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隆十三年,紫禁城,一位白發老臣,叩首在殿前,請求回鄉養老。
乾隆諭旨句句如刀——
“你乃配享太廟之臣,怎可言退?”
這位老臣,名叫張廷玉。
康熙栽培他,雍正信任他,乾隆稱他先朝遺老。
他輔佐三朝五十年,定制度、立軍機處、修實錄,卻在晚年屢遭羞辱。
是自身犯了糊涂失了帝心,乾隆對其抱有戒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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細讀他的一生,你會發現——
這不是一個老臣的悲劇,而是一位帝王的焦慮。
三朝元老的開局——從皇恩浩蕩到權勢巔峰
乾隆元年,紫禁城的早朝格外莊重。新帝端坐金鑾,殿下文武肅然。
彼時張廷玉身形微佝,鬢發已白,但目光依然清明。
張廷玉之所以能在三朝之間穩如磐石,靠的不是背景,也不是權勢,而是“度”。
這個“度”,讓他在康熙朝能不動聲色、在雍正朝能穩操中樞、在乾隆初年仍受敬重。
康熙年間,張廷玉不過是翰林出身的年輕進士。
康熙選中他的,不僅僅是出眾的能力,還有忠誠與謹慎。
康熙晚年政局復雜,諸王奪嫡,派系爭斗加劇。
張廷玉的忠誠與謹慎正是他所需要的。
康熙四十年,張廷玉進入南書房,負責起草詔令。從此,張廷玉成了皇帝的御前筆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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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雍正登基,天下早已風聲鶴唳。
雍正對權力的掌控要求極高,他要的是能替自己默行密斷的人。
張廷玉,正是那種能把鋒利藏在袖子里的官。
于是,雍正直接說出那句:“非汝不可勝任。”
從此,張廷玉從翰林編修一路升到保和殿大學士,躋身于權臣之列。
他最重要的一筆功勞,就是建立軍機處制度。
那是雍正七年(1729年),內閣辦事太慢,折子從通政司到御前時間太長,效率極低。
雍正拍板,在隆宗門設軍機處。
首批成員三人:怡親王胤祥、蔣廷錫,還有張廷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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制度誰定的?張廷玉。
從此一切機密大政都歸于軍機處處理,而內閣成了辦理例行事務的機構。
也就是說,把權力的中樞,從內閣搬進了皇帝懷里。
清朝此后兩百年,朝政模式全變,君權登峰造極。而軍機處的雛形,正出自張廷玉之手。
而雍正對他的信任,也到達了巔峰——
雍正十三年(1735年),帝病重。臨終前,他召張廷玉與鄂爾泰等四人為顧命大臣,并下詔:“張廷玉配享太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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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清代,能與皇帝共祀宗廟的漢臣,唯此一人。
這是對他一生忠勤的最高褒獎,也是一道未來的隱雷。
雍正死,乾隆立。
在新舊交替的那一刻,張廷玉原本是最該被清算的舊臣。
可乾隆登基后并未立刻動他,反而尊之為元老,與鄂爾泰并輔朝政。
可尊重的背后,是一種帝王特有的“冷”。
乾隆知道,這個老臣既忠于雍正,也深得民望;
留他在朝,是讓天下人看見“君恩延續”,也是一種“示威的溫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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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廷玉也明白乾隆對自己的擔憂。
他在奏疏里以老病為由想要回鄉養老。
這不是謙詞,而是一種自保。
乾隆登基之初,朝中兩股力量微妙共存:
一邊是雍正遺臣張廷玉、鄂爾泰;
一邊是乾隆親信訥親、傅恒。
舊人穩朝綱,新人立帝威——表面和諧,實則權力交接的暗流早在流動。
乾隆五年,鄂爾泰病逝。
按資歷和功勞,張廷玉理應位居首輔,但乾隆偏偏令年輕的訥親居其上。
這不只是人事安排,而是一種打壓。
從康熙的南書房,到雍正的軍機處,再到乾隆的內閣首輔,張廷玉五十年未離中樞。
他是制度的締造者,卻也是制度的囚徒。
乾隆登基之初的恩寵,不過是權力重組的過渡儀式。
舊臣的功勞太大,必須消音;
皇帝的權力太新,必須顯聲。
張廷玉的存在,本身就成了乾隆權威的一面鏡子——
只要這面鏡子還在,乾隆就顯得年輕、繼承、延續。
但鏡子太亮,總會讓人不安。
于是,一個“臣道圓滿”的人,注定要在“君權自覺”的時代里,漸漸被邊緣。
乾隆初年的張廷玉,依舊是那位不茍言笑、謹守規制的老臣。
可在那份恭謹背后,已埋下了晚年蒼涼的伏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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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波再起:一紙“配享”引禍端
乾隆十三年至十五年,是張廷玉政治生命的最后階段,也是他與乾隆關系急轉直下的關鍵三年。
這一時期的沖突,不是政事失當,而是“帝王心理”與“功臣謹慎”之間的深度錯位。
乾隆十三年(1748),張廷玉八十二歲。
他自雍正朝起入軍機處,歷事三朝,勤慎一生。此時年老多病,體力早不堪朝政之繁。于是上疏請辭,意在歸鄉養老。
在張廷玉看來,這是人之常情。
他既完成了雍正的托孤重任,又見乾隆政權穩固,本應善始善終。
更重要的是,雍正遺詔曾明言張廷玉配享太廟,這是對功臣的最高褒獎。
張廷玉自信自己功勛已滿、心跡無私,請辭并非求恩,而是合禮而退。
然而乾隆拒絕了這一請求。
乾隆的心理是復雜的。
一方面,他真心敬重張廷玉多年勞績;
另一方面,他又對雍正舊臣保持高度警惕——尤其是那些托孤之臣,他們的存在象征著前朝恩典的延續,而乾隆希望這個延續止于他手中。
于是,自乾隆十三年起,張廷玉的請辭被視為試探。
他退一步求靜,皇帝卻前一步設防。
雙方都未言破,但信任的裂痕已經形成。
乾隆十四年(1749),張廷玉終于被恩準致仕。
張廷玉隨即入宮感謝,并在上奏提起雍正遺命所定的太廟配享之事,想要乾隆出一個憑證。
他并非邀功,而是出于慎重——他經歷過朝代更替,深知口頭恩典易隨皇意而變。
他只是希望,以文字為憑,確保死后不受猜忌。
然而,乾隆的理解完全不同。
在他的政治邏輯里,君恩不可被臣預留或索取。
“配享”雖由雍正所定,但執行與否、何時執行,皆是現任皇帝的權力。
因此,當張廷玉提出請乾隆給出憑證時,乾隆認為這是“防上之心”,即懷疑君恩會變。
乾隆隨即削去張廷玉一等伯爵封號,并撤銷“太廟配享”優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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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處分并非因他犯死罪,而是乾隆以此確立君恩自我界定的原則——任何臣子不得以先帝遺”挾持今君。
這場事件被后世稱為“配享風波”。
它的本質,不是君臣的對錯,而是“制度之外的心理邊界”——
乾隆要在政治上徹底擺脫雍正的陰影;
張廷玉則依舊以臣道謹慎行事,卻因此觸犯了新主的敏感。
桐城退隱——功名止步于此
乾隆十五年春,皇長子永璜病逝。
卻不想就在永璜病逝一個月后,張廷玉上疏奏請歸鄉,乾隆大怒,再度下旨:罷配享。
而就在同一年,河南巡撫朱荃因貪墨案被查處。朱荃與張廷玉聯姻,其子張若靄娶朱氏女。
乾隆立刻將矛頭指向張廷玉,稱其為其庇護。
命查抄賜第,追繳恩賜,并罰銀二十萬兩。
這次處分雖屬“連坐”,但性質極具象征意義——
它并非為查貪,而是乾隆對前朝舊臣體系的又一次清算。
雍正舊臣幾乎全數淡出朝局,張廷玉作為最后的遺臣,成為權力重塑禮儀的對象。
張廷玉此時已八十三歲,傾盡家產,仍湊不齊,后分兩次交完。
這一次,張廷玉徹底被打服,也徹底被打干凈。
乾隆二十年(1755年)三月,張廷玉在家中去世,享年八十四歲。
乾隆最終命其配享太廟。
那是皇帝遲來的仁慈,也是政治的需要。乾隆既要孝順雍正的遺命,又要表現自己的大度。
結語:
回顧的一生,他在康熙朝立身,在雍正朝立制,在乾隆朝被立威——
功名半世,榮耀半世,屈辱半世。
乾隆用他來立國體,歷史用他來立人格。
他的命運,正是清代君臣關系的縮影:
帝王用恩立威,臣子以忍保全。
參考信源:
嚴萍. 張廷玉晚節考[J]. 安徽史學, 2020, (06): 132-1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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