閑來無事,說個有意思的故事。
大明萬歷年間,有個城里姑娘嫁到鄉下,剛進門第二天,公公就暴斃了——這是什么概念?
相當于你今天剛辦完婚禮,明早新郎他爹就躺板板了。婆婆當場就炸了,指著兒媳婦鼻子罵:「你個喪門星,是不是你克死的?」
問題來了:這姑娘到底是不是喪門星?她嫁到鄉下,又會鬧出什么幺蛾子?
說起來,這事還得從魏家老二娶媳婦說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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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陽縣仁善村的魏家,是地地道道的莊稼漢。
老頭子魏奉溪種了幾畝薄田,養活一家老小。大兒子魏福老實本分,娶了鄰村姑娘陳桂花,小兩口孝順得很。偏偏小兒子魏壽,從小被慣壞了,整天好吃懶做。
這天,魏奉溪跟老婆陶芬商量給老二說媳婦。
「前村施家的姑娘不錯,」陶芬說,「雖然長得黑點,臉上有些麻子,但人勤快啊,插秧織布樣樣都會。」
魏壽一聽就炸了:「施家那個?又黑又蠢還有麻子,我寧可打一輩子光棍,也不娶這種貨色!」
陶芬勸道:「施家姑娘知根知底,咱這樣的人家,還能娶什么樣的?」
魏壽眼珠一轉,壓低聲音說:「娘,我前兩天去林老爺家交租,看上他家一個丫頭,叫桃花,長得那叫一個標致!」
原來這小子早就惦記上了。
魏壽繪聲繪色地說,那個桃花在林家挨打,哭著說想嫁到鄉下過自由自在的日子。他試探著一問,桃花當場答應了,還塞給他五六兩私房錢做聘禮。
「她說夫人正愁老爺看上她,巴不得把她賣出去呢,」魏壽越說越興奮,「她身價十兩銀子,我這不是湊夠了嗎?」
魏奉溪猶豫了:「城里姑娘,住得慣咱們鄉下?」
「怕個毛線,」魏壽拍著胸脯,「銀子她都給我了,還能有假?」
就這樣,魏家砸鍋賣鐵,湊了七八兩銀子,把桃花娶進了門。
花轎抬到家,鞭炮鑼鼓敲得震天響。
桃花穿著新衣裳,看著挺高興。拜完堂,喝完喜酒,魏奉溪多喝了幾杯,先去睡了。
桃花進了新房,環顧四周,心里涼了大半截。
這哪是她想象中的自由自在?分明是牛屎臭、豬糞臭,房子又矮又小,出了門就是野地。她在林家雖然挨打,好歹是青磚大瓦、丫鬟成群,哪像這破地方?
不過魏壽雖然是鄉巴佬,但身強力壯。桃花早被林老爺破了身,也不講究那些了。兩人折騰到四更天才睡。
婆婆陶芬靠在床邊瞇了一會兒,五更頭就起來打掃。她推了推老頭子:「該下地了,老二剛成親起得晚,你怎么也賴著不起?」
推了好幾下,魏奉溪一動不動。
陶芬摸了摸他胸口,透心涼。
「老頭子!」陶芬嚎啕大哭,「你昨天還好端端的,怎么轉眼就沒了?」
魏福夫妻倆聽到哭聲跑過來,也懵了:「昨晚他只是喝醉了,人怎么說沒就沒了?」
陶芬沖到老二房門前,使勁拍門:「你爹為了給你娶媳婦,花光了銀子,累死了,你還躺著不起來!」
魏壽聽說爹死了,嚇得跳下床。
陶芬哭著說:「你剛討了媳婦,你爹就死了,莫不是被她克死的?」
屋里的桃花聽到這話,立馬炸了:「憑什么說是我克死的?我剛到你家,老公公就沒了,我還覺得晦氣呢!怕不是你個老不羞的折騰死的?你要看不上我,趁早讓我走,我可不在你家受這份氣!」
陶芬一個鄉下老婆子,哪罵得過在林家學了一肚子花花腸子的桃花,被這句話噎得說不出話。
魏壽慌了,趕緊打圓場:「都別吵了,爹走了跟我媳婦有什么關系?先想辦法辦喪事吧!」
家里的錢都花光了,連買棺材的錢都沒有。
兄弟倆只好去找放印子錢的何敬山借了四兩銀子,才把老頭子入殮安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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辦完喪事,魏福對老二說:「何敬山那里借的錢,咱倆一人還一半。你現在娶了媳婦,家里的房子和地就給你種吧,我到別處租地去。娘就跟著你們住。」
陶芬聽后掉下淚來:「你爹走了,大兒子又要走,二兒媳婦又厲害,我還是自己過吧。你們兄弟倆按時給我些柴米,我請幅觀音菩薩,就當在家出家了。」
桃花在旁邊小聲嘀咕:「不要假模假式的,你有倆兒子,有吃有穿,說什么出家。」
魏福嘆了口氣:「老二媳婦,就依老人家的意思吧,別管她了。」
大哥走后,魏壽天天買魚買肉,沒幾天手里就沒錢了。
桃花說:「我在城里長大,不會種田。不如你挑個擔子進城做點小生意,天天見錢,不比在土里刨食強?」
魏壽覺得有道理,找林老爺寫了退田契,進城賣魚去了。
果然,每天都能見到活錢,桃花心里這才稍微滿意了點。
這天,魏壽一大早出門賣魚,何敬山拿著賬本來要印子錢。
門一開,桃花走了出來。
何敬山眼睛都直了——只見她身穿白布衫、玄色綢背褡,下身白絹裙,腳上玄色小靴,手里拿著醬色汗巾,整個人透著一股子城里人的精致勁兒。
「是何阿叔嗎?」桃花笑著問。
何敬山趕緊作揖:「正是正是,娘子可是魏壽老弟新娶的夫人?」
「正是,」桃花滿面春風,「他這兩天生意不好,沒能及時送銀子去,有勞何阿叔親自走一趟,快請坐下喝杯茶。」
桃花拿出小板凳,打量著何敬山——這人長得白白凈凈,穿著講究,在鄉下還真算個俊俏人物。
她心里一動:「沒想到鄉下還有這樣干凈體面的人。」
何敬山也是在大戶人家做過仆人的,沒少偷腥。見桃花長得如花似玉,忍不住往前湊了湊。
就在這時,婆婆陶芬拜完觀音出來了:「老二媳婦,你進去吧,我陪何阿叔說話。」
桃花雖然不樂意,也只好進屋。
何敬山依依不舍地離開,路上一直在想:「真是一塊好羊肉掉進了狗嘴里。我看她一直在看我,是不是對我有意思?」
桃花回到屋里也在想:「這樣的人我一定要勾搭上,可惜被老太婆攪和了,真礙眼。」
一場爛事,就這么悄悄萌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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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魏壽把二錢五分銀子放在桃花那里,說等何敬山來了讓娘交給他。
桃花不樂意:「這點小事還要你娘去?難道是怕我把銀子昧下不成?」
魏壽賠笑:「我不是怕你一個女人家不好見生人嘛。」
「咱家這小院子,開了大門就是房,想不見生人也難,」桃花白了他一眼,「你看著辦吧。」
魏壽訕訕地走了。
桃花又睡了個回籠覺才起來梳妝打扮,等著何敬山來。
陶芬做好了飯,去觀音像前上香,坐在門口紡紗。桃花出來一看婆婆在門口,很不耐煩。
「老二媳婦,我等你一起吃飯呢。」陶芬說。
「我不想吃,你自己吃吧。」桃花撇了她一眼。
桃花走到門外,不停往遠處張望。果然,沒多久何敬山就從村頭樹林走來了。
她心生一計。
桃花把雞圈里的一只雞藏到柴火堆,朝婆婆喊:「就知道吃,也不管事!雞圈里少了只雞,不知道跑到后面墳地去了沒有,還不快去找?要是你兒子回來發現少了雞,反倒要怪我沒看住。」
陶芬慌了,到后面墳地去找雞。
何敬山遠遠看到桃花站在外面,走過來問:「二娘子,你在這做什么?」
「家里的雞不見了,在找雞。」桃花說。
何敬山笑道:「家里的雞肯定在家里。」
桃花媚眼一拋:「家雞團團轉,哪知道野雞要往外面飛。」
何敬山愣了愣,忽然聽懂了,大著膽子湊過來:「我來找魏壽要銀子,他在家嗎?」
「他不在家,銀子放我這了,」桃花壓低聲音,「我讓婆婆到外面找雞去了。」
何敬山眼珠一轉:「既然這樣,那我和你到屋里秤銀子。」
「你跟我進來,」桃花笑著說,「銀子放在我枕頭邊,我去拿。把門關上,我怕有人來。」
何敬山聽她說把門關上,立刻拉住她的手,她一點都沒反抗,任由他上下其手。
「娘子,我昨天見了你,魂都被你勾走了。」
「我昨天見到你,就知道是這樣。」
兩人正要干那茍且之事,忽然聽到婆婆在院子里說話。
何敬山嚇得一激靈:「你婆婆回來了,這可怎么辦?」
桃花鎮定自若:「不要慌,我去把她打發走。」
她朝外面喊:「我也找了半天,找得頭昏腦脹,剛進來休息一下。你再到柴火堆里去找找,要是晚了,只怕就被人偷了。」
陶芬又到門前柴火堆邊找,桃花趁機對何敬山說:「你快從后門出去,銀子明天再來拿。」
何敬山慌忙從后門溜走。
陶芬找到了雞,回來說:「老二媳婦,你猜我在哪找著的?這雞鉆到柴火堆里了。」
桃花恨她壞了好事,沒有搭理她。
那天晚上,桃花在床上翻來覆去,心里恨得咬牙切齒:這老婆子壞了老娘的好事,她怎么還不死?
第二天,魏壽又出門賣魚。
桃花對他說:「家里有好多老鼠,你買些老鼠藥回來。」
魏壽說:「街上賣的老鼠藥沒用,不如你去買些砒霜,放在飯里,別說老鼠,人吃了也活不了。」
桃花聽了,心里暗暗記下。
又過了一天,何敬山來拿銀子。桃花把銀子慢慢秤好,何敬山問:「小娘子,想死我了。我以后沒理由再來了,怎么辦?」
桃花說:「沒事,你明天盡管來,我把那個老婆子打發走就是了。」
何敬山走后,桃花對婆婆說:「婆婆,他們兄弟倆一起借的錢,卻讓老二一個人還,我們累死累活,你這做娘的也太偏心了。明天你去找大兒子,讓他還一半。」
陶芬想了想,覺得也有道理:「我明天就去。」
「那你明天早點去,」桃花裝作體貼,「他也是你兒子,吃他一兩頓也應該。要是早上來不及,我做兩個餅給你路上吃。」
第二天一大早,陶芬拜了觀音,帶著兒媳婦做的兩個餅出門了。
魏福家離仁善村有十四五里路,陶芬走到一半就累得不行,坐在路邊大石頭上休息。
她拿出餅,又涼又硬,和石頭似的。
「觀音菩薩,這樣的餅我哪咬得動。」陶芬念叨著。
就在這時,一個道姑走過來,挎著籃子,里面放著一件背心。
「女菩薩,能借我坐一下嗎?」道姑行禮問道。
「我也是過路的,一起坐吧。」陶芬回禮。
道姑說:「我老了,今天要去施主家,空著肚子出門,走了三十多里路,又餓又累。」
陶芬說:「我這里有兩塊餅,只是又涼又硬。」
「我實在太餓了,涼的也行,」道姑說,「我愿意用這件背心跟你換,不知道女菩薩愿不愿意發慈悲?」
「就是兩塊餅,送給你吃都行,用不著換。」陶芬把餅遞給道姑。
道姑執意要換,說:「我哪能白吃人家的東西。女菩薩你要是不要,我寧愿餓死也不吃你的餅。」
陶芬見她這么執著,又見背心是絨的,心想拿回去給兒媳婦穿,她一定高興,就收下了。
道姑收下餅,剛吃下去沒多久,突然大喊一聲倒了下去,七竅流血。
陶芬嚇得面如土色:「救苦救難的觀音菩薩,怎么這道姑吃了餅就死了?難道是噎著了?趁現在沒人,我還是趕緊走吧,要是被人看見,我可就活不成了。」
陶芬轉身就跑,頭都不敢回。
她哪里知道,那兩個餅里,早就被桃花下了砒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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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等婆婆出了門,立刻梳洗打扮,盼著何敬山趕緊來。
何敬山也等不及了,一大早就出了門。路上遇到賣狗肉的王二,買了一只狗,燉了狗肉,燙了酒,吃飽喝足后直奔魏家。
桃花看到何敬山,立刻把他拉進里屋,關上了門。
兩人正玩得興起,突然聽到外面有人敲門。
何敬山嚇得一激靈:「你婆婆回來了?」
桃花笑道:「放心,她這輩子都回不來了。」
話音剛落,只聽門外叫道:「老二媳婦,快開門!」
何敬山說:「這不是你婆婆還能是誰?」
桃花聽出是婆婆的聲音,嚇得魂不附體:「她怎么還能回來?難道是鬼魂回來了?」
她趕緊穿好衣服,放何敬山從后門走。
打開門,陶芬手里拿著一件背心,氣喘吁吁:「快拿板凳來。」
桃花氣急敗壞:「真是沒用,才走了多遠就累成這樣。」
她拿來板凳,隨手拽過婆婆手里的背心,問:「這是從哪弄來的?」
陶芬把整個經過說了一遍。
桃花聽完,大吃一驚:這老婆子命真大!只怪那個道姑命苦,替她擋了災。
桃花把背心穿在身上,發現非常合身,正照著鏡子欣賞。
忽然,她像瘋了一樣拽著頭發和衣服,跑到院子里大喊大叫。
接著她跑進婆婆屋里,跪在觀音像前喃喃自語:「是我黑心爛肺,為了和何敬山相好,想用砒霜毒害婆婆,沒想到觀音菩薩有靈……」
說完這幾句話,桃花鉆進供桌底下,搖著頭,蜷縮著身子,慢慢變成了一條狗。
街坊鄰居聽到動靜都跑過來看,都看到桃花變成了狗。
有的說這就是偷漢的下場,有的說毒害婆婆就該這樣。
魏壽挑著擔子回來,看到家里擠滿了人,趕緊擠進去。
陶芬把事情說了一遍。
魏壽看到桃花搖頭擺尾,用身子蹭著他,嘆了口氣:「你這是自作自受。背著我偷漢也就罷了,還想毒害婆婆,真是天理難容。現在這么多人看著,把你留在家里也不像樣,還是送你到放生庵去吧。」
魏家兒媳婦桃花毒害婆婆變狗的事,很快傳得十里八鄉人盡皆知。
何敬山逃回家就得了風寒,又聽說桃花變成了狗,還把兩人的事說了出來,擔心魏壽找他算賬,又驚又怕,不到三四天就一命嗚呼了。
何敬山是城里許舉人家管收租的。他死后,許家把他媳婦常文英叫過去詢問賬目。
常文英二十多歲,聰明伶俐,把賬目交上去后,發現何敬山因為和好幾個婆娘不清不楚,挪用了一百多兩銀子。
常文英不等主人開口,立刻變賣了首飾和地,把銀子還清。她把何敬山安葬后,另找了房子搬出來住。
光陰似箭,轉眼一年過去。
常文英守寡在家,日子過得不寬裕,心想:「魏家兄弟還欠我四兩銀子沒還清,我去要回來,怎么也夠用一年半載了。」
桃花變狗后被送到放生庵,沒多久就死了。魏壽和母親陶芬一起住,還是以賣魚為生,對母親十分孝順,跟著母親吃齋念佛。
這天,魏壽正和母親吃飯,一個帶著孝的女人來到家里。
「這里是魏家嗎?」女人問。
「正是,你是誰?」陶芬問。
「何敬山是我丈夫,之前你們兄弟倆借了四兩銀子,快兩年了還沒還,我丈夫走了一直沒來要,今天來和你們算算。」
魏壽說:「銀子有,只是一時拿不出來,先還你些利息行不行?」
常文英說:「不瞞你說,我現在孤身一人,靠紡紗織布過日子。銀子是你和你大哥一起借的,我聽說他手頭寬裕,你能不能幫我問問他?」
「我這就去,何家嫂子你先坐,娘,你去給她倒杯茶。」魏壽出了門。
陶芬去煮茶,常文英看著這個善良的老太太,想起了自己的遭遇。
「老人家,我正要問你,你家老二媳婦的事是真的嗎?」常文英問。
「是真的,哎,」陶芬嘆氣,「她偷漢也就罷了,還要害我,幸好菩薩保佑,要不然我就沒命了。」
常文英嘆了口氣,心里想:「我家男人也是這樣。」
兩人正說著話,魏壽回來了,拿出銀子:「我哥的一半有了,本錢二兩,利息五錢,還有五分過兩天送來,你把借據改了吧。」
「我不識字,煩勞你給我寫,我畫個記號。」常文英說。
魏壽重寫了借據,常文英道謝后帶著銀子走了。
當晚,陶芬做了個夢。
夢里那個林子里的道姑走過來,對她說:「我給你一個偈語,你一定要記清楚。」
接著道姑念道:「得妻失妻,失妻得妻。爾得我妻,我得爾妻。一點一滴,勿得差遺。」
陶芬醒來后,仔細想了菩薩的話,忽然明白了什么。
「何家嫂子那邊我去問她,」陶芬對兒子說,「她年紀正好,又沒孩子,人又老實,不像個好吃懶做的。你要是能娶到她,那是你的福氣。」
魏壽說:「我哪敢吃天鵝肉,她在富貴人家待過,怎么肯到咱家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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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幾天,魏壽湊夠了銀子,自己去何家還錢。
常文英正坐在門前紡紗,見他來還銀子,趕緊請他坐下,拿出秤來秤了秤,一厘都不少。
她回屋拿出借據:「借據還你。你哥還欠我五錢,你跟他說一聲,我身上帶著孝,總到你家去不好。」
「這個容易,我明天就去問他。」魏壽說完就走了。
魏壽出了門,正巧遇到賣狗的王二。
王二笑著問:「魏二哥,你來何家做什么?」
「我有事來找何阿嬸。」魏壽說完就走了。
王二靠在何家墻頭,朝里面喊:「何阿嬸,魏老二來干什么?」
「他來還以前的賬。」常文英說。
「這么說,何阿嬸現在手頭寬裕了?」王二問。
「二三兩銀子,能做什么?」常文英說。
王二是個破落戶,平時在村里偷雞摸狗。常文英不該把魏壽還銀子的事告訴他,讓他動了邪念。
王二心想:「魏老二借著還銀子到她家來,估計是看上這婆娘了。那婆娘長得還行,不如先下手為強,今夜就去找她。只要讓她從了我,連那銀子也是我的。」
到了二更天,王二翻墻進了何家。
常文英早早就把門插上了,忽然聽到屋門在響,小聲問:「是誰?」
王二不管這些,還在拽屋門。常文英從門縫往外看,看到是王二,嚇得魂不附體:「不好了,今天真不該把銀子的事告訴他,讓他起了歹念,這可怎么辦?」
她趕緊拿根木棍頂住門,自己靠著門。王二見拽不開門,便使勁踹門,又用手指去扒門閂。
常文英覺得半扇門都快被他拽下來了,慌了神,沒摸到能防身的東西,只摸到了一個研醬的棒槌。
王二把門閂撥開,大著膽子把右腳跨了進來。
常文英不顧一切拉住他的腳,拼命用棒槌去打,大聲喊:「我孤身一人,家里能有什么東西,你為什么要來撬我的門?」
王二左腳在外,右腳卡在門里,進退不得,腳被打得腫了起來,又不敢大聲喊,央求道:「何娘子,饒了我吧!」
常文英累得氣喘吁吁,把他的腳往外一推,趕緊把門插好。
王二被打得頭暈眼花,忍著疼,一瘸一拐地走了。
常文英嚇得不敢睡,一直坐到天亮。村里有兩個人走過來,問:「何阿嬸,你今天怎么起得這么早?」
她把昨晚的事說了一遍,兩人嘆氣:「哎,沒個男人就是不行。」
常文英一邊做飯一邊流淚,心想:「我沒兒沒女,以后可怎么辦?要是他過兩天腿好了,肯定又來害我。不是我不想守,與其給他占了,還不如再往前走一步。」
就在這時,顧拐子走進來,說:「魏大哥說還欠你五錢銀子,托我給你送來,是昨天魏二哥跟他說的。」
常文英說:「他們兩兄弟說話真是算數。」
顧拐子說:「魏二哥和以前不一樣了,現在他對娘又孝順,做人又老實,聽說賣魚還賺了錢。昨天他娘還勸他再娶一個,他說等明年再說。」
顧拐子越說越高興,笑著說:「我有句話,不知當不當說。何阿嬸你沒兒沒女,節婦牌坊也輪不到你,不如找個人嫁了吧。魏二哥人長得不錯,又年輕又和氣,婆婆又好,你不如再想想。」
常文英嘆了口氣:「不瞞你說,我以前也想再守十年八年,前天讓人欺負了,我孤身一人,只能做這沒廉恥的事了。要說魏二哥,只怕他嫌我年紀大。」
「你今年多大?」顧拐子問。
「二十六歲。」
顧拐子哈哈大笑:「他二十四,常言道,妻大二,米鋪地,我看你們挺合適,要不我去給你說說?」
「老顧,你幫我說說吧。」常文英收了銀子。
顧拐子回去一說,陶芬立刻笑了:「老二還瞞著我,你不用問他了,我替他作主,你去跟何家娘子說吧。」
第二天,顧拐子對常文英說:「魏大娘和二哥都很高興,只是怕你嫌他家窮,出不起財禮。」
「我又不要他一分財禮,」常文英說,「只要他家送些茶葉棗子來,我就悄悄嫁過去了。又不是頭婚,用不著張揚。」
「既然你答應了,明天就是吉日,明天就過門吧。」
「那就這樣說定了,先讓他找幾個人過來,搬幾個箱子過去。」
顧拐子回復魏壽后,魏壽找了兩個鄰居去搬箱子。沒想到常文英竟然有二百多兩的積蓄,魏壽欣喜萬分。
到了晚上,常文英悄悄來到魏家。魏家擺了酒,請了鄰居和顧拐子喝喜酒,又把老大魏福請來,當夜兩人進了洞房。
后來常文英給魏壽生了兩個兒子,跟著婆婆吃齋念佛。
母親陶芬一直活到九十六歲,無疾而終。
這個故事告訴我們:
城里人未必比鄉下人高貴,穿得光鮮未必心地善良。真正的幸福,不在于住在哪里,穿什么衣裳,而在于是不是本本分分做人,踏踏實實過日子。
桃花嫌棄鄉下,貪圖享樂,背著丈夫偷漢,還想毒害婆婆,最后變成了狗,這就是報應。
而常文英雖然守寡,但本分老實,遇到危險也不屈服,最后嫁給了老實本分的魏壽,過上了幸福的日子。
善惡終有報,不是不報,時候未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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