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守義蹲在古玩市場的地攤前,手指輕輕撫過那本泛黃的小冊子。封面上"清河縣衙刑具錄"七個褪色的大字讓他心跳加速。這玩意兒可不好找,比他上個月淘到的那對銅鐐銬還稀罕。
"老板,這個咋賣?"他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不那么急切。
攤主是個戴老花鏡的干瘦老頭,抬眼瞥了他一下:"三百,少一分不賣。"
毛守義心里樂開了花,面上卻皺起眉頭:"就這么幾頁破紙,五十頂天了。"
"愛買不買。"老頭把冊子往回一收,"上個月省城來了個教授,出五百我都沒賣。"
毛守義趕緊按住冊子:"得得得,三百就三百。"他掏出手機掃碼付款時,手指都在微微發(fā)抖。
回到家,毛守義連飯都顧不上吃,直接鉆進他的"寶貝屋"——其實就是把次臥改成了收藏室。屋里擺著各式各樣的古代刑具復制品:一副木枷掛在墻上,幾個鐵鉤子整齊排列在玻璃柜里,最顯眼的位置放著他最得意的收藏——一張完整的老虎凳。
他小心翼翼地翻開剛買的冊子。紙張已經(jīng)脆得厲害,得屏住呼吸才能不把它們弄碎。翻到第七頁時,他的眼睛突然瞪得溜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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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脊水火棍,長三尺六寸,棗木所制,棍身刻龍紋七道,專用于重大案件..."毛守義輕聲念著,突然停住了,"咦?這后面怎么還寫著'民國二十三年,用于記錄錢縣長一案,現(xiàn)存柳樹溝鄭姓家中'?"
他反復讀了幾遍,確認沒看錯。這可不是普通的記錄,刑具冊里居然注明了某件具體刑具的下落!毛守義興奮地搓著手,這可比他收藏的那些復制品強多了,要是能找到這根真家伙...
第二天一大早,毛守義就開車往柳樹溝趕。那是個離縣城四十多里的小山村,路不好走,他的小面包車顛得快要散架。
到了村口,他攔住一個扛著鋤頭的老漢打聽:"大爺,咱村里有沒有姓鄭的人家?老一輩的,可能七八十歲了。"
老漢瞇著眼打量他:"你找老鄭頭干啥?"
毛守義趕緊掏出煙遞過去:"聽說他家祖上留了件老物件,我想看看。"
"哦,你說鄭五叔啊。"老漢接過煙別在耳朵上,往村西頭一指,"最邊上那家,青瓦房那個。不過你可小心點,老頭脾氣倔得很,上回有個收古董的被他拿掃帚打出來了。"
毛守義道了謝,心里卻更有譜了。越是這樣,越說明東西還在。
鄭五家院門緊閉,毛守義敲了半天才聽見里面?zhèn)鱽硪宦暽硢〉暮葐枺?誰啊?"
"鄭大爺,我是縣里來的,想跟您打聽點事兒!"毛守義把聲音放得格外恭敬。
木門吱呀一聲開了條縫,露出一張皺紋縱橫的老臉,眼睛卻亮得驚人:"啥事?"
毛守義直接掏出那本冊子,翻到標記的那頁:"您家是不是有根龍脊水火棍?"
老人的臉色瞬間變了,砰地把門關上。毛守義急了,趕緊拍門:"大爺您別誤會!我不是來買東西的,我就是想知道這上面的記載是咋回事!"
過了好一會兒,門又開了。鄭五上下打量著他:"你到底是干啥的?"
"我叫毛守義,在縣里開木匠鋪的,就愛好研究這些老物件。"毛守義誠懇地說,"這冊子上說您家這根棍子跟民國二十三年的什么錢縣長案子有關,我實在是好奇..."
鄭五沉默了片刻,側(cè)身讓開了門:"進來吧。"
屋里很暗,擺設簡單卻整潔。老人示意毛守義坐下,自己進了里屋。不一會兒,他捧出個長長的藍布包袱,小心翼翼地放在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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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開布包,一根暗紅色的木棍露了出來。毛守義倒吸一口涼氣——棍身通體棗紅,七道龍紋清晰可見,雖然年代久遠,但保存得相當完好。
"這就是龍脊水火棍?"毛守義想摸又不敢摸,"真漂亮啊..."
鄭五卻突然問:"你知道這棍子是干啥用的不?"
"知道知道,"毛守義如數(shù)家珍,"古代衙門里打犯人用的,一頭方一頭圓,方頭打人疼而不傷,圓頭打人傷而不疼..."
老人搖搖頭:"你說的那是普通水火棍。這根不一樣。"他指著棍身上的龍紋,"看見沒,這七道紋里都刻著字呢。"
毛守義湊近細看,果然發(fā)現(xiàn)每道龍紋的凹槽里都刻著極小的字,像是用針一點點刻上去的。
"這...這是?"
"這是我爹刻的。"鄭五的聲音突然低沉下來,"民國二十三年,清河縣大旱,顆粒無收。上面撥了賑災糧,全讓縣長錢世昌給貪了。我爹當時在縣衙當差,親眼看見錢世昌把糧食偷偷運出去賣高價。"
毛守義聽得入神:"然后呢?"
"我爹想告發(fā),可錢世昌在省里有靠山,縣里沒人敢動他。我爹就想了個法子..."老人撫摸著棍子,"每次錢世昌貪污的證據(jù),他都用針刻在這棍子的龍紋里。時間、地點、數(shù)量、經(jīng)手人,全都記下來了。"
毛守義恍然大悟:"原來這棍子是用來記錄罪證的!那后來呢?錢世昌被抓了?"
鄭五苦笑一聲:"哪有那么容易。錢世昌發(fā)現(xiàn)我爹在查他,就找了個由頭,說我爹偷庫銀,把他抓起來用刑..."老人的手微微發(fā)抖,"他們用老虎凳折磨我爹,要他交出證據(jù)。我爹至死都沒說這根棍子的秘密。"
屋里一時安靜得可怕。毛守義看著老人渾濁的眼里泛起的淚光,不知該說什么好。
"那年我才八歲。"鄭五繼續(xù)說,"我爹臨死前托人把這棍子帶出來,囑咐我娘一定要保管好,說總有一天會有人來查錢世昌的。"
"那...后來錢世昌伏法了嗎?"
"伏法?"老人冷笑,"那王八蛋一直活到解放后,聽說后來逃到臺灣去了。這根棍子上的證據(jù),從來沒人看過。"
毛守義心里一陣發(fā)堵。他小心地問:"大爺,您為什么告訴我這些?"
鄭五盯著他看了很久,突然說:"我今年八十六了,沒兒沒女。再不說,這秘密就跟我進棺材了。"他顫巍巍地站起來,"小伙子,我看你是個實在人。這棍子,你拿走吧。"
"這怎么行!"毛守義連忙擺手,"這可是您家的傳家寶啊!"
"傳家寶?"老人苦笑,"傳什么?傳一肚子冤屈嗎?我爹死的時候,縣衙里那些用刑的衙役都說,老虎凳上沒人能撐過三炷香,可我爹撐了整整一天..."
毛守義突然做了個決定:"大爺,您放心,這棍子我?guī)湍9堋5厦娴淖C據(jù),咱們得想辦法公之于眾!現(xiàn)在不是民國了,就算錢世昌死了,也得還您爹一個清白!"
老人怔怔地看著他,眼淚終于落了下來:"能行嗎?都過去這么多年了..."
"能行!"毛守義斬釘截鐵地說,"我表哥在縣檔案局工作,我這就去找他幫忙。這棍子上的密文,咱們一個字一個字地抄下來,送到該送的地方去!"
離開柳樹溝時,毛守義的車后座上放著那個藍布包袱。他開得很慢,仿佛承載的不只是一根木棍,而是一個老人八十多年的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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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守義透過后視鏡,看見鄭五老人依然站在村口的老槐樹下,身影在夕陽中越來越小,卻始終挺直著脊梁。他忽然明白,自己帶回城的不僅是一件文物,更是一份沉甸甸的囑托。這根龍脊水火棍上刻著的不僅是罪證,更是一個普通人對抗黑暗的勇氣和信念。
車窗外的風呼呼作響,毛守義的心卻異常平靜。他堅信,這段被時光掩埋的冤案,終將在新時代的陽光下重見天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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