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1 年,北京大學的課堂上,胡適拿著《尚書》猛拍講臺。“《夏書》里的夏朝,全是后世添上去的!” 臺下學生嘩然,有人當場反駁:“司馬遷《史記》都寫了,怎么會是假的?”
這場爭論,不是胡適故意抬杠。彼時的中國史學界,正處在 “信古” 與 “疑古” 的撕裂中。而胡適拋出的一條驗證辦法,像一把鑰匙,悄悄打開了破解夏朝之謎的大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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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沒人想到,這條看似簡單的辦法,會讓中國考古學家追了一百年。
一、胡適為什么要 “懷疑夏朝”?
1919 年,胡適出版《中國哲學史大綱》,開篇就把 “夏商周” 的古史體系攔腰斬斷。他只從老子、孔子講起,對夏朝只字不提。
朋友問他:“你是不承認夏朝存在嗎?” 胡適搖頭:“不是不承認,是沒證據不敢認。”
這背后是 “疑古思潮” 的浪潮。清末民初,西方實證史學傳入中國。顧頡剛提出 “層累地造成的古史”,說越晚的史書,把古史寫得越詳細,夏朝的故事很可能是后人編造的。
更關鍵的是,當時沒有任何實物能證明夏朝存在。《史記?夏本紀》寫了大禹治水、啟建夏朝,可全是文字記載,沒有一件出土文物能對應。
胡適留學美國時,受杜威實用主義影響極深。他在日記里寫:“史學的靈魂是證據,沒有證據,再好的故事也是神話。”
那時連商朝都被質疑。有人說《殷本紀》也是假的,直到 1899 年,王懿榮在 “龍骨” 上發現甲骨文,后來殷墟遺址出土,商朝才從傳說變成信史。
這件事給了胡適啟發。1922 年,他在《努力周報》上公開說:“要證明夏朝存在,就照商朝的辦法來 —— 找地下的實物,跟紙上的文獻對得上。”
這就是胡適的驗證辦法:地下實物與文獻記載相互印證。簡單到一句話,卻難倒了幾代學者。
二、商朝的 “驗證模板”:甲骨文如何救了商朝?
胡適的辦法,不是憑空想的。商朝的 “復活”,就是最好的例子。
1899 年,國子監祭酒王懿榮得了瘧疾。醫生開的藥方里,有一味 “龍骨”。他翻看 “龍骨” 時,突然發現上面有奇怪的刻痕,像文字又不是金文。
王懿榮是金石學家,立刻意識到這是寶貝。他花重金收購,一年收了 1500 多片。可惜次年他就殉國了,甲骨后來落到劉鶚手里。
1903 年,劉鶚出版《鐵云藏龜》,第一次公開甲骨文。可沒人認識這些字,連國學大師羅振玉都搖頭:“看不懂,不知道是什么時候的。”
直到 1917 年,王國維發表《殷卜辭中所見先公先王考》。他對照甲骨文和《殷本紀》,發現甲骨上記載的商王名號,從太乙到武乙,跟《史記》寫的一模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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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28 年,考古隊在河南安陽發現殷墟遺址。出土的甲骨文中,不僅有商王祭祖的記錄,還有戰爭、祭祀的細節,跟文獻完全對應。
商朝被 “實錘” 了!胡適看到報告后,在日記里畫了個感嘆號:“商朝能這么證,夏朝為什么不能?”
可夏朝比商朝早千年,找證據難上加難。那時的考古隊,連夏朝可能在哪都不知道。
三、胡適的辦法難在哪?找 “夏墟” 比找殷墟難十倍
1931 年,徐旭生第一次見到胡適。這位后來的 “夏墟考古第一人”,當時還是個年輕學者。他問胡適:“按您的辦法,該去哪找夏朝的實物?”
胡適指著地圖:“《史記》說夏朝在‘伊洛竭而夏亡’,應該在河南西部、山西南部。可具體在哪,得靠你們去找。”
找 “夏墟” 的難,首先在時間。商朝有甲骨文定年,夏朝連文字都沒發現,怎么確定遺址年代?
其次在器物。商朝有青銅器、甲骨文,特征明顯。夏朝的器物是什么樣?沒人見過。就算挖出來,也不知道是不是夏朝的。
1936 年,徐旭生帶隊去豫西考察。他們沿著伊河、洛河走了三個月,翻了無數古籍,只找到幾處新石器時代遺址,沒發現任何跟 “夏” 有關的線索。
抗戰爆發后,考古工作被迫中斷。胡適在重慶見到徐旭生,安慰他:“考古是慢功夫,我們這代找不到,下一代總會找到。”
這一等,就是二十多年。直到 1959 年,徐旭生已經 71 歲,他再次帶隊去豫西。這次,他們在偃師發現了一處大遺址 —— 二里頭。
四、二里頭遺址:離夏朝最近的一次?
1959 年夏天,偃師二里頭村的農民在地里挖紅薯窖。一鋤頭下去,挖出了一塊帶花紋的陶片。消息傳到考古隊,徐旭生立刻趕過去。
他蹲在地里,拿著陶片看了半天,突然站起來說:“這可能就是我們要找的夏墟!”
隨后的發掘,讓所有人震驚。二里頭遺址面積達 300 萬平方米,出土了宮殿基址、青銅禮器、鑄銅作坊。碳十四測年顯示,遺址距今 3800—3500 年,正好對應文獻中的夏朝晚期。
最關鍵的是青銅爵。這種酒器,在商朝早期很常見,二里頭的青銅爵比商朝早幾百年,造型更原始。考古學家夏鼐說:“這是中國最早的青銅禮器,說明這里有一個早期王朝。”
可問題來了:沒有文字。二里頭出土的陶器上,只有一些刻畫符號,不是成熟的文字,沒法跟文獻對應。
有人質疑:“這會不會是商朝早期的遺址?” 支持者反駁:“年代對不上,商朝早期遺址在鄭州,二里頭比它早。”
這場爭論,又回到了胡適的辦法上 —— 缺了 “文字” 這個關鍵證據,就沒法 100% 確定是夏朝。
五、胡適沒說的后半句:驗證需要耐心
胡適提出辦法后,一直強調 “不要急著下結論”。1930 年,他在演講里說:“我們現在沒有夏朝的證據,不代表將來沒有。考古要慢慢來,不能為了湊‘五千年文明’就造假。”
這種嚴謹,影響了后來的考古學家。二里頭遺址發掘了 60 多年,考古隊沒急著宣稱 “這就是夏都”,而是一點點積累證據。
2002 年,二里頭出土了一件綠松石龍形器。這件長 70 厘米的 “龍”,用 2000 多片綠松石拼成,龍身彎曲,龍頭有眼有角。考古學家認為,這是夏朝的 “國之重器”,象征著王權。
2019 年,二里頭遺址發現了大型綠松石鑲嵌銅牌飾。這種器物,在后來的商朝遺址里也有發現,說明二里頭的文化傳承到了商朝,符合 “夏商更替” 的記載。
還有都城布局。二里頭的宮殿在中心,周圍是手工業作坊、居民區,有明確的功能分區。這種布局,跟商朝殷墟的布局很像,說明它是一個成熟的王朝都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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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證據,雖然沒找到文字,但越來越接近胡適的要求 —— 地下實物與文獻記載的 “夏朝特征” 高度吻合。
六、現在能確定夏朝存在了嗎?
2023 年,“考古中國” 項目發布二里頭遺址最新成果。報告里說:“二里頭遺址是中國最早的王朝都城遺址,為研究夏朝歷史提供了關鍵實物證據。”
但學術界仍有爭議。有人說:“沒有文字,還是不能 100% 確定。” 支持者則認為:“商朝早期也沒發現多少文字,不能用文字作為唯一標準。”
其實胡適早就想到了這一點。1926 年,他在給學生的信里寫:“驗證古史,不能只靠文字。器物、都城、禮制,只要能跟文獻對應,也是證據。”
現在,除了二里頭,考古學家還在晉南發現了陶寺遺址、登封王城崗遺址。陶寺遺址有大型城址、觀象臺,年代比二里頭早,可能是夏朝早期的都城。
這些遺址串聯起來,形成了一條從 “邦國” 到 “王朝” 的發展脈絡,跟《史記》里夏朝 “從禹到桀,十七君,十四世” 的記載基本吻合。
七、胡適辦法的真正意義:不止是找夏朝
胡適提出的辦法,看似簡單,卻改變了中國史學的研究方式。在他之前,研究古史全靠文獻;在他之后,考古成了古史研究的核心手段。
顧頡剛后來回憶:“胡適先生的‘找證據’,讓我們從書齋里走了出來,去地下找答案。”
現在,“夏商周斷代工程” 通過碳十四測年、器物比對,把夏朝的年代定在公元前 2070 年 — 公元前 1600 年。雖然還有爭議,但越來越多的證據支持這個結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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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 年,二里頭遺址博物館開館,展出的綠松石龍形器、青銅爵前,總圍著很多游客。有人問:“這真的是夏朝的東西嗎?” 講解員會笑著說:“這是離夏朝最近的證據。”
其實,能不能 100% 確定夏朝存在,已經不那么重要了。重要的是,胡適的辦法讓我們學會了用實證的態度對待歷史,不盲從、不臆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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