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作者:愁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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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元十四年(公元726年)深冬,涼州附近,風沙漸寂,哀聲低訴。素車白馬,載著一具靈柩,緩緩行向武威城外的荒野。這是一個在大唐鼎盛之年中微不足道的日子,史冊未載,長安未聞。然而對于逝者的家屬而言,卻異常艱難。后人將逝者的生平鐫于石上,埋入地底,以對抗時間與歷史的無情。墓土合攏,人世與幽冥自此兩隔。斗轉星移,涼州幾度興廢,那段被掩埋的往事,期待著有人能夠發現。直到一千二百余年后——1997年5月,一方墓志悄然出土,“翟舍集”與“安氏”的名字,帶著一個家族被塵封的記憶,終于從歷史的蛛網中,掙扎而出。
1、追源溯根
這方記載有翟氏家族信息的《翟舍集墓志銘》本藏于武威市博物館,現作為蘇州吳文化博物館“涼州——文化想象與歷史現實”的展品在吳地展出。當觀眾被它的神秘氣質與豐富信息所吸引時,便不難發現這方墓志銘分為正方形的志石、志蓋兩部分,青石材質,且四邊都為47厘米,志蓋為盝形頂,頂面邊長25厘米,正中陰刻篆文“大唐故翟君銘”六字,志蓋四剎還刻有十二生肖圖案。最吸引人的是志石的正文部分,志文共21行,每行共21字,盡管歷經千年,但志文仍清晰可見。為方便后文論述,現根據前人的整理成果,將志文錄下:
大唐上柱國翟公墓志銘并序
公諱舍集,姑臧人也。代稟粹氣,人包靈精,西平膏壤,右地名族。曾祖呼末,周歷內散都督,隋贈甘州刺史。祖文殊、父沙,并上柱國。公生蘊奇志,長負大才。國家命金方之師,征鐵關之右。公躬甲胄,率先艱苦,授上柱國。于是樂道知命,居常待終,而竄疾彌留,游魂莫返,久視年五月八日,卒于私第,年六十四。夫人安氏,涼國公之孫也,出自名家,宜于貴室。夫也先卒,心乎靡他,義忉恭姜,訓成諸子。三從一德,良不愧于金。夫子貴母尊,竟登榮于石窮。湟川叛逆,青海紛孥。元子勇冠三軍,功加五品,因姑藏縣太君。開元十四年八月廿八日卒,年七十六。其歲景寅子月十一日,合葬涼東南七里志公鄉原塋,禮也。長子游擊將軍,安善府“果毅元節,刪丹之役,死于王事。次子征士元哲、柱國元開、翊衛元璉,并早卒。季子翊衛元禮,嫡孫勛衛瓊環等。家寶國珍,聞詩習禮。茹茶興慕,至性崇于二連;剪棘開塋,遺烈旌于元壤。托銘于仆,掌拙為詞云:
金方望胄,兌野淳精。愛曾爰考,令德令名。育才奉國,奮勇征。進有榮秩,居而退耕。夫歿妻志,母因子貴。慶緒蕃滋,金階祿位。彼蒼如何,吞恨逾多。藏舟遂蕩,隙駟仍過。幽隧寂寂,高墳峨峨。埋銘地戶,托體山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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翟舍集墓志 唐·開元十四年
1997年武威市涼州區高壩鎮高壩村二隊翟舍集墓出土武威市博物館藏
根據墓志銘可知,翟舍集乃姑臧人。熟悉中古北方史的讀者對姑臧之名并不陌生,姑臧本為匈奴所建,據《西河舊事》記載:“姑臧城,秦月氐戎所據,匈奴謂之葢臧城,語訛為姑臧也”。姑臧的地理位置大致在今武威附近,西漢北擊匈奴后,姑臧成為武威的首縣,其不僅曾經一度作為雍州、涼州的治所所在,是絲綢之路上溝通東西的重鎮之一,十六國時期其更作為五涼政權中心,在河西地區有著舉足輕重的地位。關于翟舍集的姓氏也值得推敲。前人根據研究,指出敦煌地區翟氏人群有三個主要來源:其一為早期匈奴、丁零部落后裔;其二為北朝時期隴西丁零翟氏后裔;其三為隋唐時期的粟特翟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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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涼建興四十一年(公元353年)疆域政區行政圖,姑臧乃前涼都城
圖源:《中國行政區劃通史·十六國北朝卷》
粟特現在一般是指中亞阿姆河和錫爾河之間的澤拉夫珊河流域,其主要范圍在今烏茲別克斯坦。粟特人就是生活在這片區域上的中亞古族,粟特在歷史上長期遭受波斯的阿契美尼德王朝、希臘的亞歷山大帝國、康居國、貴霜國和月氏部等勢力的控制,粟特人在各方夾縫中周旋,逐漸形成了一個極具商業特色的民族。與此同時,粟特地區也形成了多個城邦國家,著名的有安國、米國、曹國、史國和何國等等,這些粟特人沿著古絲綢之路來到西域經商,逐漸進入到了中原王朝的視線當中,史籍中多以“昭武九姓”稱呼這些粟特人,如史籍《新唐書·西域傳》記載:“康者……君姓溫,本月支人,始居祁連山北昭武城,為突厥所破,稍南依蔥嶺,即有其地,枝庶分王,曰安、曰曹、曰石、曰米、曰何、曰火尋、曰戊地、曰史。世謂九姓,皆氏昭武。”但亦有學者指出,不能將粟特人與昭武九姓劃上等號,如今學者所討論的魏晉至唐來華的粟特人包括中亞月氏人和粟特人兩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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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書》卷二百二十一下 清 高宗 欽定 北宋 歐陽修 撰
光緒二十九年五洲同文書局本 圖源:識典古籍網
昭武九姓中雖然沒有翟氏,但翟舍集大概率也為粟特人,這從翟舍集的婚姻圈便可推斷出,翟舍集的妻子安氏屬于“昭武九姓”,是典型的粟特人。學者早已注意到,中古河西地區有部分翟氏人群與粟特人之間經常聯姻,除了翟舍集的案例以外,如洛陽出土《翟公妻康氏墓志銘》稱:“洛州偃師縣洛城鄉白社里故翟公妻、義豐縣太君康氏之銘,殯在此合宮平樂鄉北邙晏村之原,大周證圣元年三月廿三日葬。”該墓志銘反映的是翟公的妻子為粟特人康氏,義豐縣屬于河北定州,在唐代確為粟特人聚集的地區之一。
再如在昭陵出土的武威粟特人安元壽夫人翟六娘的墓志銘:“夫人諱六娘,字六娘,隋開府儀同公之第六女也……夫人以圣歷元年十月十六日,薨于京懷遠里第之小寢,春秋八十有九……其詞粵:翟氏賢媛,安門碩人。”墓志中說翟六娘乃隋開府儀同公的第六個女兒,據其他史料可知開府儀同公在北朝隋代往往便是授予粟特人領袖,例如《康阿達墓志》中說其祖父乃是“梁使持節驃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涼、甘、瓜三州 刺史,涼州薩保”。翟六娘出嫁的對象亦是粟特人安元壽,安元壽和翟舍集的夫人還存在一定關系,此待后文再論。有學者提出,在安史之亂以前,粟特人的婚姻圈主要都集中在粟特人內部。因此,頻繁與粟特人通婚的這群翟氏便很有可能也是粟特人,此外這些翟氏也信仰瑣羅亞斯德教,這與彼時的粟特人的信仰一致,所以翟氏即便不是真正的粟特人,也正在朝著粟特人的方向慢慢發展。
2、兩姓之好
翟氏后人對翟家先祖的記憶從翟舍集的曾祖翟呼末開始,這個名字從發音來看,似乎保存了早期粟特人胡化的痕跡。為什么翟家的祖先追溯會從翟呼末開始呢?這說明翟家很有可能便是從翟呼末這一代開始入華,并與官府建立起了緊密的聯系。墓志銘中說翟呼末“周歷內散都督,隋贈甘州刺史”,但據學者研究,北周并無“散都督”之類的官職,但同時期的北齊卻有,這說明翟氏后人對祖先的記憶比較模糊,翟呼末本人可能也并沒有十分顯著的功績。翟舍集的祖父翟文殊、翟沙都因功績被授予“上柱國”,但不清楚是何功績,翟舍集本人的功績也十分含糊,據墓志記載:“國家命金方之師,征鐵關之右。公躬甲胄,率先艱苦,授上柱國。”金方指的是西方,西方之師可能便是彼時武威一帶的軍隊,鐵關的通常含義是指宮廷的城門,但用在此處貌似語義不通,筆者推測,此處鐵關或許是一種比喻,用于描述某個關卡或者城池比較堅固。因此,翟舍集很有可能是作為將領參與到了唐朝在河西發動的一場戰事中,且作戰勇猛,功績顯著,故而被授予了上柱國的稱號。但墓志中僅記載了這一處事跡,這似乎暗示了翟舍集的功績同樣不宜夸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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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元壽墓志拓片
圖源:《唐太宗昭陵石刻瑰寶》馬海艦 郭瑞 著 三秦出版社
相比之下,翟舍集的夫人安氏更大有來頭。安氏本為粟特人著姓,墓志中又載安氏乃涼國公之孫,此處的涼國公是誰呢?據《舊唐書·李軌傳》記載,唐高祖曾派安興貴前往勸降彼時占據涼州的李軌,李軌不從,安興貴便計取涼州,為大唐開國立基立下了顯著功績,因此唐高祖“詔授興貴右武候大將軍、上柱國,封涼國公,食實封六百戶,賜帛萬段”,安興貴之子安元壽的墓志銘可以證實這段話的真實性:“父興貴皇朝右驍衛將軍、左武衛將軍、冠軍將軍、上柱國、涼公,別食綿、歸二州,實封六百戶。”因此,安興貴為涼國公當無疑問,安氏便是安興貴的某個孫女,安氏在涼州乃名門大家,安興貴的父親安羅便是“周開府禮儀同三司,隋石州刺史、貴鄉縣開國公”。安興貴在平定李軌之亂后,又鎮守涼州抵御突厥,入選為武德十六功臣之一。安興貴的后代安元壽、安敬忠和安重璋繼承先祖遺風,安重璋在平定安史之亂中更發揮著重要作用,因此安氏一門在整個唐代都極為有名。
前面所提及的安元壽之妻翟六娘,這個安元壽便是安興貴的兒子,這表明涼州安氏與翟氏之間一直便有通婚的傳統,或許翟舍集和安氏能夠結成夫妻便是因為安元壽與翟六娘的原因。翟氏雖非顯宦,但能在涼州與安氏此等著姓長期保持聯姻關系,表明翟氏在涼州的能量亦不容小覷,這從翟氏墓葬中豐厚的陪葬品即可看出端倪。甚至有學者推測,翟舍集的祖先很有可能就參與了安興貴對李軌的戰斗。據《舊唐書·李軌傳》記載,安興貴“知軌不可動,乃與修仁等潛謀,引諸胡眾起步圖軌,將圍其城,軌率步騎千余出城拒戰”。翟舍集的祖先既然因軍功而得賞封,其在涼州應當控制著武裝勢力,在安興貴與李軌的斗爭中,其可能作為“諸胡”之一參與到了該過程中。因此,安氏與翟氏很有可能便是在該事件中結下了情誼,并以聯姻的形式來加強兩姓之間的同盟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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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鳥童子陶俑 唐 甘肅省武威市涼州區高壩鎮高壩村二隊翟舍集墓出
武威市博物館藏
3、國史家事
墓志銘中還簡單提及了翟舍集和安氏的五子一孫,分別為子翟元節、翟元開、翟元璲、翟元禮和孫翟瓊環。其中,長子翟元節在唐代戰事中破有功績。墓志銘中記載翟元節因參與了一場關于青海的戰役,因此被晉升為五品官。至于是何戰役,墓志銘中并未言明,后世研究者根據安氏和翟元節的年齡斷限,推斷翟元節參與的可能是公元694年唐王孝杰對吐蕃的戰事,據《資治通鑒》記載:“(公元694年)二月,武威道總管王孝杰破吐蕃勃論贊刃、突厥可汗俀子等于冷泉及大嶺,各三萬余人。”墓志銘后面再提及翟元節時,其身份已經變為“游擊將軍,安善府果毅”,安善府在原州,翟元節為安善府折沖府的果毅都尉,再據《舊唐書·職官志》記載,果毅都尉的官品正好為五品下,可知翟元節可能便是在公元694年的戰斗中因作戰勇敢,而在戰后晉升為五品果毅都尉。同時唐代規定,五品官員的母妻可封為縣君,因此安氏因翟元節而被封為姑臧縣君,出土信息與文獻記載皆可一一對應。
翟元杰還參加了公元720年的刪丹之役。刪丹在古代屬于張掖縣,刪丹之役在《舊唐書》卷一百九十四中可以找到相關記載:“暾欲谷回兵,因而出赤亭以掠涼州羊馬。時楊敬述為涼州都督,遣副將盧公利、判官元澄,出兵邀擊之。暾欲谷曰:‘敬述若守城自固,即與連和:若出兵相當,即須決戰。我今乘勝,必有功矣!’公利等兵至刪丹,遇賊,元澄令兵士揎臂持滿,仍急結其袖,會風雪凍烈,盡墜弓矢。由是官軍大敗,元澄脫身而走。敬述坐削除官爵,白衣檢校涼州事。”暾欲谷乃突厥人,在此次突厥人攻略涼州的戰事中,雙方于刪丹縣相遇,因將領的決策失誤導致唐軍大敗,翟元節也因此喪命于此時,走在了安氏的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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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議潮統兵出行圖》局部 晚唐 敦煌莫高窟156窟圖源:莫高窟官微
翟舍集的其他兒子功名不顯,次子翟元哲乃征士,唐初所實行的府兵制在實質上乃是征兵制,但征士意指國家通過招募而來的士兵,本質上是募兵制,這說明翟元開可能僅僅作為臨時招募的士兵參與到了戰斗中。三子翟元開乃柱國,說明其得到過封賞,應與翟元節相同立下了戰功。四子翟元璲、五子翟元禮為翊衛,嫡孫瓊環為勛衛,這實際上也與唐初的兵制相關:
凡左、右衛親衛·勛衛·翊衛,及左、右率府親·勛·翊衛,及諸衛之翊衛,通謂之三衛。擇其資蔭高者為親衛,(取三品已上子、二品已上孫為之。)其次者為勛衛及率府之親衛,(四品子、三品孫、二品已上之曾孫為之。)又次者為翊衛及率府之勛衛,(四品孫、職事五品子·孫。三品曾孫、若勛官三品有封者及國公之子為之。)又次者為諸衛及率府之翊衛,(五品已上并柱國若有封爵兼帶職事官子孫為之。)
簡而言之,翊衛、勛衛都屬于唐代內府三衛之一,內府三衛在唐初地位極高,入衛者大多擁有廣闊的升職空間。因此,內府三衛的兵源在唐初長期為各高級勛貴子孫把控。官方也按照官員品階選用三衛衛士,品級越高的勛貴子孫便能夠進入等級更高的軍隊當中。翟元璉等人充當的翊衛衛士,門檻是“四品孫、職事五品子孫。三品曾孫、若勛官三品有封者及國公之子”,翟瓊環充當的是勛衛,門檻更高,需要“四品子、三品孫、二品已上之曾孫”才可,可是翟舍集雖因戰功而被封為上柱國,但其實質上并無職事官和散官在身,因此嚴格而言其子孫是沒有充當內府三衛衛士的資格。之所以翟舍集的子孫能夠進入內府三衛,是因為在武周之后,府兵制日益崩壞,三衛的地位日益為人所輕賤,勛官子孫不愿入三衛任職,致使三衛出現大量缺額,由此大量的低級官僚和勛貴的子孫方才被征召入衛,翟元璉等人便是在此時進入到了三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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彩繪貼近騎馬俑 唐 神龍二年(公元706年)
1971年陜西乾縣懿德太子墓出土中國國家博物館藏
無論如何,翟舍集的后代多次應國家征召入伍,這表明翟舍集已經成為了國家的編戶齊民,因為唐初的府兵制乃是以均田制為基礎,只有成為國家的編戶齊民方才有義務為國家服役。從翟舍集的曾祖入華開始,到翟舍集的后代逐漸獲取國家的“公民身份”,可以清晰地看出翟氏融入彼時主流社會的線索。
4、結 語
翟舍集墓志的出土,使我們得以窺見八世紀涼州一個普通家族的命運軌跡。他們并非史書中的顯赫人物,卻以其從軍、聯姻、獲勛、入仕的經歷,真實地折射出大唐盛世的邊疆圖景。翟氏一族自粟特背景的曾祖翟呼末入華,通過與“涼國公”安氏等胡姓大族聯姻,在河西地區扎根;其子孫投身軍旅,或戰死刪丹,或入選三衛,在府兵制與均田制的框架下,逐漸從“胡裔”轉變為唐代的編戶齊民。
這一家族史,實則是中古中國民族融合與制度變遷的縮影。個體生命如滄海一粟,被時代的洪流所推動,卻也以其堅韌與選擇,參與并見證了絲路要沖的武威如何在戰爭、商貿與文化的交織中,塑造出兼容并蓄的社會面貌。與后來的安祿山、史思明等攪動歷史風云的人物相比,翟舍集等人無疑是歷史的小人物。但歷史的宏大敘事,正是由無數這樣的小人物共同寫就與編織;而文明的進程,往往就蘊藏在他們默默融入與代代傳承的日常之中。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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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榮新江、羅豐主編:《粟特人在中國:考古發現與出土文獻的新印證》,北京:科學出版社,2016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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