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今天講個古早的傳說,這在咱老家那一帶,老輩人沒有不知道的。
話說古時候有個算命先生,姓柳,名清源。
這人可了不得,據說年輕時得過異人傳授,能知過去未來,斷人生死禍福。
不過他有個怪脾氣,一天只算三卦,多一卦都不算,給多少銀子都不好使。
這一日,柳先生閑來無事,背著雙手在田野間散步。
正是春耕時節,田地里到處是忙碌的莊稼人。
走著走著,他看見一對父子正在地里干活。
那老漢看上去五十多歲,背已微駝,臉上布滿溝壑般的皺紋。
旁邊的少年約莫十五六歲,生得虎頭虎腦,一雙大眼炯炯有神。烈日當頭,兩人都汗流浹背。
“爹,您到樹下歇會兒,剩下的這點地我自己耕就行。”少年邊說邊接過父親手中的犁耙。
“柱子,你也歇歇吧,忙活大半天了。”老漢心疼地看著兒子。
“我不累,年輕力壯的,多干點沒啥。”柱子憨厚一笑,扶著犁耙,一聲吆喝,老黃牛便乖乖向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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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先生站在田埂上看了半晌,不由點頭。這么孝順能干的孩子,如今可真不多見。
等柱子耕到田頭,柳先生招手叫他過來。
“老先生,您有事?”柱子用袖子抹了把汗,恭敬地問道。
柳先生微笑道:“我剛才看你干活,真是一把好手。孝順父親,吃苦耐勞,難得啊難得。”
柱子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憨憨地笑了笑。
柳先生端詳著柱子的面容,突然眉頭一皺,臉色漸漸凝重起來。
他仔細看了看柱子的眉眼,又掐指算了算,不由得搖頭嘆息。
“老先生,您這是怎么了?”柱子納悶地問。
這時,柱子爹也走了過來,聽見了二人的對話。
柳先生嘆了口氣:“可惜啊,真是可惜了。”
“可惜什么?”老漢忙問。
柳先生壓低聲音:“老哥,恕我直言,你這孩子雖然千好萬好,可惜命不久長,活不到及冠那年啊。”
這話一出,猶如晴天霹靂,老漢頓時臉色煞白,渾身發抖。
柱子也愣在當場,手中的犁耙“啪”地掉在地上。
“先、先生,您說什么?我兒他、他……”老漢話都說不利索了。
柳先生點點頭:“我看他印堂發黑,壽元將盡,頂多還有一年陽壽。”
“爹!”柱子一把扶住幾乎暈倒的父親,眼中含淚,“先生,您是不是看錯了?我身體一向很好,從小到大連個頭疼腦熱都少有。”
柳先生搖搖頭:“我這雙眼睛,從沒看錯過。生死有命,富貴在天,你們……好自為之吧。”
說完,轉身就要走。
“先生留步!”老漢撲通一聲跪倒在地,抱住柳先生的腿,
“先生既然能看出我兒命不久長,必定有解救的法子!求先生指點迷津,救救我兒!我張家三代單傳,就這一根獨苗啊!”
柱子也跪了下來:“先生,我不是怕死,只是我若走了,爹娘無人奉養,晚年可怎么過啊!”
柳先生停下腳步,回頭看著這對痛哭流涕的父子,心中不忍。
他沉吟良久,方才開口:“法子嘛……倒也不是完全沒有。”
父子二人一聽,連連磕頭:“求先生救命!我們做牛做馬報答您!”
柳先生扶起他們,說道:“你們也不必如此。我且問你們,從此往西三十里,有座白云山,你們可知?”
老漢忙點頭:“知道知道,聽說那山高路險,少有人去。”
柳先生道:“正是。那白云山深處,有一棵千年古桃樹,三百年一開花,三百年一結果,結出的桃子個個飽滿紅潤,名曰‘壽桃’。若能求得一枚,或可添壽延年。”
柱子爹一聽,喜出望外:“我明日就去!”
柳先生擺擺手:“莫急,我話還沒說完。這壽桃豈是輕易能得的?
一來山路險峻,毒蛇猛獸無數;二來那桃樹有靈,周圍設有多般障礙;三來必須在八月十五月圓之夜采摘,早了不成,晚了也不成。”
“我不怕!”柱子堅定地說,“再難再險,我也要去試試!”
柳先生看了看柱子,從懷中取出一個小布袋,遞給柱子:
“這里面有三道符,紅色的可驅野獸,黃色的可破迷霧,綠色的可保一時平安。切記,每道符只能用一次,非到萬不得已,不要輕易使用。”
柱子雙手接過,小心收在懷中。
柳先生又道:“此去兇險萬分,你若改變主意,現在還不晚。即便不去,在家好好陪伴父母這一年,也是孝道。”
柱子看了看蒼老的父親,眼神更加堅定:“先生,我去。哪怕只有一線希望,我也要試試。”
柳先生點點頭,又囑咐了幾句,這才離去。
回到家,柱子把這事跟母親一說,母親哭成了淚人,死活不讓兒子去冒險。
“娘,您想啊,我若不去,一年后必死無疑;我若去了,說不定還能搏回一條命來。再說了,有柳先生給的靈符護身,我會平安回來的。”
柱子好說歹說,總算勸住了母親。
第二天一早,柱子帶上干糧、水和防身的柴刀,辭別父母,向西而行。
這一路,柱子翻山越嶺,風餐露宿。
干糧吃完了,就摘野果充饑;口渴了,就喝山泉水。
腳上的草鞋磨破了好幾雙,腳底全是血泡。
走了七八日,眼前果然出現一座高聳入云的大山。這就是白云山了。
柱子正要上山,忽然從林中竄出一只吊睛白額猛虎,眼如銅鈴,口似血盆,一聲咆哮,震得地動山搖。
柱子嚇得魂飛魄散,猛然想起柳先生給的符咒,急忙取出紅色符咒,向前一拋。
那符咒無火自燃,化作一團紅光。
猛虎見了紅光,低吼幾聲,竟轉身鉆入林中不見了。
柱子松了口氣,繼續上山。
越往上走,霧氣越濃,到最后簡直是伸手不見五指。
他迷失了方向,在原地轉了好幾圈,怎么也找不到出路。
情急之下,他取出黃色符咒,向前一拋。符咒化作一道金光,眼前的濃霧頓時散開一條小路。
柱子順著小路前行,終于走出了迷霧區。
此時已是八月十四,明日就是月圓之夜。
柱子又累又餓,找了個山洞休息,準備養精蓄銳,明日一舉成功。
第二天傍晚,柱子按照柳先生指示,向山頂攀爬。越往上走,越是奇花異草,香氣撲鼻。
忽然,他看見前方有一片桃林,林中有一棵特別高大的桃樹,樹上結滿了紅彤彤的桃子,個個都有碗口那么大。
“這就是壽桃了!”柱子喜出望外,正要上前采摘,忽然腳下一空,掉進了一個深坑。
坑底布滿荊棘,柱子的手腳都被劃破了,鮮血直流。
他忍著疼痛,好不容易爬出坑來,卻又被一張大網罩住,吊在了半空中。
正當他掙扎之時,忽聽一聲大喝:“何方小賊,敢來偷仙桃!”
柱子定睛一看,只見一位白發老翁站在樹下,手持拐杖,怒目而視。
柱子急忙解釋:“老神仙恕罪!我不是賊,是來求壽桃救命的!”
接著,他便把自己的遭遇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
老翁聽罷,面色稍霽,但仍搖頭道:“這壽桃三百年才結一次果,豈能輕易予人?你且說說,你為何值得我賜桃?”
柱子想了想,說:“我不敢說自己有多好,只是惦記著家中年邁的父母。我若死了,他們無人奉養,晚年必定凄涼。
我求壽桃,不是自己貪生怕死,而是不忍心讓爹娘白發人送黑發人。”
老翁點點頭,又問:“若我給你壽桃,你當如何報答?”
柱子誠懇地說:“我身無長物,無以為報。只能承諾,若能平安回去,一定更加孝順父母,多行善事,幫助鄉鄰。”
老翁沉吟片刻,忽然用拐杖一指,網子頓時松開,柱子輕飄飄地落在地上。
“孩子,你過關了。”老翁笑道,“實不相瞞,我是這里的山神。剛才你經歷的坑洞、羅網,都是考驗。你若有一絲貪念、狡詐,此刻早已粉身碎骨了。”
柱子恍然大悟,連忙拜謝。
老翁摘下一枚壽桃,遞給柱子:“拿去吧,回去后與你父母同食,自有好處。”
柱子雙手接過壽桃,小心包好,藏入懷中。
老翁又囑咐道:“記住你的承諾,多行善事。還有,回去的路上,你那最后一道符咒,務必留好,必有用途。”
柱子拜別山神,匆匆下山。歸心似箭,他日夜兼程。
這一日,行至一條大河邊,只見河水暴漲,波濤洶涌,原有的橋已被沖毀。
柱子正發愁如何過河,忽聽對岸有哭聲。
定睛一看,原來是一個婦人帶著兩個孩子,正在河邊哭泣。
“大嫂,你們哭什么?”柱子隔岸喊道。
婦人抬頭看見柱子,哭道:“這位小哥,我們娘仨要回家,可橋被沖毀了,過不去啊!眼看天要黑了,這可如何是好!”
柱子四下張望,發現上游有棵大樹倒在河上,形成一座獨木橋。
可是水急橋滑,十分危險。
“大嫂別急,我想辦法幫你們過河!”柱子說著,小心翼翼地走上獨木橋。他水性好,倒也不十分怕水。
好不容易走到對岸,柱子對婦人說:“大嫂,我背你們一個一個過去。”
婦人千恩萬謝。
柱子先把小的孩子背過去,再回來背大的,最后扶著婦人過河。
誰知走到河中央,一個浪頭打來,婦人腳下一滑,掉入河中。
柱子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婦人,可是水流太急,兩人都被沖向下游。
危急關頭,柱子猛然想起懷中還有一道綠色符咒,急忙取出向河中一拋。
說來也奇,符咒入水,頓時化作一片綠光,托著二人緩緩漂到岸邊。
婦人帶著孩子千恩萬謝地走了。
柱子雖然失去了最后一道護身符,但救了一家三口,心里很是踏實。
幾日后,柱子終于回到家中。父母見他平安歸來,喜極而泣。
柱子取出壽桃,與父母分食。那桃子香甜無比,吃后神清氣爽,疲憊全消。
自那以后,柱子爹的白發漸漸變黑,腰也不駝了;柱子娘的老花眼也好了,穿針引線都不在話下;柱子自己更是精神煥發,渾身是勁。
一年后,柱子還是身體倍兒好,無病無災。后來又順利度過了及冠之年,一家人歡天喜地。
柱子牢記對山神的承諾,經常幫助鄉鄰,修橋鋪路,施舍乞丐,成了遠近聞名的大善人。
再說那柳先生,一年后又路過柱子家,本想打聽柱子的消息,見柱子不但活著,還更加健壯,十分驚訝。
柱子把經歷一五一十地告訴了柳先生,并拿出珍藏的桃核給他看。
柳先生撫摸著桃核,感慨道:“好心有好報啊!實話告訴你,我當年雖然看出你命中有劫,卻也算出你有一線生機,所以才指點你去尋壽桃。
但能否成功,全看你自己的德行。你若不孝,山神不會賜桃;你若不義,不會冒險救那婦人;你若不仁,不會謹守承諾多行善事。這一切,都是你自己修來的福分啊!”
后來,這桃核被柱子種在院中,長成了一棵桃樹。雖然結的不是壽桃,但桃子依然又大又甜。
柱子每年都把桃子分給鄉鄰,尤其是老人和孩子,希望人人都健康長壽。
這故事在咱們那兒代代相傳,老人們常說:“命由天定,運由己生。孝順父母,多行善事,自有福報。”
那棵桃樹至今還在,每年春天,花開似錦,成為一道風景。
而“壽桃”的故事,也像這桃花一樣,年年講,年年新,從未被人遺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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