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柜最底層的樟木箱里,疊著一件米白色的毛衣。羊毛早已失去最初的蓬松,邊角也磨出了細微的毛球,卻依舊帶著淡淡的樟腦香,像極了外婆身上的味道。
第一次見這件毛衣時,我才七歲。那年冬天來得格外早,北風卷著雪粒子打在窗玻璃上,發出細碎的聲響。放學回家,就看見外婆坐在客廳的藤椅上,戴著老花鏡,手里繞著一團米白色的毛線,銀針在指間翻飛,織出細密的紋路。“外婆,你在做什么呀?”我湊過去,趴在她膝蓋上。外婆停下手中的活,笑著揉了揉我的頭發:“給我的小囡囡織件毛衣,穿了暖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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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的我還不懂得,一件毛衣要耗費多少心血。只記得每個傍晚,外婆都會坐在燈下織毛衣,銀針碰撞的“叮叮”聲,和著窗外的風聲,成了我童年最溫暖的背景音。有時我纏著她講故事,她便一邊慢悠悠地織著,一邊講牛郎織女,講嫦娥奔月,聲音輕柔得像羽毛,落在我心上。
毛衣織好那天,外婆開心得像個孩子,執意要我穿上試試。米白色的毛衣剛好合身,領口和袖口都織了精致的小花紋,貼在身上暖暖的,仿佛裹著一團陽光。“好看,我家囡囡穿什么都好看。”外婆拉著我的手,左看右看,眼角的皺紋都笑成了花。那整個冬天,我都穿著這件毛衣,小伙伴們都羨慕地說:“你的毛衣真好看,是誰織的呀?”我總會驕傲地揚起頭:“是我外婆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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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來我漸漸長大,個子一年比一年高,那件毛衣也慢慢小了,最終被我放進了衣柜角落。再后來,我去外地讀書,回家的次數越來越少。每次打電話,外婆總在那頭問:“囡囡,冷不冷?要不要外婆再給你織件毛衣?”我總說“不用啦,學校里暖和”,卻沒注意到電話那頭外婆略顯失落的語氣。
去年冬天,外婆突發重病住院。我匆忙趕回家,推開門的瞬間,看見她躺在病床上,臉色蒼白,精神大不如前。她看見我,虛弱地笑了笑,拉著我的手說:“囡囡,外婆老了,眼睛也花了,織不了毛衣了……”我的鼻子一酸,眼淚瞬間涌了上來。
外婆去世后,整理她的遺物時,我在她的針線筐里發現了一團未織完的米白色毛線,還有一副磨得發亮的銀針。那一刻,過往的回憶如潮水般涌來,七歲那年的冬天,燈下翻飛的銀針,毛衣上溫暖的觸感,還有外婆溫柔的笑容,一一浮現在眼前。
我把那團毛線和銀針,連同那件舊毛衣一起放進了樟木箱。如今,每當我打開箱子,看到那件毛衣,就仿佛能感受到外婆的體溫,聽到她溫柔的話語。原來,有些溫暖從不會隨著時光流逝而消散,它會像這件毛衣一樣,被小心珍藏在記憶里,在每個寒冷的日子里,給予我們前行的力量。
那件織進了時光與愛意的毛衣,早已不是一件普通的衣物,它是外婆沉甸甸的愛,是我心底最溫暖的牽掛,是歲月留給我最珍貴的禮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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