鴨狀元奇譚

南京富商周守財中年得子，取名周慕才，當即焚香立誓：“吾兒必中狀元，光耀門楣！”他效仿萬歷皇帝的教育規格，重金聘來“退休狀元”柳文淵為師，書房高懸朱元璋刪訂的《孟子節義》，案頭還擺著張居正給皇子編寫的教材復刻本——盡管五歲的慕才連封面上的“正”字都認成“止”。

柳先生深諳家長心思，日日吹捧：“令郎昨日默寫《論語》，僅錯二十八字，神慧直追張居正！”周員外喜得又添十兩束脩，課程表排得比萬歷還滿：雞鳴背經，子時算籌，逢五休一？不存在的！有回小慕才偷看廚房蒸糕，柳先生捋須盛贊：“見炊煙而悟民生，宰相之才啊！”

十年寒窗轉瞬過。放榜日，周員外擠在貢院前，卻見衙役拖出一卷“奇文”示眾——那竟是慕才的考卷！滿紙畫著油亮烤鴨匣子，題詩墨跡未干：“天對地，鴨對鵝，爹要功名我要鍋”。人群哄笑炸開：“周家雞娃十年功，抵不上一只鴨！”周員外當場暈厥。

暴怒的周員外沖進私塾，卻見柳先生正鬼祟打包行李，包袱里滑落一本《御膳房烤鴨秘錄》。嚴審才知：此人原是御廚幫工，因偷學烤鴨絕技遭追殺，偽造狀元身份躲災！所謂“神童教育”，全靠話本小說東拼西湊716。更絕的是——小慕才十年偷瞄廚房，竟用畫鴨匣的專注力，默記了所有秘方！

周家淪為全城笑柄時，微服南巡的萬歷帝忽被奇香勾住。只見街頭少年運刀如飛，鴨肉片得薄如蟬翼，鴨架湯香透三條街。皇帝連啃三只鴨腿，涕淚橫流：“早二十年嘗此味，朕何必跟張居正慪氣怠政！”——原來萬歷幼時被張居正禁止娛樂，登基后瘋狂報復性擺爛。當即金口玉言封慕才為“鴨狀元”，柳廚子因獻秘方赦罪，搖身成御膳房顧問。

周員外捧著欽賜“金陵第一鴨”金匾，望見兒子被食客們簇擁如眾星捧月，忽想起張居正當年逼萬歷背《孟子》，反教出個曠工皇帝，自己何嘗不是另一個張居正？他踹翻書房里那根仿制“太祖教子皮帶”，往鴨爐添了把果木炭。青煙裊裊中，慕才哼著歌謠給新鴨胚按摩：“都都平丈我，烤鴨滿堂坐……”
周家烤鴨店開遍江南時，慕才大婚宴席擺了整條秦淮河。喜聯墨香混著鴨香飄蕩：
上聯：父逼圣賢書 雞飛蛋打
下聯：兒弄烤鴨爐 鳳舞九天
橫批：爐火純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