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馬特教父羅福興：從遇見李一凡開始

本文轉(zhuǎn)自：羅福興

2016年一個藝術(shù)家加了我微信，他自我介紹，我叫黃孫權(quán)是一名藝術(shù)家，現(xiàn)時在臺灣做教授，偶爾搞一下影像？ 他說他想搞一部殺馬特的片子，但是呢？ 我又沒有想好怎麼搞，要不我來深圳我們見個面？我說好啊。

教授??！臥槽不得了?。∵@是我人生中接觸的第一個教授，還每天都跟我聊天，但是他說的普通話太塑料了，誰他媽聽得懂！我跟他講了無數(shù)遍，能不能來深圳請我吃麥當勞！他一直說好好好，也一直沒來！說話跟打屁一樣。

2017年6月9號又有一個教授加我，他說他叫李一凡，在四川美術(shù)學院任教，目前沒想好，但是也想拍一部殺馬特紀錄片，好在李一凡說話，我是聽得懂的，因為他普通話標準

當晚，我就興奮的把這個好消息告訴了黃孫權(quán)，黃孫權(quán)說，李一凡是一個非常好的紀錄片導(dǎo)演，他不會害你的，留下這句話過后，他就再也沒有找我聊過天

李一凡加我的第一天，就不斷地跟講，他在09年的時候，就對殺馬特特別感興趣，因為一直找不到殺馬特，所以一直都沒有拍成，他認為殺馬特是被誤解的，反正他嘰里呱啦的講一了一大堆，我說能不能吃麥當勞！他說可以，沒幾天就過來了

當天我在文麗美發(fā)店上班，給客人剪完頭，和老板娘請了個假，我便穿著一身黑襯衣來到坪洲百貨等他，這天氣真他媽熱…我又跑回店里等他

微信的提示音響起，他在微信上給我發(fā)了信息，羅福興，我們到了，然后呢，我還帶了一個美女，一米八高高瘦瘦的

我和李一凡第一次碰面，他們也沒吃飯，問我周邊有沒有什么好吃的，我說真功夫比較高級，好吃，然后他們轉(zhuǎn)頭就去了麥當勞，他請我吃甜筒，他讓我隨便點，我也不好意思點，反正就吃著一個甜筒！

李一凡說這個環(huán)境太嘈雜了，不適合聊天，有沒有哪里安靜一點的地方？我想半天，我也想不到哪里是安靜的，要不我們?nèi)ゾW(wǎng)吧包房？或者隔壁的賓館租一個小時房？他說可以。

但是我有一個要求，只能我們兩個人聊天，你帶來的那個女孩她不能跟著來，女的叫烏鴉，長得特別漂亮，但是有好看的女孩在，那我不得更緊張？說話都是結(jié)巴的，那不得鬧笑話？最終李一凡讓她自個玩去了。

我和李一凡在一家賓館抽著煙，相互對視了一會，他不說話，我也沒辦法說話！我不知道跟他說什么，反正只要他說話，我就跟著回答一下，關(guān)鍵這人也不好搞??！他說話我聽不懂！怎么回答？我腦子他媽的要炸掉了！

或許他感受到了我的無知和匱乏！或者說他有嘗試過想語言降級，但是我腦子里、真的是空的！滿腦子只有游戲！R技能，諾克薩斯之手，蹦起來砍人的畫面！你咋聊嗎？

我站在賓館的窗戶抽著煙，望著對面空蕩的草坪，我說對面好空??！不拿來建房子真可惜！然后他又嗶哩啪啦的跟我說各種各樣的問題，完了完了聽不懂了！我操，有點受不了了，在聊就要死人了！因為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

經(jīng)過這一次的降為打擊！自尊心受到了嚴重的創(chuàng)傷！這么嚴重的傷害估計沒個幾年都好不了！我馬上在網(wǎng)上買了，烏合之眾，人性的弱點，信息時代的世界工廠，弱者的武器，等等書籍進行學習，經(jīng)過一個月的學習，臥槽、我發(fā)現(xiàn)我能聽懂他們說話了！

李一凡說，羅福興你還好，你的大腦雖然只有2G，我們的大腦是5G，但是你的大腦還能升級，可以變成3G 4G，不至于死機、他這么一夸，我立馬腰桿挺直，背著單肩帆布包，帶上了眼睛。

后來深圳有一個建筑雙年展，李一凡和一個叫滿語的藝術(shù)家在哪做策展人，他問我能不能也在那里搞個展覽？什么是展覽？然后他跟我解釋了一堆，我還是沒聽懂，但是他說到了一個非常重要的一個點，他說這個地產(chǎn)老板特別有錢，可以免費吃吃喝喝

哪這不得了啊、那必須得去啊，但我去干麻呢，你要不在那里畫個畫？剪剪頭發(fā)？我說可以啊，但是李一凡有要求，就是你不能，天天在那里收錢剪頭發(fā)，不然太low了，我說?。?/p>

反正我就在他們場地弄了一個發(fā)廊，一個月的展覽就剪了一次頭發(fā)，還是兩小孩過來剪，剩下的時間就和他們天天吃飯，然后我還遇見了一大堆藝術(shù)家。

李一凡說他想拍紀錄片，拍一部殺馬特的紀錄，你最近能幫我找一些殺馬特嗎？我說沒有問題，交給我。

當然其實有很大的問題，因為我很多年沒有和殺馬特玩了，現(xiàn)在還能不能找到活著的殺馬特我還不確定、不管了！先答下來吧，死馬當活馬醫(yī)。

當天我就在各個QQ群聊，打打感情牌，最近兄弟們搞什么呢？有沒有時間出來玩？90%的人沒搭理我，還有10%的人說他們都剪掉頭發(fā)了，殺馬特多少年的事了，大家都沒有玩了，羅教主你不會還沒睡醒吧？

這下完犢子、當年的教眾都成家立業(yè)了，關(guān)鍵還不鳥我，這樣不行啊，這片子不就拍不成了，我得另外想辦法，我又來到了抖音快手，發(fā)現(xiàn)了一批新的殺馬特，經(jīng)過我的一番試探，教主這個身份，羅福興這個名字還能用，那這事就好辦了，把這些人忽悠過來采訪，打包給李一凡。

李一凡說，還要一些曾經(jīng)玩過的老殺馬特，現(xiàn)在沒有玩的也要，也想去聽聽他們的故事，這個好辦，也能找得到，都推薦了給他，就這樣經(jīng)過一輪的的介紹，李一凡的工作也正常開始了

他每天跑去采訪不同地方的殺馬特，關(guān)鍵你太他媽勤快了，一天你就要采訪一個，那一個月不得30個？我他媽根本找不到那么多，而且還有挺多殺馬特不搭理我，這他媽怎么搞？

后來有一個女殺馬特推薦了我們?nèi)|莞石排，她說現(xiàn)在哪里是殺馬特的大本營，我們開車來到東莞石排，臥槽！殺馬特真他媽多，太嚇人了吧！

此時，時代美術(shù)館也給了李一凡一筆錢，李一凡說俺又騙到錢了，資金充足，我們可以呆在石排鎮(zhèn)找個好一點的房子，天天好吃好喝的搞，務(wù)必要拍到石排鎮(zhèn)，殺馬特國慶聚會的大場面。

白天我們在拍殺馬特，晚上我們就在聊收獲以及明天要怎么拍，我發(fā)現(xiàn)慢慢地我的語言，我的思維跟他們差不多了、

當然我肯定知道我是什么情況，我發(fā)現(xiàn)我這個人看不了書，自身想要提升只能復(fù)制他人，所以我就不斷地在復(fù)制李一凡，但是我并不知道李一凡是故意讓我復(fù)制的

因為我是他片子的一環(huán)，他不需要一個特別聰明的人，但也不需要一個傻逼，他需要一個能把片子稍微梳理、串起來的人物，羅福興智商不夠，得給他洗洗腦，所以他不斷地跟我聊，中國的審美自由，工人的權(quán)利，殺馬特的處境，嘿嘿他的每一句話我都成功復(fù)制過來了

我每天跟著李一凡他們在石排公園和名流美發(fā)店來回的走，晚上跟著去采訪一些殺馬特，每天我眼里看的不是殺馬特，是烏鴉，烏鴉是李一凡的實習生，同時是這部片子的攝影師、一米八高高瘦瘦，帥帥的屌屌的那種感覺，喜歡她什么？那我還真不知道。

終于熬到了國慶假期，我們一大早就來到了殺馬特喜歡的名流美發(fā)店，整個店里發(fā)膠彌漫在空氣中，灰蒙蒙的，一眼望去，店里沒有一個正常的客人，每個凳子上坐的全都是，殺馬特，他們吹完頭發(fā)浩浩蕩蕩的來到了石排公園，他們一堆人在那傻站著，全都在一個靠池塘的草坪里展示自己的頭發(fā)，時不時自拍一下，或者拍個快手

不遠處，我們看到幾個女的殺馬特，往公園池塘邊走來，所有殺馬特的眼光、都集中望向她們，寧靜的空氣中交雜著微風吹過，要變天了！

突然全部嗷嗷叫，好多人都要跳起來了，一堆噢哦噢噢的聲音，還有人吹口哨，……我操，快跑！太他媽丟臉了，我受不了了，我偷偷地跑到李一凡后面那個位置，假裝不認識他們！心想大家就不能端莊，斯文一點嗎！我都被你們嚇跑了

李一凡拍完殺馬特聚會的場面，相當于珠三角殺馬特部分已經(jīng)全部拍完了，我們又到了離別的時候，他說羅福興你最近怎么安排？我說我去美發(fā)店繼續(xù)上班

他說好吧，哪我們到時候聯(lián)系？因為錢也花完了，我要再去找點錢，到時候我們?nèi)ッ總€殺馬特的家鄉(xiāng)？我說，好啊，好啊，到時候又可以見到烏鴉了吧！

2018年騰訊谷雨計劃給他投了一筆錢，李一凡又找到了我，他說我們又有錢了，現(xiàn)在又可以繼續(xù)拍了，他說要去殺馬特的家鄉(xiāng)看看，這樣才說得清楚，工人在農(nóng)村和城市的關(guān)系，我說好吧，哪咱就出發(fā)唄？

李一凡還找了一個司機，他說這個司機可不得了，相當牛逼，社科院的秘書長李人慶，專門給大領(lǐng)導(dǎo)寫報告的，溫讓他做秘書，他都不去做，你得尊重人家，同時我們也需要他，因為中國審美的話語權(quán)是在精英階層的，我們要讓這部分人看到殺馬特，只要他們的想法有所轉(zhuǎn)變，殺馬特的處境就會好一點

我們開車從重慶去到云南和貴州，在各個村鎮(zhèn)見了很多的殺馬特，每一個殺馬特講的故事都很豐富，更多的是各種各樣的不容易，這個又怎么樣窮！那個玩殺馬特在城里被打了、還有一些愛恨情仇，反正我聽著聽著人都開始麻木了，好在還能看烏鴉

我不知道李一凡想要什么，我也不懂紀錄片，我和李一凡在云南期間，還吵了架，差一點分到楊鑣了，具體什么原因吵架我也忘了

我說，操你媽老子不拍了，不跟你玩，李一凡說操你媽，不拍就不拍，沒有了你，我一樣拍的成，我現(xiàn)在手上的素材就足夠我剪出一個片子，李一凡在大廳抽著煙半天沒說話，我也半天沒說話，我們又回到了最初賓館第一次見面尷尬的狀態(tài)，沉默了很久，最后哈哈大笑，就這樣莫名其妙的合好了，哪就繼續(xù)接著拍咯。

一晃眼云南貴州之旅的拍攝也結(jié)束了，我們又要分開了，他們回了重慶，我回到了東莞，這段時間整個人特別的失落和安靜，我又回到了美發(fā)店上班，每天又在剪頭發(fā)，這幾年過的好像做夢一樣

我鼓起勇氣和李一凡說，要不我認你做干爹吧，雖然你比我有錢，但我也不占你便宜，你快死的時候把錢都捐出去，我們就做那種沒有利益關(guān)系的父子，他拒絕了，他說我一直沒有要小孩，就是覺得，有了小孩過后，人會發(fā)生改變，就不平等了，或者換一種話說，就是他生活的態(tài)度，和對他人的態(tài)度，會發(fā)生改變？其實具體說了些啥我也忘了

反正我理解的意思就是，你有了小孩你的愛會更側(cè)重你的小孩，愛會發(fā)生偏移，人也會發(fā)生變化，你沒有小孩，世界上所有的小孩都是一樣的，就是平等的

后來我又鼓起勇氣和烏鴉表白了，烏鴉說我們不合適，但是我特別尊重你，覺得你很厲害

她這個表達方式，我也被嚇了一跳，同時覺得自己特別冒犯和不禮貌，完了教主的形象也被毀了，以后這個人得列入黑名單不能見，太他媽丟臉了。

認干爹不成，表白也不成，同時我也不知道我在干嗎，就是希望每天和他們呆在一起！靜靜的聽他們說話！

后面的日子每天都在店里剪頭發(fā)，我以為我就這樣剪頭發(fā)一輩子了

其實從遇見李一凡開始，命運的齒輪就已經(jīng)在轉(zhuǎn)動，轉(zhuǎn)動的速度，快的我3G大腦反應(yīng)不過來，整天暈暈乎乎的，跟做夢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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