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層米漿一層暖
YICENGMIJIANGYICENGNUAN
JIUCENGGAO
——九層糕
作者/包芳芳
一日,母親來電,囑咐我回老家時務必帶些九層糕回縣城——小外公病了,偏偏念著鎮上菜市場入口那家的味道。掛了電話,我才驚覺自己也已許久未嘗,記憶里那股嫩滑糯香,竟也跟著翻涌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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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層糕,是文成人家再熟悉不過的家常小吃。它以秈米、槐花米為原料,添少許食鹽、幾片生姜,水磨成水粉后,用蒸笪一層一層炊熟,色澤鮮亮,滋味清甜。在當地,它總與節日緊密相連:端午、七月半、中秋、冬節,餐桌上少不了它的身影;平日里,也常有小販在路亭或要道邊叫賣,一口下去,滿是煙火氣。更因“九層”的寓意,藏著人們對“長長久久”的樸素期盼,尤其是七月半與中秋,幾乎家家必買。
七月半時,人們會把九層糕切成菱形,按“三塊在下、一塊在上”的規矩盛盤,和其他菜肴一同供奉祖先,儀式過后,全家圍坐分享。煮九層糕的吃法,藏著不同的舌尖巧思。有人獨愛油煎之法,熱油里滾過的糕體,外皮煎得金黃焦脆,咬開時卻仍裹著內里的軟嫩,層層米香在口腔里散開,脆與軟的碰撞間滿是層次感。到了中秋,村里人的吃法更添幾分時令暖意——總愛把它和南瓜同煮。軟糯的南瓜在湯中慢慢化開,香甜汁水絲絲滲入九層糕的縫隙里。煮熟的糕體吸足了南瓜的甜,入口軟滑卻帶著韌勁,微微的粘牙感裹著清甜,每一口都是樸實的滿足,越吃越有滋味,怎么也吃不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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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象里,在我們村做九層糕最地道的,要數春芽姨。每天夜里七點左右,吃完晚飯后的村民們或聚在一起閑聊或看電視,只有春芽姨家的廚房燈是亮著呢,透過路燈,你還可以看見她家上方飄起的裊裊炊煙,再走近些,還可以聞到一股獨有的米香,那是炊九層糕的香味。我來到春芽姨家,老人家已經早早地將浸透的白米磨成了水粉,加水攪拌成了米漿,再倒入燒好的黃梔和槐花米(方言音)水。做九層糕春芽姨有自己的竅門,黃梔是天然色素,先敲碎,和槐花米一起倒入鍋中,燒的時候需要先用溫火在鍋內翻炒,再加水,然后用小火熬成濃液起鍋,濾去雜質,裝入瓶中,隨用隨取。一旁的老伴也沒閑著,在灶臺前忙著加水、架蒸鍋,往蒸鍋底部鋪好潔凈的“炊巾”,再從水桶里舀出米漿,均勻地澆在“炊巾”上。蓋鍋蓋前,他還會在鍋蓋周圍圍一層毛巾,生怕熱氣跑了,影響第一層米漿的熟度。
墻上的鬧鐘滴答作響,春芽姨時不時攪一攪水桶里的米漿,防止米粉沉淀;五分鐘一到,她取下毛巾揭開鍋蓋,手腕一揚,第二層米漿便穩穩地鋪在第一層上。我曾好奇:“九層糕不該是九層嗎?怎么倒了十四層?”春芽姨笑著解釋:“以前是九層,論塊賣;現在論斤賣,層數就多些,大家吃得也實在。”說話間,她和老伴一起把剛炊好的九層糕倒進器皿里,放在凳子上晾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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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圓盤似的九層糕泛著金黃,還冒著熱氣,米香混著黃梔的淡香直往鼻尖鉆。光潔的糕面看著Q彈得仿佛一碰就破,切開后的九層糕,層次分明,軟糯、滑溜,還有那一股韌勁,真想咬一口。這么一大塊九層糕足足有17斤重,做完一塊九層糕,夫妻倆并沒有閑下來,接著開始做第二塊,每天,他們都要花三個多小時在炊九層糕上。
最忙的時候要數七月半和中秋,夫妻倆得連軸轉三天三夜。白天,春芽姨推著腳踏三輪車去鎮上菜市場賣,往往剛擺好攤,九層糕就被搶空,她又得馬不停蹄地趕回家,拉上老伴剛做好的,再趕回菜市場接著賣。對珊溪人來說,節日里少了九層糕,就像少了點什么;而對老兩口而言,看著大家捧著九層糕時滿足的模樣,再累也覺得值,那是屬于他們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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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前,我總忍不住回頭望一眼:燈光下,有時春芽姨燒火,老伴就舀米漿;有時她澆米漿,老伴就添柴火。一層米漿蒸熟,再蓋一層,鍋蓋掀開又合上,熱氣裹著米香升騰,一層一層的溫暖仿佛也裹住了我。就連冬日的寒意,也在這氤氳的熱氣里,慢慢消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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