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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意初降上海的周末,舞臺劇《繁花》終季上演,自2018年《繁花》第一季首演,這場持續7年的“花季”至此告一段落。大幕將落時,臺上只留滬生和阿寶,兩個“不響”的男人一起說出用情至深的結語:“上海的真相是一扇扇窗,是一扇打開的門。上海最難得鏡頭不是吵吵鬧鬧,是真正靜雅。”三季《繁花》可以看作一場漫長跋涉,只為接近這“另類”的上海。
小說《繁花》引用了穆旦的詩:“靜靜地,我們擁抱在/用言語所能照明的世界里。/那窒息著我們的/是甜蜜的未生即死的語言。”《繁花》的三季舞臺劇,編劇溫方伊捕捉到“語言”的精魂,在改編中創造出一種由“語言”驅動的劇場。她尊重原作類似中國古典章回體小說的連綴結構,舍棄戲劇劇場追求的情節整一性,以人物的敘述而非戲劇動作展開這部嘈嘈切切的弄堂史詩。
《繁花》劇作的這個重要特質在第二季表現得最明顯,阿寶去探望的老地下黨黎老師、滬生的曖昧對象梅瑞、小毛的妻子春香,這些重要的女性角色在舞臺上不是“表演”而是“講述”她們的人生故事,形成特殊的多聲道的獨白劇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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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季開場的引子是姝華、阿寶、滬生和小毛在蘇州河畔玩耍,逝者如斯,這些年輕人經歷第一季的青春如宴席散場,而后各自走在宛如平行線的軌道上,直到失聯多年的小毛和滬生、阿寶中年重逢。到了終季,情節更散淡,人物的“動作”更少,一場接著一場靜態的敘述——在飯桌邊,在月下,在病房里。
舞臺呈現的質感卻不同于前兩季,主創嘗試在語言流動的“敘述”和具象的場景流變之間做出新的平衡。撐滿舞臺的兩個巨大鋼結構架子形成“十二宮格”,這12個格子是不斷變化場景的“娃娃屋”,底層是小毛所在的莫干山路弄堂和病房,上面兩層在演出進程中變幻為紙醉金迷的“至真園”、港商的豪宅和城郊庵堂。“十二宮格”成了一本在舞臺上的照相簿,每個空間,每個場景,每一次不同角色處在特定情境中的造型,都是1990年代上海市井生活的快照。光影變化、場景更換的“十二宮格”,也是窺看“上海真相”的窗戶。三小時的戲看到最后,“十二宮格”退到舞臺深處,好像一本相冊翻到了封底,往日的喧嘩與騷動,歸于一個難得的“靜”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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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的最后,小毛去世,滬生與阿寶走在海防路附近的蘇州河灣,滬生對阿寶講起梅艷芳唱《珍惜再會時》:重談笑語心更悲,無盡歲月風里吹。舞臺劇《繁花》的動容處在于,這個劇組嘗試在劇場里留住金宇澄小說中那些被風吹散的歲月,劇本尊重小說家的看似“無聊”“無意義”的悲心和笑語。觀眾看到穿梭在1960和1990之間的一場又一場“閑談”,也從這些閑話里看到,塑造了“上海傳奇”的不是烈火烹油的“寶總”,而是從滬生和阿寶的生命中走過的這許多的計較、鉆營、偶爾茍且的,悲悲喜喜的小人物們,他們是郁熱的腐土里開出的“繁花”。眾生不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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