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0年初春,川東長壽縣的減租退押工作正忙得腳不沾地。一天清點地主舊賬時,工作隊遇到一張發黃的借據:借得大洋一百元整,落款“朱德”。所有人盯著那兩個字,屋里一下安靜下來,只有窗外的風吹得紙角輕抖。
一位隊員暗暗比對筆跡后低聲嘀咕:“像是真的。”眾人心里打鼓,卻不敢輕斷,先將欠條封存,又把地主傅德輝找來核實。傅德輝不卑不亢,只說一句:“借錢之人,確是北京的朱司令。”如此篤定,倒讓在場的人更加拿捏不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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縣里不敢耽擱,層層上報。消息傳到北京,朱德放下手里的文件,眉頭一挑:“是他。”隨后提筆批示:“此人速邀來京,情況屬實。”短短一句話,讓四川與北京之間的距離瞬間縮短。
列車轟鳴,傅德輝北上。抵京那天,朱德提前到站臺迎接。兩位老人相視,一笑勝千言。朱德先開口:“德輝兄,欠條還在?”傅德輝拍了拍懷里:“帶著呢。”這簡短的對話,車站上卻有年輕戰士聽得直眨眼——地主和元帥,竟是多年老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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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起淵源,還得追到二十多年前的德國柏林。那時朱德為尋革命真理,在異國打工糊口;傅德輝靠譯稿與家中匯款過日子,同時經營一個小作坊。兩人常在深夜的廉租公寓里探討民族出路,燈泡昏黃,馬克思原文攤滿桌面。一次朱德接到黨組織通知,需轉赴莫斯科,可口袋里只剩回郵票。他沮喪地準備放棄,傅德輝當即掏出一百大洋:“去,路費算我借的。”朱德順手寫下欠條,二人握手,各奔前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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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后戰火連連,通訊不暢,借條再無機會提起。朱德輾轉回國,從南昌到長征再到抗戰,槍響馬嘶中早把個人瑣事壓進箱底。傅德輝學成回川,打算實業報國,與人合辦水泥廠,一度蒸蒸日上,卻因股東內耗草草收場。他性子倔,干脆守著祖業務農讀書,沒料到改造浪潮里被劃為地主。
于是有了長壽縣那天的驚詫。欠條像鑰匙,重新打開兩位老人塵封已久的記憶,也讓調查組弄清:傅家雖富,卻未曾狠壓佃農;欠條所載,是留學生之間的互助而非剝削。事情明朗后,朱德向有關部門建議:“此人有才學,國家正缺技術干部,別讓他埋沒。”
接下來幾個月,朱德安排傅德輝走訪京津多所工廠與院校。煉鋼高爐轟鳴、實驗室燈火通明,新中國的活力讓傅德輝既震撼又激動,久違的理想再次被點燃。組織考察后,任命他為四川省工業廳化驗室主任。三年后,西南工業部籌建化工科研組,他又被調去主持技術攻關,實驗服早已磨得發白,卻沒人再提“地主”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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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元的分量并不重,卻改變了兩個人不同時期的人生軌跡:當年是傅德輝扶朱德一把,如今換朱德把好友拉進國家建設的洪流。欠條最終退回傅德輝手中,他悄悄鎖進抽屜,不作他用。朋友之間,無需再算那筆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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