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毓群的換電賭局2.0

本文來自微信公眾號：時間線 Timelines，作者：308，編輯：周易

2024 年 12 月 18 日，在舉行于福建廈門的寧德時代巧克力換電生態大會上，寧德時代董事長曾毓群第一個登臺演講——在演講結尾談到換電的意義時，曾毓群引用了晚唐詩人羅隱知名度最高的一句詩：

時來天地皆同力。

緊接著，曾毓群強調，“換電不僅僅是寧德時代的事業，不僅是每一個生態伙伴的事業，也可以成為我們每個人推動社會可持續發展的共同事業”。

言語之中，也彌漫著這位世界級動力電池龍頭企業的掌門人對于換電未來前景的憧憬和信心。

曾毓群對于換電這件事情的堅定和真誠，確實很難被質疑。

畢竟從 2025 年的情況來看，寧德時代一直在推進大力換電站建設——至少到 2025 年 10 月 21 日，寧德時代已經宣布建設完成 700 座換電站。

不過，對于寧德時代來說，換電始終是一條前途光明但路程遙遠的漫長之旅。

而這個旅途中，寧德時代所要面臨的最大挑戰是：在換電成為“生態伙伴”和“每個人”的事業之前，它首先確實是寧德時代自家的事業——且寧德時代必須對外證明這件事情有價值、可持續，以及值得其他伙伴的投入。

所以，要獲得來自合作伙伴的“同力”，并不容易。

一、出師不利后，又卷土重來

2024 年 4 月，來自企查查的消息顯示，寧德時代的子公司、同時也是寧德時代換電業務的運營主體“時代電服科技有限公司”（后文簡稱：時代電服）進行了一項具備轉折點意義的重要變更。

這個不動聲色的變更，其實已經將寧德時代換電業務的發展，分成了兩個階段。

在此次變動之前，時代電服的法定代表人是陳偉峰。他其實是一名寧德時代的老兵。

公開資料顯示，陳偉峰在 2004 年大學畢業之后就在東莞新能源科技有限公司工作。寧德時代成立后，他又在 2012 年加入寧德時代，是參與公司創立的早期班底；在寧德時代，他曾先后擔任動力電池電芯開發部負責人、公共事務部總監、寧德時代市場部部長等職務。

其中，他也曾經擔任寧德時代董事長曾毓群的助理。

2021 年 8 月，時代電服科技有限公司正式注冊成立，注冊資本 2 億元人民幣，而深受信任的陳偉峰，就擔任時代電服的法定代表人——等到 2022 年 1 月份，寧德時代正式發布換電品牌“EVOGO”和巧克力換電塊，陳偉峰以時代電服總經理的身份，成為寧德時代換電業務的實際操盤手。

那么，陳偉峰的操盤如何呢？

答案是：并不符合預期。

比如，在 2022 年 1 月的發布會上，陳偉峰曾經高調宣布，寧德時代換電業務要在兩三年時間內建成“全球規模最大的服務網絡”——甚至在當時的解讀中，有機構、媒體也都發出了“寧德時代要一統換電江湖”的口號。

但是，理想很豐滿，現實很骨感。

從后續兩年多的實際進展來看，這一業務進展基本上處于“雷聲大、雨點小”的情況。

事實是，一直到2024 年年中，時代電服官網的消息，寧德時代的 EVOGO 換電站僅僅在福州、合肥、廈門、貴陽等城市開城——而據搜狐汽車統計，截至 2024 年 7 月 2 日，結合官方信息、地圖信息，四座城市的 EVOGO 換電站總數約為 27 座。

而從車型適配的角度來看，也僅僅有東風富康、一汽奔騰等極少數車型完成了適配。

顯然，這樣的業務推進速度，與預期中的“全球規模最大的服務網絡”相差甚遠，很明顯是不符合寧德時代最初的預期的，也很難讓曾毓群滿意。

與此同時，這個結果，也在一定程度上解釋了陳偉峰在 2024 年 4 月不再擔任時代電服總經理的原因（當然，陳偉峰只是換了一個角色，如今他依舊在寧德時代體系內任職）。

當然，面對第一階段的不及預期，對于換電業務依舊堅持的曾毓群并不灰心，他為時代電服找來了一個新的法定代表人和總經理——出身于互聯網行業的楊峻。

公開資料顯示，在加入寧德時代之前，楊峻曾經長期在滴滴擔任副總裁職位。

他在滴滴時擔任的角色，包括戰略合作與汽車資產管理中心總經理、小桔車服總經理等，他也曾經擔任滴滴與比亞迪聯名發布的定制網約車 D1 的首席產品官，也曾經擔任滴滴內部造車項目的負責人，覆蓋了運營、產品、資本等維度，可以說是履歷豐富。

基于這個背景，將楊峻引入寧德時代，可以看做是曾毓群對于寧德時代換電業務在第一波失利之后的第二次出擊，也可以稱之為寧德時代換電業務的 2.0 階段。

不僅如此，為了這第二次出擊，寧德時代不僅在 2024 年 12 月專門舉行了由廈門市委書記站臺的巧克力換電生態大會，同時進行了品牌更名（去掉 EVOGO，直接改名巧克力），關鍵是還引入了覆蓋了車企、運營商、保險公司在內的一眾合伙伙伴。

很明顯，曾毓群選擇了卷土重來——這一次，他是不容有失的。

二、合縱連橫，從To B到To C

換電模式的發展，從來都是一個世界級難題。

在全球范圍內，Better Place、特斯拉等玩家對于換電模式的前期探索，已經歸于失敗。即使是在已經擁有政策優勢、資源優勢和產業優勢的中國，換電模式的發展也是舉步維艱——孤注一擲的蔚來是如此，而全面押注的寧德時代也不例外。

甚至與蔚來換電所采用的自建自用自營（目前如此，當然也正在放開）模式相比，寧德時代的巧克力換電在運營模式、商業體系等方面顯得更為復雜。

因為，本質上，與寧德時代本身在動力電池、儲能等核心業務上所處于的制造業角色不同，巧克力換電的最大難點，在于構建一個包含電池運營、換電站建設、車企合作、運營方、用戶、金融服務等多方在內的復雜生態。

這是寧德時代掌門人曾毓群所要面臨的最大挑戰——也是新一任的時代電服總經理楊峻在 2025 年一系列動作的核心著力點。

所以，從 2025 年的情況來看，寧德時代確實是多方出擊。

一方面，從標準制定和車型供應的角度，寧德時代通過去年年底的生態大會，與長安、一汽、廣汽、北汽、奇瑞等一眾車企達成了合作關系，并且確立巧克力換電的標準電池塊，宣布了 10 款以上的巧克力換電重點車型。

另一方面，從換電站建設的角度，寧德時代左手自掏腰包大手筆投入，右手聯合中國石化等合作伙伴，開始在全國多個城市全面建設巧克力換電站，并且在 5 月開始實現單月建設 100 座換電站的成績，到 10 月 21 日已經完成 700 座換電站的建設。

而今年年底的目標，則是 1000 座換電站。

除此之外，寧德時代還積極圍繞著巧克力換電的實際應用場景，以 To B 場景為有限切入點，與一些網約車、租車類的終端用車企業達成了合作。

比如在 2025 年 2 月，繼 2024 年 1 月寧德時代與滴滴宣布成立換電合資公司之后，寧德時代與滴滴正式成立了一家名為“時代小桔（廈門）新能源技術有限公司”的合資公司，注冊資本為 3.3 億元人民幣，其中寧德時代持股 69.7%，滴滴持股 30.3%。

而這家合資公司的法定代表人，就是如今的寧德時代換電業務負責人、時代電服總經理楊峻（巧合的是，楊峻前曾任滴滴出行副總裁、小桔車服總經理）。

此外，除了與滴滴這個全國最大的網約車公司達成合作之外，寧德時代還另辟蹊徑，將換電模式引入到租車領域。

具體來說，寧德時代和時代電服在 8 月份與神州租車（以及招銀金租）達成合作——其核心邏輯在于，神州租車引入寧德時代巧克力換電車型，各方還在基礎設施、數字化、電池租賃等方面進行深入合作。

不過，寧德時代換電業務的落地目標，已經在大力投入 B 端的基礎上，瞄準了 C 端。

實際上，就在 3 月份，寧德時代與蔚來達成換電戰略合作之時，雙方就約定蔚來公司旗下的 firefly 螢火蟲品牌后續開發的新車型將適時導入寧德時代巧克力換電標準和網絡——這是一個典型的 To C 動向。

而更加吸引眼球的是，就在 10 月份，寧德時代又牽手京東，不僅將其與廣汽合作的巧克力換電車型（也就是最新宣布的埃安 UT Super 車型）推到互聯網的聚光燈下，還將在京東平臺上線“寧德時代巧克力京東自營旗艦店，提供在線購車、電池訂閱、金融方案等服務。

毫無疑問，這是寧德時代推動巧克力換電走向 To C 用戶的關鍵一環。

不過，從寧德時代巧克力換電體系的長遠發展來看，這也只是它走向更廣大 To C 群體的一個起點罷了。

三、曾毓群的新賭局：大象轉身

對于寧德時代來說，2025 年是它在巧克力換電體系建設上的重度投入期。

邏輯很簡單，僅僅從巧克力換電站的建設來看，寧德時代已經明確要在 2025 年實現 1000 個站的總目標，若按照單個換電站 200 萬元的最低成本保守估計來算，這一項支出，就已經要付出最少 20 億的成本——這還只是換電站本身的成本，其他的運營、合作等費用更不必說。

而考慮到目前巧克力換電站有限的適配車型數量和極低的使用率，很明顯，在巧克力換電這件事情上，寧德時代確實是在燒錢布局。

好在，如今的寧德時代，依舊處于營收和利潤的增長階段，它并不缺錢。

以最新的 2025 年三季度財報為例，寧德時代以單季度 1042 億元的營收，獲得了 185.5 億元的凈利率，且凈利率同比增長幅度高達 41.2%；而且截至三季度末，寧德時代的現金儲備充裕，期末貨幣資金及交易性金融資產合計超 3600 億元。

但這并不意味著寧德時代可以高枕無憂了。

其中，在寧德時代最為核心的動力電池業務（2024 年收入占比近 85%）上，一個非常明顯且很難逆轉的大趨勢是：

寧德時代雖然依舊能夠維持在中國汽車動力電池領域的龍頭地位，但是它在該領域的統治性地位，正在不斷下滑。

來自中國汽車動力電池產業創新聯盟的數據，2021 年全年，在國內動力電池企業中，寧德時代的裝車量占比高達 52.1%，可以說是妥妥的半壁江山——不過到 2022 年，這一比例下降到 48.2%；2023 年為 43.11%；2024 年為 45.08%，有小幅度回升。

從 2025 年的情況來看，寧德時代的統治性地位被繼續削弱。

從季度來看，寧德時代在 2025 年 Q1 的份額為 44.9%，Q2 份額為 42.6%，Q3 份額為 41.7%。這意味著，寧德時代在 2025 年的中國汽車動力電池市場不僅整體呈現出逐季下滑的態勢，而且還在三季度達到了最低點。

寧德時代當然依舊是龍頭——但毫無疑問的是，在國內汽車行業極度內卷、車企紛紛開始主動自產動力電池或需求供應商多樣化的大背景下，寧德時代的龍頭地位將被不斷侵蝕，這個大趨勢無法被逆轉。

事實上，為了應對這一趨勢，寧德時代自 2022 年就開始布局，其核心邏輯就是從 To B 供應商的角色一步步走向 To C，努力在消費者心中構建品牌心智。

為此，寧德時代相繼推出了名稱更加 To C 的麒麟、神行、驍遙等電池產品系列，在機場、高鐵站、互聯網等線上線下渠道持續做廣告宣傳，還在成都開設了寧德時代新能源生活廣場，并且推出了瞄準了汽車后市場的“寧家服務”……

凡此種種，無一不是為了在 C 端用戶中構建品牌心智，進而反向影響車企在車型構建時的電池供應商角色。

站在這個角度來看，寧德時代大力布局巧克力換電站業務，本質上也是期待利用自身的優勢，構建一個面向車企、行業伙伴、B 端司機以及 C 端消費者的龐大換電生態——當然，在整個生態中，寧德時代依舊扮演著核心角色。

而這個生態，本質上也是寧德時代也是為了自家的動力電池業務，構建一個隱形的護城河。只不過，這個護城河是無比昂貴的，它需要大量的資本投入，需要足夠長的時間，也需要有足夠強大的戰略定力。

更加關鍵的是，這個尚且處于起步階段的護城河，由于牽涉各方，利益分歧點多，因此充滿了大量的不確定性和風險。

這無疑又是一場豪賭。

但如今，對于 57 歲的曾毓群來說，當時代電服已經瞄準年底 1000 站、三年 10000 站的目標進行大手筆投入，這位曾經把“賭性更堅強”掛在辦公室的寧德時代掌門人，已經沒有任何退路，去承受“運去英雄不自由”的代價。

所以，他只能繼續前進，把這場關于換電生態的賭局，繼續推向“時來天地皆同力”真正實現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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