝順她老人家，從每一天做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