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青往事:當年借住在老鄉家,她倆和房東大媽家的兒子成了好兄妹
1968年12月份,初中畢業的張翠紅和同學們一起乘坐火車離開了北京,他們要去廣闊天地接受貧下中農再教育。歷時一天一夜,滿載北京知青的火車停靠在了山西省運城地區的水頭車站,大家在水頭車站下車,然后乘坐汽車繼續前行。最終,張翠紅他們九名北京知青被分派在牛家洼五隊插隊落戶,五隊的劉隊長安排他們臨時借住在老鄉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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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翠紅和王玉英被安排在社員郭大媽家借住,郭大媽家有兩土窯洞,一孔自己住,另一孔收拾出來給她倆倆。窯洞不大,一鋪土炕占據了土窯的一半空間,土炕上鋪著干凈的炕席,腳地靠墻的地方擺著一條長凳。窯里雖然簡陋,卻打掃得干干凈凈。郭大媽四十五、六歲的年紀,頭發花白,臉上刻滿風霜侵蝕的痕跡,眼神卻格外溫和。
家里來了北京知青,郭大媽很熱情,她笑著招呼張翠紅和王玉英:“你倆累壞了吧,快到窯里歇歇腳,窯里暖和。”她接過兩人的行李,放在那條長凳上,又忙著倒熱水,還一個勁往灶膛里添柴,鍋里冒著熱氣,發出滋滋的聲響,窯洞里暖洋洋的。
后來張翠紅和王玉英才知道,郭大媽早年喪夫,是她獨自一人把兒子郭大川拉扯大,母子倆相依為命,日子過得緊緊巴巴,生活充滿了艱辛。
郭大川那年二十二歲,身材高大,皮膚是常年勞作曬出的古銅色,話不多,總是低著頭干活。因為家里窮生活不如意,再加上又沒人當家主事,眼看同村的同齡人都成了家,他還沒找上對象。
當時郭大川夜里在隊里的牲口棚打更,正好不在家住,倒省了不少尷尬。要是一個大男子在家住,張翠紅和王玉英兩名女生在他家借住,還真就不太方便。
郭大媽是個淳樸善良的人,北京知青在她家借住,她非常高興,逢人就說:“我也有閨女了,一下子就來了兩個,這下我算是兒女雙全哩。”郭大媽對兩名女知青特別疼愛,盡管她家生活不富裕,可家里有什么好吃的都拿出來給張翠紅和王玉英吃,不讓她倆燒火做飯,也不讓她倆刷鍋洗碗,頓頓都吃現成飯,她倆發自內心地感激郭大媽,心里也踏實了不少。
剛到郭大媽家借住時,張翠紅和王玉英每次碰到郭大川都格外局促。早上郭大川從牲口棚回來,她倆就紅著臉轉轉頭,不敢跟郭大川打招呼。郭大川也很局促,看到她倆臉就紅,只是憨厚地笑一笑,也不知道說啥好。
一天早晨,張翠紅挑起水桶要去挑水,郭大媽趕緊攔住她說:“你可不敢去挑水,水井深著哩。等一會你大川哥回來,讓他去挑水。”“大媽,我和玉英想洗洗衣服。”張翠紅紅著臉說。“你大川哥一會就回來哩,等一下,讓他去挑水就是,洗多少衣裳都不怕。”郭大媽說著,硬是搶下了張翠紅挑在肩膀上的擔子。
就在這時,郭大川回來了,他一句話也沒說,挑起水桶就出去了,挑滿了水甕,又存下了兩桶水,然后紅著臉說:“你倆洗多少衣裳都不怕,水不夠我再去挑,你倆可不敢去挑水,井臺上凍冰了,滑得很。”那是郭大川第一次跟張翠紅她倆說話。
從那以后,張翠紅她倆漸漸放下了拘謹,遇到事情也會主動喊“大川哥”,郭大川總是有求必應,待她倆就像親妹妹一樣。
開春后,春耕春播的活兒開始了。每天吃罷早飯,劉隊長就會在村口扯著嗓子喊大伙出工勞動,張翠紅和王玉英跟著社員們一起下地勞動,挑糞抓糞,拉犁翻地,彎著腰播種,啥活都干。運城山區春天風大,黃沙卷著塵土撲在臉上,疼得睜不開眼。干一天農活,腰酸背痛,手上磨出了血泡,晚上躺在土炕上,渾身都疼。
好在每次收工回到郭大媽家,窯洞里都飄著飯菜香,郭大媽總會提前把熱乎乎的飯菜端上桌,有發面饃、小米粥,有咸菜辣子醬,偶爾還能吃上煎雞蛋。“每天吃罷晚飯,郭大媽還會端來溫水,讓她倆泡泡腳。
農村的生活艱苦又單調,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面朝黃土背朝天,天天重復著繁重的生產勞動,真得很辛苦。但因為有郭大媽和郭大川的照顧,張翠紅和王玉英心里總是暖暖的。她們也學著幫郭大媽做些力所能及的事,郭大媽燒火時,她倆就幫著抱柴;郭大川修農具時,她們就幫著遞工具;閑下來的時候,她倆還會教郭大媽和郭大川認字,給他們講北京城里的生活故事。
有一天傍晚,張翠紅她倆收工回來剛走進院子,就聽到一個婦女的聲音:“嬸子,你看住在你家的這兩個北京女子多俊呀,又識字又能干,你選一個給俺大川兄弟做媳婦嘛,省的到處托媒給俺兄弟介紹對象。當時劉隊長安排兩個女子來你家借住,不就是這個用意嘛。”張翠紅和王玉英的腳步一下子停住了,臉瞬間紅到了耳根,躲在墻角不敢進去。
只聽郭大媽連忙說道:“她嫂子,這話可不能亂說!人家是北京來的知青,以后是要回去的,大川又不識字,家里條件又差,咋配得上人家?我喜歡這倆娃娃是真的,她們能叫我一聲大媽,我就知足了,可不敢有旁的想法。”那婦女還想說些什么,被郭大媽幾句話岔開了。等那婦女走后,張翠紅和王玉英才低著頭走進土窯,郭大媽像沒事人一樣,笑著喊她倆吃飯。
當時張翠紅和王玉英借住在這樣一個特殊家庭免不了會惹出閑話,但她倆心里都清楚,大川哥雖然不好找對象,可淳樸善良的郭大媽從未往這方面想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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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大半年,隊里的知青點終于建好了,是四孔嶄新的土窯洞,九名北京知青終于可以住在一起了。搬家那天,郭大媽早早地就起來做了早飯,還給她倆一人煮了兩個雞蛋。“娃娃,到了知青點,要自己做飯了,別餓著自己,缺啥少啥就回來拿,這兒永遠是你倆的家。”郭大大川幫她倆挑著行李,郭大媽拉著她倆的手,一遍遍地叮囑。張翠紅和王玉英看著郭大媽泛紅的眼眶,心里酸酸的,不住地點頭。
搬到知青點后,郭大媽經常過來看望張翠紅和王玉英。有時候給她倆送幾個煮雞蛋,有時候送幾塊煮熟的紅薯,有時候只是過來坐一會兒,問問她倆的生活和出工情況。郭大川也成了知青點的常客,每天早上或傍晚都會過來幫她們挑水,農閑時還會幫她們劈柴、修理農具。知青們都羨慕張翠紅和王玉英,說她們在農村有個“親媽”和“親哥”。張翠紅和王玉英也真心覺得,郭大媽就像她們的親媽,郭大川就像她們的親哥,在這個陌生的地方,大媽和大川哥給了她倆最堅實的依靠。
時間一晃到了1974年,郭大川已經二十八歲了,還是沒找上對象。郭大媽急得飯吃不下,覺睡不著,四處托媒人給兒子介紹對象,可要么是對方嫌家里窮,要么是嫌郭大川年紀大,每次都沒成。
有一次,鄰村的媒婆來串門,她給郭大媽出主意:“嫂子,你看翠紅和玉英也都二十出頭了,你對她們倆這么好,她們也懂事,你看喜歡哪個,要不我從中說合說合,我看她倆一準都能愿意。”
聽了那個媒婆的話,郭大媽忙苦笑著擺擺手說:“可不敢這么想!大川比她倆大好幾歲哩,咱家里條件這么差,大川又不識幾個字,哪敢耽誤人家娃娃?她們是北京來的,以后會有大出息,就算大川打一輩子光棍,咱也不能做這種虧心事。”
這話后來傳到了張翠紅和王玉英耳朵里,她倆心里又感動又難受,私下里商量著,要是以后有機會,一定要多幫襯大媽和大川哥。
那年秋后,縣里商業部門招工,張翠紅憑著出色的表現,得到了一份招工審批表,也順利通過了體檢和政審。第一時間,張翠紅就跑到郭大媽家報喜,郭大媽先是高興,緊接著就紅了眼眶,拉著她的手久久不放。“好,好,能去縣里工作,是好事!到了縣里,要好好工作,照顧好自己,有空了就回來看看,大媽給你做好吃的。”郭大媽一邊說一邊抹眼淚。
離開牛家洼那天,郭大媽和郭大川一起送她到村口,郭大媽把幾個煮雞蛋塞進她的挎包里,哽咽的再也說不出話來。張翠紅也紅著眼眶,一遍遍地喊著“大媽”“大川哥”,隊里送行的毛驢車走出很遠,她回頭還能看到大媽和大川哥站在村口的身影。
1975年初冬,王玉英因為長期勞累,患上了嚴重的胃病,還患有心臟病和高血壓,身體越來越差,只好辦理病退回了北京。離開的前一天,郭大媽特意殺了家里唯一的一只老母雞,給王玉英燉了雞湯,讓她補補身體。“回了北京,要好好治病,好好休息,別再累著了。”郭大媽一邊給她盛湯,一邊抹眼淚。
離開牛家洼那天,郭大媽和郭大川一直把王玉英送到了公社汽車站,一路上,他們都沒怎么說話。汽車快要開了,王玉英突然抱著郭大媽,哽咽著喊了一聲“媽”,郭大媽再也忍不住淚水,緊緊攬住她,嗚嗚哭了起來:“娃娃,常寫信回來,媽等著你的信。”汽車開動后,王玉英趴在車窗上,看著郭大媽和郭大川的身影越來越小,眼淚再次模糊了她的視線。
1977年秋后,恢復高考的消息傳來,已經在縣里工作的張翠紅欣喜若狂,她立刻開始復習功課,全力備考。
功夫不負有心人,恢復高考的第二年初秋,她接到了運城師范的錄取通知書。去運城讀書前,張翠紅回到牛家洼看望了郭大媽和大川哥。那天她提著禮物走進郭大媽家,看到郭大媽正坐在院子里發愁,郭大川在一旁抽旱煙,臉色也不好看。
一問才知道,當時郭大川正準備和一個帶著八歲男娃的寡婦訂婚,人家想要六十塊錢的彩禮,郭大媽手頭只有三十多塊錢,她拿不出這么多錢,也不想拉饑荒給兒子找一個帶著八歲男娃的寡婦。
張翠紅就問郭大川:“大川哥,你喜歡那個女人嗎?”“還行,長相不賴,人也勤快,就是她男人生前生病時拉下了饑荒,她想還上饑荒再改嫁……”郭大川不好意思地說道。
張翠紅二話不說,掏出衣兜里僅有的三十五塊錢塞給了郭大川。郭大川不好意思地說:“這錢以后我還你……”“哥,不用你還,你給我娶嫂子,我應該送一份賀禮。”張翠紅的話令郭大川很感動,他轉過臉去抹起了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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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來,郭大川和那個寡婦順利成了親,生活雖不富裕,卻也安穩和睦。張翠紅在運城師范畢業后,留在當地教書三年,托關系調回了北京。王玉英回到北京,病好以后也安置了工作,她倆一直和郭大媽一家保持著聯系,經常寫信,逢年過節還會寄錢寄東西回去。
一晃幾十年過去了,張翠紅和王玉英都已經退休,她們每年都會相約著回牛家洼看看。郭大媽早已過世,郭大川也成了頭發花白的老人,可那份情誼卻絲毫未減,他們更像親兄妹一樣親。
每次她們回山西,郭大川和嫂子都會提前做好她們愛吃的飯菜,盛情款待她倆。聊起當年在窯洞里的日子,仿佛就在昨天。黃土坡上的窯洞依舊矗立,只是早已物是人非,但那份在艱苦歲月里結下的親情般的暖意,卻像陳年的酒,越久越濃,在彼此的生命里,留下了最深刻、最溫暖的印記。
作者:草根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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