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魚：傅國涌弟兄最大的見證并非讀書，而是沒有爹味

從讀書到撰稿是一種自然流淌。讀書太少，撰稿太多，會顯得淺浮而油滑。讀書太多，撰稿太少，容易成為書呆子。他的文字里透著真摯，少年般的真摯，既不油滑，又不呆板，小孩子的樣子。

我看了傅國涌的人生歷程，概括起來就是他看了很多書，寫了很多文章。

他是為文字而生的。他說讀書讓自己從幽暗里看到光明。

這句話真正的打動我的，不是讀書，而是幽暗和光明。

他看到了幽暗，折射他內心的敏銳。他看到光明，則表明他沒有止步于敏銳，而是在尋找出路。

2008年受洗，我想他沒有寫出的見證里，有他敏銳于現實，尋找出真實。

從他自己的文字就可以看出：

“今天當我們重讀《門檻》，當我們透過歷史的塵埃望見——十二月黨人的妻子，那些出身名門望族、受過良好教育的女子，不辭屈辱，顛沛流離，跟隨被流放的丈夫到風雪彌漫的西伯利亞去，怎么能不肅然起敬呢？

一個沒有精神支柱的民族是不可能站立起來的，正如愛因斯坦所說的“要是沒有內部的光輝，宇宙不過是一堆垃圾而已。”知識分子就是這種“內部的光輝”的發源地。事實上，“知識分子”這個詞本身對于有著深厚人文主義傳統的俄羅斯民族來說，就是一個具有特定意義的詞。”

“看看我的周圍，我的靈魂由于人類的苦難而受傷。就在這一瞬間俄羅斯“知識分子”誕生了，“知識分子”這個名詞注定了它與人類的道義責任緊密相連。”

66年出生的他，有著那個時代知識分子的氣味，以天下為己任的理想主義氣味。

但他并不是要教育你，更不是要說教你，而是被別人感動后，流淌出的跟隨，他準備活出來。

在情感上被感染以后，他馬上進入到理性思考：

“正是有了這樣的知識分子，有了這樣的精神支柱，即使是斯大林30年代那種無情的清洗也未能扼殺俄羅斯源遠流長的文化傳統，這個傳統就是知識分子和人民不可分割的血肉聯系。”

他的作品里有《1949年：中國知識分子的私人記錄》《百年尋夢：中國近代救國思想史》《筆底波瀾：百年中國言論史》就不足為奇了。

這也是俄國知識分子走的路，從殉道到反思。

而他的閱讀探索，遠不止于此，在一篇文章里，他寫到

“我尤其偏愛的郁達夫、沈從文、黃仲則、蘇曼殊、納蘭容若，雪萊、拜倫、濟慈、歌德、莎士比亞、波德萊爾，泰戈爾、紀伯倫、屠格涅夫、東山魁夷等也都從此時起逐漸進入我的生命中，進一步我被王國維的《人間詞話》、李澤厚的《美的歷程》和宗白華的《美學散步》吸引，甚至啃起了干澀的黑格爾《美學》、康德《判斷力批判》等。這些在我的筆記本中都留下了印痕。”

他偏愛的真多，從理性的文字，比如康德、黑格爾，到感性的文字，比如郁達夫、沈從文、黃仲則、蘇曼殊、納蘭容若，雪萊、拜倫、濟慈、泰戈爾、紀伯倫。再到小說戲劇這種彰顯人的意志之文字，比如歌德、莎士比亞、屠格涅夫等，他都有涉獵，他是一頓亂看，享受其中。所以他說自己并非撰稿人，而是讀書人，看來是真誠的。

從讀書到撰稿是一種自然流淌。讀書太少，撰稿太多，會顯得淺浮而油滑。讀書太多，撰稿太少，容易成為書呆子。而他的文字里透著真摯，少年般的真摯，既不油滑，又不呆板。小孩子的樣子，比如這一段：

“我在一本散文雜志上讀到日本風景畫家東山魁夷的《一片樹葉》，他從一片樹葉看見的不只是時間的流變，季節的輪回，還有生命的盛衰，世界的起伏。以一葉見宇宙，畫家的心靈在文字之間流淌，令我一次次低回不已。余光中的《山盟》《聽聽那冷雨》使我看到漢語穿越古典與現代的奇妙歷程，消失的唐宋可以在他的筆下明亮而略帶憂郁地復活。”

他活在當下，但是前世今生和未來都完整的當下。

所以他還寫《金庸傳》，還研究商業《大商人：影響中國的近代實業家們》

愛說教的人，身上自然帶有爹味。流淌的人，不會說教。什么叫油膩？就是生命停止了流淌，活在記憶里，活在自我的滿足里。探索需要冒險，最大的冒險就是否定曾經的自己，這需要勇氣，當你活了大半輩子，突然被自己否定了。那你的意義和存在就少了一大半。因此，中年人最容易油膩。他們不敢探索。沒有探索，就沒有流淌，自然就油膩了，從頭發到啤酒肚，再到眼里的神韻。

傅國涌沒有說教。包括他后來去俄羅斯講普希金和托爾斯泰，也沒有說教和爹味。他在流淌，把自己流淌成見證。

一直到59歲死，都像少年。

每個人的天賦不一樣。有的人對看書特別喜愛，有的人從小喜愛造型藝術，有的人對音樂敏感，有的人想象力無限······在造物主給自己的天賦里，去探索，流淌，完成使命，贊美，見證，才叫不負韶華，不負一生的活法。

請傅國涌弟兄在天堂看我這篇文章是否說出來你心里的話？

以后相聚時，再告訴我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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