閑來無事,說個有意思的故事。
一個十八歲的黃花閨女,從純情少女變成殺人幫兇,只用了三個月——這是什么概念?
相當于你家姑娘,三個月前還是鄰居眼里的「好孩子」,三個月后就成了拿刀砍人的「狠角色」。
問題來了:到底是什么,能讓一個人的良心這么快就喂了狗?
說起來,這事還得從大明隆慶年間,江西峽江縣一戶姓柏的人家說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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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茂這人吧,是縣衙的書吏,正經體制內的人。
按理說應該風光才對,可這貨有個致命毛病——嗜酒如命。
寧可少吃一頓飯,也不能少喝三兩酒,喝一次醉一次,醉了就撒酒瘋。四十多歲的人了,連知縣讓他辦差都得先喝二兩「壯膽」。
他媳婦藍英呢,雖然不喝酒,但有另一個毛病——懶得出奇。
不到日上三竿不起床,穿得邋邋遢遢跟要飯的似的,但好在倆人都不嫌棄對方,也算是門當戶對。
這兩口子生了個女兒,叫愛姐。
姑娘長得那叫一個俊:蜂腰削背冰肌雪膚,曲眉豐頰杏臉桃腮,又勤快又孝順。
可問題來了——爹是酒鬼,娘是懶蟲,這名聲一出去,十八歲的大姑娘硬是沒人上門提親。
旁人都說:「再好的閨女,也架不住有這樣的爹娘。」
這話說得狠,但也實在。
你想啊,誰家娶媳婦不得看看丈人丈母娘?一個天天醉得不省人事,一個邋遢得像撿破爛的,換你你娶嗎?
愛姐的悲劇,從她爹娘這兒就埋下了種子。
柏茂有個外甥,叫徐銘,是個暴發戶。
這貨大約二十六七歲,長得眉清目秀,最關鍵的是——有錢。
但這人有個更要命的毛病:好色得不像話。
家里的丫鬟仆人媳婦,無論美丑,一個都不肯放過。用現在的話說,就是個「見洞就鉆的老色批」。
他早就惦記上了表妹愛姐。
這天,徐銘到縣衙告了兩個佃戶,順便來舅舅家串門。
柏茂已經去衙門喝酒去了,藍英還沒起床,愛姐開了門。
藍英在樓上聽說是有錢的外甥來了,立馬從床上爬起來,喊道:「愛姐,快請你表哥屋里坐,我馬上就來!」
注意這個細節——藍英平時能懶到中午不起,但一聽說有錢親戚來了,立馬就精神了。
這就是貪財的人,聞到銅臭味比聞到火藥味還靈。
愛姐把徐銘請進屋,去煮茶。徐銘眼睛就沒離開過她的身影,那眼神,恨不得把人吃了。
等愛姐端茶出來,徐銘裝作隨意地問:「表妹,你今年十八了吧?怎么還沒找婆家?」
愛姐低頭不語。
徐銘繼續套近乎:「你嫂子像你這么大時,兒子都會打醬油了。我現在三個兒子,最小的都一歲半了。」
這話聽著是關心,實際上是在試探愛姐的婚姻狀況。
老色批的套路,都是從「關心」開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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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徐銘又來了。
這次愛姐一個人在家,徐銘直接把手搭在她肩膀上,嚇得姑娘一跳。
「你舅舅在嗎?」
「又喝醉忘了您要來的事了。」愛姐說。
徐銘一屁股坐在愛姐旁邊,愛姐趕緊躲開:「別這樣。」
但徐銘不依不饒,拉住她的手:「咱們是表親,怕什么?看你這雙筍尖一樣的小手,不帶金鐲子金戒指,真是可惜了。」
愛姐苦笑:「我家哪有你家有錢。」
「我幫你找門好親事,」徐銘眼睛發亮,「保證讓你一輩子穿金戴銀。不過要是成了,你怎么謝我?」
說著,他從愛姐身上扯下一個香囊,笑嘻嘻地說:「就拿這個當謝禮了。」
愛姐哪能不明白他的心思?
但她沒生氣,反而心里還真希望這表哥能幫自己找個富裕人家——畢竟十八歲了還嫁不出去,這是要被人笑話一輩子的。
從這天開始,徐銘天天來。柏茂天天醉,藍英天天懶,倆人壓根沒察覺不對勁。
一個醉鬼配一個懶蟲,連女兒被人惦記上了都不知道。
這就是父母失職最可怕的地方——你以為孩子在你眼皮子底下很安全,實際上狼早就進門了。
沒幾天,徐銘拿來一支金簪,兩個金戒指。
「賢妹,上次拿了你的香囊,這是回禮。」
愛姐嘴上說著「不敢讓表哥破費」,眼睛卻一直盯著那金光閃閃的首飾,笑嘻嘻就收下了。
徐銘趁機說出了心里話:「妹妹,舅舅天天喝得爛醉,把你的親事都耽誤了。你嫂子你見過,又丑身體又不好,我家就缺你這樣能干的。你要是跟了我,我一定把你當正房夫人看待。」
愛姐羞答答:「這事要聽爹娘的。」
「只要你肯,還怕他們不答應?」徐銘一把抱住她,「像我這樣的家世才配得上你,舅舅一個酒糟頭,能給你找什么好人家?」
愛姐推了他一把:「我們是表兄妹,你還有老婆兒子,這事能成嗎?」
「表兄妹成親的多了去了,」徐銘嘿嘿一笑,「有的還暗里做親呢。」
就這樣,一支金簪,兩個金戒指,買斷了愛姐的底線。
接下來的事,就水到渠成了。
徐銘軟磨硬泡,又送了幾件首飾,終于把愛姐拿下了。
一回生二回熟,兩人越來越放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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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天,藍英聽到樓下有動靜,悄悄走到樓門邊往外一看——兩人正糾纏在一起。
她沖出來,抬手就要打女兒。
徐銘趕緊攔住:「舅媽,小聲點!要是被外人知道了,舅舅和舅媽臉上也不好看。我們早就說好了,我娶她做小,只是還沒來得及跟您說。」
藍英本來就一個女兒,平時舍不得打罵,更何況徐銘有錢,她巴不得女兒嫁給他。
氣立馬消了:「就算你們兩情相悅,也不能做這種事。我還好說,讓你舅舅知道了怎么辦?」
徐銘小聲說:「還請舅媽遮蓋遮蓋,我決不會虧待表妹。」
第二天,徐銘給藍英送來十多件金銀首飾,十匹綢緞。
藍英眼睛都看直了,高高興興收下。
「你舅舅性子軸,不會同意讓女兒給你做小。」藍英說,「不過你們既然已經這樣了,我就幫你們,但你們要小心點。」
你看,這就是貪財的可怕之處。
親生女兒和外甥私通,當媽的不但不阻止,反而收了錢幫著把風。
金銀首飾一到手,良心立馬喂了狗。
柏茂喝了酒,提起女兒的婚事。
藍英試探性地說:「徐家外甥說要娶咱閨女。」
柏茂勃然大怒:「他想得美!他已經有老婆三個兒子了,咱是正經人家,哪能讓女兒給人做小?」
藍英看了看愛姐,不敢再說。
這時候,縣衙有個書吏叫簡勝,妻子兩年前去世了,沒有兒女,家境富裕。他托媒人來說親。
柏茂覺得他為人本分,又沒有父母兄弟,家里也富裕,就算藍英和愛姐都不同意,他還是答應了這樁婚事。
簡勝很快下聘,約好三月初九過門。
徐銘聽說了,急得團團轉,但沒辦法阻止。
愛姐把他拉到后面,哭著說:「都是你害我!現在爹爹讓我嫁給別人,我身子讓你破了,被人家發現了可怎么辦?」
徐銘陰測測地笑:「你要嫁的那個人,和我家在一條街上,家里窮得叮當響,脾氣又不好,每天和老婆打架,把花一樣俏的老婆都氣死了。你嫁過去肯定受苦。」
這話說得陰損——明明簡勝家境富裕,他卻故意這么說,就是要讓愛姐害怕。
愛姐急了:「那可怎么辦?要是我嫁過去,他發現我不是黃花閨女,我就說是被你強的!」
「你別著急,」徐銘眼珠一轉,「我慢慢想辦法。」
徐銘回到家,在后園的小書房里走來走去。
這時,他家的奶娘王靚娘抱著小兒子來園子里玩。
王靚娘臉長得一般,但身材苗條,和愛姐有幾分相似。
徐銘眼前一亮——想出了一個狠毒至極的主意。
三月初九,簡勝和愛姐成親。
因為是續娶,沒有大操大辦。入了洞房,簡勝旱了兩年多,早就急不可耐。
但愛姐卻裝出羞答答的樣子,坐在桌前不肯上床。
簡勝以為她害羞,等了一會兒,過去拉她的手:「時候不早了,該睡了。」
愛姐推開他:「我身上來紅了。」
簡勝只好作罷:「那我抱著你睡,什么也不做。」
就這樣,新婚之夜,兩人居然沒有圓房。
三天后,簡勝要去老丈人家拜見。
愛姐說:「你一個人去,不帶仆人,外人會看輕你。還是帶著發財一起去吧。」
簡勝覺得她懂事,就帶著小仆發財去了老丈人家。
他哪里知道,這一出門,就給別人騰出了殺人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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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勝出門不到半晌,有個仆人模樣的男人挑著兩個盒子,旁邊跟著一個女人,敲開了簡家的門。
「我叫徐豹,是我家老爺徐銘讓我來給娘子送禮的。」
愛姐立刻想起了徐銘說的那個計劃,趕緊拿出酒菜招待他們。
那個女人正是王靚娘。
愛姐親熱地拉著王靚娘坐下,殷勤勸酒。王靚娘好久沒吃過席,開懷暢飲,很快被灌得爛醉,趴在桌上沉沉睡去。
徐豹看她睡熟了,走進來對愛姐說:「按老爺說的辦吧。」
愛姐點點頭,給王靚娘換上自己的衣服,然后換上她的衣服。
徐豹讓愛姐把桌上的酒菜都收拾干凈,然后——將王靚娘拖到里屋殺害,取下她的頭顱,放到盒子里。
送來的禮物也放回盒子里。
愛姐打扮成王靚娘的模樣,打開門朝兩邊看了看,見四下無人,和徐豹出了門。
就這樣,一個無辜的女人,因為長得像愛姐,就成了這場陰謀的替死鬼。
王靚娘到死都不知道,自己只是來送個禮,怎么就把命搭進去了。
徐銘早在家里等著,把愛姐接進門。
「路上沒人看見吧?」
「放心,沒人看見。」
「害怕嗎?」
愛姐臉色發白:「咋會不害怕,都快把我嚇死了,一路上我的腿都在抖。」
但她終究還是做了。
一個十八歲的姑娘,為了能和情郎在一起,親手參與了一場謀殺。
徐銘重賞了徐豹,把愛姐安頓好,叫來一頂轎子趕到柏家。
這時候簡勝正準備回家。
徐銘拉著他喝酒:「簡妹夫,以前我們是鄰居,以后就是親戚了,你可得陪我多喝幾杯!」
他拉著簡勝一直喝到傍晚,故意把簡勝灌醉。
「時候不早了,妹夫趕緊回去吧,要是回去晚了,表妹會怪我的。」
簡勝哈哈大笑,帶著仆人發財回家。
路上還在想:「她今天身上也該干凈了吧。」
他踉踉蹌蹌回到家,一進門就喊:「娘子,我回來了!」
直接進了里屋——地上躺著一具無頭尸!
簡勝嚇得魂飛魄散:「這,這是哪個?」
他仔細看了看,穿的正是愛姐的衣服。
「來人啊!不好了!我媳婦被人殺了!」
鄰居們聽到喊聲全都趕過來。
簡勝抱著尸首嚎啕大哭:「天殺的惡賊,殺了人還把頭顱帶走了!」
發財趕緊去通知愛姐的家人。
柏茂喝醉睡了,藍英也睡了。聽到敲門聲,打開一看是發財。
藍英聽說后放聲大哭,柏茂被驚醒,還迷迷糊糊:「女大當嫁,你哭什么?」
「你這老酒鬼,女兒都死了!」
兩口子趕到簡家,看到尸首上穿的衣服,也把她認成了女兒。
藍英哭著質問簡勝,簡勝說自己從岳父家回來就這樣了。
柏茂問:「你家就沒有別人?」
「就發財這一個小仆,今天跟著我去你家了,家里只有她一個。」
鄰居們議論紛紛:要是有賊來偷東西被發現,殺了人也就罷了,為什么要取下頭顱帶走?她一個姑娘家,能和誰有這么大仇?
大家議論了一晚上也沒頭緒,天亮后趕緊到縣衙報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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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縣接了案子,把相關人等提來審問。
他覺得柏茂夫妻在家,簡勝剛從老丈人家回來,應該都不是兇手。
要說是賊殺的,家里沒丟東西;要說有奸情,也沒聽說。
知縣把案子交給了典史孟昭義。
這個孟典史是個什么貨色呢?把案子當成了來錢的路子。
他覺得有可能是簡勝喝多了殺的人,也有可能是愛姐和人有奸情,也有可能是鄰居殺人劫財——反正先把相關人等都抓起來再說。
柏茂和簡勝托人說情,孟典史收了錢,準許柏茂夫妻交保回家。
鄰居們是窮人,沒錢托人,只能送五斗一石糧食求他放過。
他連里長都訛了三兩銀子。
知縣升堂問案,見典史抓了這么多人,心想:「這案子不好辦,既然找不到兇手,就著落在簡勝身上吧。」
知縣給簡勝上了夾棍。
簡勝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吏,哪經得起酷刑,只得招認,說是喝多了酒殺的人。
知縣又問頭顱在哪,他說丟進河里了。
知縣打了他二十大板,押入監牢,判了斬刑。
就這樣,一個無辜的人,差點就要為別人的罪行送命。
案子到了按察使司。
這時的按察使叫石守安,看了案卷后覺得不對勁:「簡勝和愛姐成親才三天,能有多大仇?沒有兇器,沒有證人,頭顱也沒找到,只有供詞,怎么能輕易判死罪?」
他決定親自審理。
石按察來到峽江縣,一大早就命人把相關人等帶到大堂上,卻一直到太陽快落山才出來審理。
這時候百姓們因為等太久,早就散了。
這是石按察故意的——他不想驚動幕后真兇。
他挨個審問,簡勝喊冤,仆人發財的回答和簡勝一模一樣。
石按察叫來兩個衙役,悄悄吩咐:「你們到外面看看,有什么人還在縣衙附近,就把他抓來。」
兩個衙役沒一會兒,帶回來一個人,說他一直在縣衙前晃悠。
「你是什么人,天都快黑了還不回家?」
這人嚇得半天不敢說話:「我是徐老爺家的,老爺讓我過來看的。」
「你家徐老爺叫什么名字?」
「徐銘。」
石按察讓他把名字寫在紙上,又問:「你家老爺為什么這么關心這件案子?」
「是柏老爹的外甥。」
石按察點了點頭——表兄妹,果然有問題。
過了兩天,石按察又叫來兩個衙役:「你們悄悄去找徐銘家的鄰居,找幾個過來問話,不要驚動別人。」
衙役找來了幾個鄰居。
有個賣鞋的叫謝東山,石按察問:「三月十一左右,徐銘家有沒有發生過什么事?」
謝東山想了想:「他家三月份,好像有個奶媽死了。」
「你可知道是誰驗的尸,是誰抬去埋的?」
「是仵作盧麟帶人埋的。」
石按察立刻把仵作盧麟叫來。
「三月份徐銘家的奶媽病逝,是你入殮埋葬的?」
「是,埋在城外的義冢里。」
「是你入殮的嗎?」
「不是,我到的時候已經入殮了,我只是找人抬去埋了。」
「你抬去埋的時候,有沒有發現什么異常?」
盧麟想了想:「好像棺材有些輕。」
石按察眼睛一亮——抓到破綻了!
他立刻帶著仵作去義冢,找到王靚娘的棺材。
開棺一看——里面只有一個人頭,沒有身體!
石按察立刻派人去拘拿徐銘,同時讓柏茂來認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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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茂夫妻倆趕來,簡勝也被帶來。
夫妻倆哭了好一會兒,忽然說:「這不是我女兒。」
王靚娘的頭顱還沒完全腐爛,樣貌依稀可辨。
石按察說:「等徐銘到了就知道了。」
衙役去抓徐銘時,他正和愛姐藏在書房里。
聽說是按察使讓他去,徐銘笑著說:「肯定是我派小仆去看審,被他知道了。我這個辦法沒人想得到,你放心吧。」
他哪里想到,沒有被帶到衙門,而是直接來了義冢。
見到棺材里的人頭,徐銘立刻裝傻:「怎么會有這種事?」
石按察冷笑:「你害了兩條人命,還不如實招來?」
徐銘還想抵賴,說想讓王靚娘做情人,她不從,失手打死了。
石按察呵斥:「胡說!要是埋了,怎么會沒有身體?簡勝家的尸首就是奶娘吧。柏愛姐到底在哪里?」
石按察繼續用刑,徐銘只得招出實情。
石按察立刻派衙役把愛姐找出來。
最終判決:
簡勝無罪釋放,四十兩財禮退還;
藍英知情不報,打十五板;
柏愛姐與徐銘通奸,合伙殺人,但不是主謀,重打二十五板,由柏家帶回;
徐銘重打四十大板,判處死罪,秋后問斬。
徐銘后來四處打點,想逃過死罪,但因為石按察盯得很緊,最終還是被處決了。
這個故事告訴我們幾個道理:
第一,父母是孩子的第一道防線。柏茂天天醉,藍英天天懶,連女兒被人盯上都不知道,最后害了女兒一生。
第二,貪婪會吞噬良心。藍英為了金銀首飾,親手把女兒推進火坑,甚至幫著把風。
第三,欲望失控的代價是毀滅。一支金簪開始,兩條人命結束,愛姐從受害者變成了殺人犯。
第四,正義雖遲但到。知縣和典史草率辦案,差點讓無辜者送命,幸好石按察細心查案,讓真相大白。
最可憐的是王靚娘——她只是去送個禮,卻因為長得像愛姐,就成了替死鬼。
這世上最可怕的不是惡人,而是被欲望吞噬后,連自己都不認識自己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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