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俗層面的惡女角色,似乎迎來了春天。
近期,各大視頻平臺陸續公布了影視劇片單,我們看到了一個十分明顯的趨勢:在今年“惡女“扎堆的基礎上,明年會有更多惡女主角們“上桌”。
比如騰訊視頻官宣了《盛怒》《玫瑰戰爭》《風華背后》《等風熱吻你》等,愛奇藝則有《雖然不能同時擁有一切》《無罪之身》等;優酷視頻拿出了《今天也沒變成玩偶呢》《七星彩》《長夜難明:雙星》等,而在芒果TV片單中,也看到了《驚閨》《野火月亮》《麗人行》等I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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值得注意的是,根據部分IP已官宣的情況,包括迪麗熱巴、馬思純、孫千等不同梯隊的女演員也都在嘗試加入惡女行列。而縱觀近兩年,頭部女演員們都默契地走上了一條塑造不完美女主人設的賽道,尤其是在今年,被大眾蓋章惡女出圈的角色更是比比皆是。
相比過去影視作品中對惡毒女配喊打喊殺的現象,如今對惡女的正名、塑造、吹捧反倒成了主流,兩者之間形成了鮮明的反差,今年的影視市場更是上演了一場 “惡女狂歡”。
惡女扎堆上桌
惡女,顧名思義,即非好人、存在惡意、惡行等反派特征,甚至就是壞種的可能性。但在影視劇中,惡女們的定義更為寬泛,不單是使壞作惡才是惡女,包括具有自私屬性、野心欲望、道德瑕疵等不完美女性角色,也同樣被納入了惡女范疇。
比如愛奇藝近期完結的《命懸一生》,最出圈的片段來自于“惡女的告白”——“我媽會為我高興,沒有走她的老路,一輩子困在一個好字里”。當田寶珍(姜佩瑤飾)在面對脆弱的愛情與男友的道德綁架時直言,“女人也有變心的權利”、“什么是好?什么是壞?我為自己打算就是壞?你究竟想要一個好女人,還是想要一個好控制的女人?”
這些充滿女性本位色彩的塑造,也令要從底層改命拋棄虛幻愛情、自詡壞女人的“田寶珍”成為今年又一個出圈的惡女角色。同樣也是在這部劇中,吳細妹(李庚希飾)“寧做惡女,不做弱女”邏輯的建立,也令這一角色道德瑕疵更為高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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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樣的,在9月騰訊視頻上線的大熱劇《許我耀眼》,許妍(趙露思飾)作為打響今年下半年惡女流量的代表,則是用謊言塑造自己、騙婚改命的“灰姑娘”;其出圈臺詞“好女人得到名聲,壞女人得到一切”,更是成為近期為惡女們正名的個性宣言。
而今年真正意義上的“惡女”角色,來自年初愛奇藝的大爆劇《漂白》。從悲慘的風塵女到加入并沉浸作惡的宋紅玉(王佳佳飾),則有著不折不扣的碎尸、烹尸等泯滅人性的罪犯劇情設定。但不同于過去對于此類反派角色的唾棄與厭惡,宋紅玉這個角色卻因同樣具備上述悲慘境遇以及演員本身的演技魅力,反倒令這位惡女成為出圈焦點之一。
同時,還有一批受害者黑化復仇、被迫與“惡”行為掛鉤的女性角色,也被納入惡女的行列,比如《白月梵星》的茯苓(代露娃飾)、《目之所及》的曲桐(王子文飾)。10月16日開播的《余生有涯》則是塑造了第三者角度的“惡女”,由毛曉彤所飾演的葉思北儼然國產版“文東恩”,遭遇性侵、網暴、罪犯家屬抹黑,經歷了隱忍到黑化反擊的過程,卻在因證據不足敗訴、加害者逃脫法律制裁的同時,成為了輿論中品行不端的“惡女”。而《不眠日》中的安嵐(文詠珊飾),以及近期上映的電影《惡意》中,于第三者輿論的“抹黑”下所塑造的“偽惡女”張小斐、梅婷、陳雨鍶也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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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也有如10月20日開播的《暗河傳》女主“慕雨墨(彭小苒飾)”這般,雖然從屬于反派組織、被污名化為使用媚術的“江湖惡女”,但本質上是披著反派外殼的非典型好人。
不得不承認的是,這些復雜、瑕疵的所謂惡女,在今年的影視市場越來越擺脫世俗的束縛翻身,甚至普遍成為觀眾樂于接納與偏愛的角色類型。相比過去被演員們視作“砒霜”一般的待遇,如今的影視市場為何形成了如此的惡女熱潮?
如何制造國產惡女?
國產惡女的塑造機制,有著非常明顯的時代特征。
惡女在國產劇的長河里,一類是觸及法律、人性底線的“壞種”危險女性,往往出現在懸疑、掃黑、以及部分古裝劇之中,比如上述提到的宋紅玉;另一類則是創作最為普遍的,建立在不受觀眾歡迎、承擔觀眾情緒輸出以及推動劇情重大轉折等職能的惡女配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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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禧年時期,惡女們的處境是站在觀眾代入的主角們的對立面、“拿捏”觀劇情緒起伏,尤其是感情破壞者、惡毒白月光、因愛生恨等也惡之花職能,小三文學甚至長時間內成為熱門惡女角色的必備特色。比如《回家的誘惑》艾莉、《夏家三千金》夏友善等便是典型的惡女小三代表。而這種現象也一直延伸到2020年代前后,小三成為了惡女標配,比如《三十而已》的林有有(張月飾)、《我的前半生》凌玲(吳越飾)也是引起現象級的惡女小三代表。
而在國產劇長河中,惡女角色大多被唾棄、抵制,乃至影響演員本身戲路、人氣。比如2013年《蘭陵王》的鄭兒/馮小憐(毛林林飾)曾誕生轟動一時的熱搜“毛林林滾出娛樂圈”,觀眾對反派惡女的憤恨,嫁接到了演員本身。
而惡女之所以引發全民審判,如今又被網友“平反”,很大程度上也是在于角色被放置在“人”的角度,是被允許多面性、立體性塑造,她們并非為了壞而壞的惡毒工具人,更多展現的是身為人的復雜性,甚至建立在人為突破階級桎梏、追求欲望的本能,形成了令觀眾又愛又恨的情緒反饋。像《珠光寶氣》的康雅思、《宮心計》姚金鈴等便是代表范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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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女性主義崛起、影視創作的視角多樣化,惡女也不乏成為影視劇敘事主體。尤其是網文改編普遍化、網劇時代的到來,國產劇尤其是港劇對于“惡女”的挖掘已然建立在對女性議題浪潮下的欲望、野心、權力、利己主義等深度話題的探索。可以看到,近年來誕生出了諸如《華燈初上》《影后》《新聞女王》等熱度與口碑雙爆的以“惡女”為主角的影視作品,充分展現的是不避諱心計、野心、反叛世俗觀念束縛的惡女群像。
與此同時,部分內地劇中并不成功的所謂惡女,普遍人設單薄、無腦惡毒,甚至是在與主角對比下,惡女的惡行反倒是站不住腳的真·工具人。比如在女性觀眾覺醒之年,引發為惡女平反浪潮的《長月燼明》天歡/葉冰裳(陳都靈飾)便是典型代表。
當然,即便惡女成為敘事主體,但絕大多數也是基于被害者身份下的偽惡女——國產劇主角默認正派、演員過分在意風評,也注定了即便身為惡女也不能真惡。本質上,依然是可開脫“惡”、可代入、有爽感、可被憐愛的惡女,因而也出現惡女劇情擰巴、角色邏輯站不住的情況。比如《許我耀眼》許妍雖設定為不擇手段向上爬的惡女,但嫁入豪門所作所為的底層邏輯依然是塑造好形象、匹配男主。
對比之下,東亞文化體系的另外兩家——日本和韓國,惡女反而早已成為誕生爆款女演員、沖獎的流量密碼,比如米倉涼子、“國民惡女”金瑞亨等。很大程度上,兩地對于惡女的創作更多的是建立在赤裸裸地展現無法回避的真實性頗高的人性黑暗面。尤其作為“惡女”形容詞發源地的日本影視劇中,惡女為主角是基操,充斥著借由惡女探討對于人性、反父權、職場等話題角度的剖析,最終折射的普遍是社會問題的縮影,甚至女性角色的構建不乏獵奇與變態。比如《黑色皮革手冊》《大和撫子》《沙希》便是成功代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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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觀來看,惡女本質上是被制造、解讀出來的。在惡女創作愈加奇觀化的當下,不管是影視市場還是觀眾都在不斷深化對惡女的理解,而對壞女人們的復雜性剖析、深度挖掘其實也是另一種意義上的再造惡女。
觀眾為什么對“惡女”上頭?
美國學者桑德拉·吉爾伯特和蘇珊·古芭在《閣樓上的瘋女人》中寫到,男權之下女人分為兩類:圣女天使與蛇蝎美人。對于這些試圖打破男權社會規則、靠自我站在社會結構體系的女性,則大多被打上了蛇蝎美人的標簽。
縱觀惡女的發展史,其實在惡女一詞流行之前,蛇蝎美人、綠茶女、野心女、狐貍精、潘金蓮等都在某一個階段成為指代壞女人的形容詞。來到2025年,用樸妍珍來形容越過法律底線、道德與人性敗壞的惡女,許妍來指代為達到野心和欲望不擇手段的惡女,也在成為風向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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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惡女翻身和口碑好轉,本質上是在女性主義崛起的當下,觀眾對于女性角色真實處境的深度認同。而惡女的反叛,也承載著大多數現實女性渴望實現和擁有的某一特質,比如向前夫或是霸凌者復仇,亦或坦蕩承認熱愛金錢、游戲感情、擁有欲望的都市女等等。
可以說,大眾對惡女的著迷,恰恰是來自于她們清晰的目標與動機,清楚自己是誰、不避諱自己的欲望、野心,以及為達目的而付諸一切的膽識與謀略。而這些核心特質,則是男頻敘事中最普通不過的男主人設標配。
值得注意的是,大眾所擁抱的惡女,并非人性本惡的“真”惡女。實質上,普遍受到國產劇觀眾喜愛的惡女們其實依然是一套公式:底層受害者身份+微不足道的道德瑕疵+有顏值。比如許妍(《許我耀眼》)、薛貍(《墨魚云間》)、莊寒雁(《雁回時》)等出圈便是如此,在成為惡女前后,她們都首先是“干凈的、漂亮的受害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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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如果為達目的從受害者變為真惡女,出現暴力、同流合污等轉折,反而會在觀眾層面受到了不少道德批判。
比如《黑暗榮耀》文東恩試圖勾引樸妍珍丈夫、冷漠對應男主的劇情,便一度引發對文東恩的“崩壞”吐槽。再者,如近期上檔的臺劇《回魂計》中的惡女群像,汪慧君(舒淇飾)、趙靜(李心潔飾)均為受害者身份下“合理”折磨加害者的偽惡女,但與趙靜始終如一的正直相比,汪慧君為袒護女兒展現出的自私一面,卻令其成為了被觀眾厭棄的存在。
從這一對比上也能看出,即便都被籠統稱為惡女,但不乏出現僅僅是展現人性灰度一面的女性角色,同樣被放置在“圣母型”女主的對立面。這也恰恰是國產劇對于這股惡女熱的刻板認知,也同樣潛移默化影響著觀眾的審美。
這種標準,同樣也在磨滅女性角色的立體與復雜,畢竟黑白極端之外,灰色才是眾多被稱之為惡女的代表色。單單用惡女一詞來形容所有,某種程度上也是在固化審美,陷入了又一個“大女主”模板之中,也是又一次“爽文式”女性敘事的翻版。
結語
影評人James Naremore在《黑色電影》中提到的,蛇蝎美人的出現,與社會的進步、女性解放運動的發展和女性自我認知的重構密切相關。
惡女之所以令大眾著迷,恰恰是因為惡女們并不沉迷于為得不到男主的愛情要死要活,而是在男權社會中試圖奪權奪利、掌控話語權與主動權。她們的身上迷人的,是旺盛不屈的生命力,欲望與野心不再是貶義詞而是支撐走向目標的墊腳石。
歸根結底,正如電影《惡女》導演宋欣穎言之,影視故事的核心永遠是對人性的寫實觀察。即便不少觀眾在看完《惡女》后感到不適、生氣、毀三觀,但對比韓劇早已直指黑暗面,美劇更多“毀三觀”在前,“無論是創作者或觀眾,對寫實與否的現象,確實都還有很長一段路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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