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黑暗的太空里,一位來自太陽系外的“陌生訪客”正在飛速靠近地球。
10月29日,它抵達了近日點,與太陽的距離縮小到約2億公里,介于火星軌道與地球軌道之間,速度也提升到每秒約68公里。這個速度意味著,從你開始閱讀本文到此處,即在20秒時間里,它就能從北京抵達上海。
雖然離地球還比較遠,但整個太陽系都是人類的主場。它的潛入,迅速引發了地球人關注。
有人懷疑,外星人是否在通過它主動接觸地球?
其中最引人關注的聲音來自哈佛大學天體物理學家阿維·勒布。他在接受采訪時提出,這位“外星來客”有一些難以用傳統彗星模型解釋的“異常”特征。他提出了多條理由認為,這位未曾辦理入系手續的“外星訪客”可能是外星文明的產物,甚至可能在今年11月“攻擊”地球。
要知道,勒布可是一位貨真價實的天文學權威,他的觀點自然也引發人們的強烈關注。只是,人們似乎并不緊張。打工人開心地在社交媒體吐槽,自己的打工生涯即將于11月結束;學生們則幻想,這是不用參加期末考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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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位天文學家吐槽道,看到這樣的地球人,外星文明大概率懶得搭理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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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外星訪客的身世
雖然這位“外地訪客”并未打算報備其行蹤,但地球人還是標記了它,并將其命名為3I/ATLAS。
在天文學中,判斷一顆天體是否來自太陽系,關鍵在于它的軌道偏心率。屬于太陽系內部族群的行星、彗星和小行星,其軌道偏心率通常小于1,它們會被太陽引力長期束縛在一條封閉的橢圓軌道上,沿軌道不斷回歸,永遠也無法跳出太陽的手掌心。
3I/ATLAS的偏心率則顯著大于1,呈現為一條不閉合的雙曲線軌跡,就像一條只經過一次的線。它來自太陽引力圈之外,穿過這里之后,也不會再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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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勃空間望遠鏡于2025年7月21日、距離3.65億公里處拍攝的3I/ATLAS圖像
它的名字本身也帶著“出身記錄”。命名中的“I”代表Interstellar(星際來源),“3”意味著它是人類已確認的第三位星際訪客。第一位是2017年突然闖入、形狀奇特得幾乎像一塊雕刻品的“奧陌陌”(1I/‘Oumuamua);第二位是2019年觀測到、呈現典型彗星形態的“鮑里索夫”(2I/Borisov)。而“ATLAS”則來自發現它的巡天望遠鏡系統的名稱。
其實,科學界長期推測星際天體會時不時闖入太陽系,只是我們過去看不見它們。直到近10年,望遠鏡探測能力提高,全天巡天監測體系成型,我們才真正擁有“識別過路者”的能力。
科學家推測,3I/ATLAS可能在一顆遙遠恒星系統的早期行星盤中成形。在行星誕生的階段,大量冰質和巖質團塊在盤內相互碰撞、聚合、擾動,部分天體會因多體引力相互作用被拋出母恒星系統。3I/ATLAS大概率就是在這樣的動力學事件中被“逐出”的。
一旦失去原始恒星的引力約束,它被拋入了銀河系的星際空間。在那里,沒有固定航道,也沒有持續加速,只有以初始速度為主導的漫長漂移。它可能穿越過不同密度的星際塵埃區,接受過宇宙射線長期照射,表面冰層經歷過緩慢的再封存與再加工。在這段旅程中,它幾乎不會與其他天體發生直接碰撞。星際空間的尺度大到難以想象,相遇本身就是一種極低概率事件。
最終,它的軌跡與太陽系發生一次恰好合適的交匯,進入太陽足以影響其運動的區域。太陽并沒有“吸引”它,只是讓它的路徑發生輕微偏折,這便是我們觀測到的雙曲線軌道形態。
如此看來,它更像是一個被母星拋棄的“無家可歸者”,可為何哈佛教授會覺得,它是外星人派來的呢?
02
彗星還是外星人?
哈佛大學天體物理學家阿維·勒布的學術身份和地位毋庸置疑。他在黑洞、早期宇宙和星系等硬核領域發表過400多篇高水平論文,在學術圈內聲名赫赫。他曾擔任哈佛大學天文學系主任10年之久,是哈佛“黑洞計劃”的創始主任。2012年12月,他被《時代》雜志評選為太空領域最具影響力的25位人物之一。
勒布之所以對3I/ATLAS產生興趣,起因并不是浪漫的“外星人想象”,而是它的表現與我們熟悉的彗星并不相符。
首先是它的物質表現。典型的彗星在靠近太陽時,會釋放大量揮發性氣體,在自身周圍形成一層朦朧的彗發。但在3I/ATLAS的光譜中,這一現象幾乎不存在。它干凈、堅硬,像未經侵蝕的固態體,而不像經歷過星際長期暴曬與撞擊的冰塵混合物。
其次是它的移動方式。3I/ATLAS沿著一條高度偏心的雙曲軌道闖入太陽系,速度銳利,軌跡干凈,不似被星際潮汐隨機拋入,反倒像是“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在引力場中,這種“利落”本身就顯得不太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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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3I/ATLAS穿越太陽系的軌跡,它將于10月到達太陽最近點。圖片來源:NASA/加州理工學院噴氣推進實驗室
它的軌道平面角度更加耐人尋味。它并不是隨意切入,而是沿著八大行星幾乎共面的“黃道平面”滑入。這條平面,恰恰是太陽系內部行星之間能量交換最順暢的窗口。人類目前所有深空探測器,旅行者號、帕克號、朱諾號都是沿著這套機制進行“引力借力”的。
事情在它抵達近日點附近時變得更加微妙。這本應是3I/ATLAS離我們最近、最明顯、最容易被我們解析結構的時刻。可是,此時它恰好會出現在太陽背面。那意味著,當我們最有可能看清它的瞬間,它會隱藏在太陽的光芒之后。這雖然不能被視為證據,但勒布認為,“這可能是為了避免它在天體最亮時或從這個隱蔽的有利位置向地球發送小裝置時,被地球人的望遠鏡詳細觀測到。”
從動力學角度看,它在近日點具備變軌的可能。如果它具備哪怕微弱的自主推進能力,就能夠利用太陽的引力做軌道調整,不再只是掠過,而是減速、停留,甚至進一步靠近行星軌道。如果它內部存在可釋放結構,從它當前速度向火星或金星投放小型裝置的能量需求,也遠沒有想象中遙不可及。
不過,勒布的意見并未得到天文學界的支持。主流天文學家認為,目前所有可觀測到的行為——彗發的存在、靠近太陽時的升華噴射、水分子裂解后在紫外波段形成的羥基信號等,都依然符合天然彗星的物理模式。
也就是說,在可驗證的證據范圍內,3I/ATLAS表現得像一顆彗星,就應當被視為一顆彗星。一些研究者指出,如果這真是一件外星文明制造的技術產物,那么它應該在軌道動力、反射光譜或能量消耗方式上呈現出明顯脫離自然演化的特征,而目前,人類并沒有看到這些跡象。
03
地球人與外星人
這兩種觀點,目前都無法被證實或證偽。
盡管3I/ATLAS已經進入太陽系內部,它與地球之間依然隔著一段近乎不可逾越的距離。人類可以觀測它的亮度、軌道與形態,卻無法真正接近它、觸摸它。無論“它是一顆彗星”,還是“它可能是外星飛船”的觀點,都建立在間接信息之上。
天文學的基礎并不是“看見實物”,而是解釋光。望遠鏡接收到的,只是跨越數億公里后抵達鏡面的光線信號。
幾年前,“外星文明”仍更多是科幻、是暗喻。然而,當星際天體一次次進入太陽系,這個問題便不再是哲學式的發問,而變成需要科學語言與觀測手段正面回應的對象。它迫使我們承認,人類的理解框架只是我們在地球上建立起來的秩序,我們所理解的物理過程、結構模型和分類體系,很可能只是其中一種可能性,而不是全部。
人類尋找外星文明的歷史,比《星球大戰》的電影出現得要早幾十年。20世紀中葉,科學家開始意識到,如果宇宙真像我們計算的那樣廣闊,地球絕不可能是唯一擁有生命的地方。于是,望遠鏡不再只用來觀測星云和銀河的形狀,它開始承擔更直接的目的,傾聽。
1960年,美國天文學家德雷克用一架直徑26米的射電望遠鏡,對兩顆離我們相對較近的恒星“聽”了整整150個小時。他真心希望在無線電波的荒野里,能聽見另一個文明清晰而確定的握手聲。結果當然是什么也沒有。之后的15年,美國又監聽了太陽周圍約650顆星體,結論依舊是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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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并沒有打擊人類的探索欲。科學家創造了一種以數學關系為基礎的“宇宙語言”,并用當時世界最大的阿雷西博射電望遠鏡,將一條簡短、禮貌、帶點自我介紹意味的信息,發往銀河系深處。
幾年后,人類甚至決定把自己的聲音和樣貌送入太空。1977年,“旅行者”號探測器攜帶著一張金色唱片出發,唱片上有地球的問候、海水聲、風聲、嬰兒的哭聲、巴赫的音樂和人類語言的共鳴。可直到今天,我們的望遠鏡已經能夠看到上百億光年之外的天體,依舊沒有收到明確的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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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美國國家航空航天局(NASA)的天體物理學家羅賓·科爾貝提出了一個無奈又有點幽默的解釋:外星文明可能不再試圖聯系我們,因為他們覺得人類“不值得特別搭理”。在他看來,跨星際溝通需要巨大能量,如果遲遲收不到回信,任何文明都可能選擇放棄。在他看來,如果銀河系中真存在探測器,地球也未必是它愿意停下來的地方。人類不是被忽視,而是“目前還沒什么吸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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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I/ATLAS過近日點后會快速離開太陽系,在不到3年時間內到達海王星軌道以外。從目前的觀測數據看,它不會在太陽系內留下可觀測的物理或引力影響,頂多沿途灑下一些細小塵埃。
我們能做的,只是記錄它曾經來過,以及它經過時留下的那一點細微而短暫的光。真正的答案不會立即到來,科學的結論往往比想象慢得多。關于它的爭論也不會因為它離開而結束,人類和宇宙之間的提問關系,還會繼續保持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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