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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煙雨朦朧的江南水鄉,柳三娘曾是遠近聞名的“福氣繡女”。
她不顧家人反對,帶著萬貫嫁妝,下嫁給了當時窮困潦倒、病氣纏身的書生許辰安。
她以為,只要有情,便能飲水飽;只要同心,便能將苦日子過出甜來。
可婚后數年,他們的命運仿佛被一雙無形的手徹底對調。
丈夫脫胎換骨,不僅身體康健,生意更是做得風生水起;而她卻迅速枯萎,百病纏身,娘家也隨之敗落。
當城外盲眼高人無意間的一句話點破迷津,一個荒唐又恐怖的念頭,終于在她心中瘋長。
她開始明白,夜夜的同床共枕,或許并非恩愛繾綣那么簡單。
那張他們相擁而眠的婚床,那方他每晚都要枕靠的枕頭底下,究竟藏著什么見不得光的秘密?
夫妻共枕,到底是福氣的交融,還是一場精心策劃、以她的血肉福運為祭品的惡毒掠奪?
真相,或許比她能想象到的任何噩夢,都更加陰冷刺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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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江南的初秋,夜風帶著水汽,透過窗戶的縫隙溜進來,帶著一絲涼意。柳三娘又咳了,那種從肺腑深處涌上來的癢意,像是有一百只小蟲在里頭爬,咳得她彎下了腰,眼淚都沁了出來。她死死捂住嘴,怕驚擾了身邊熟睡的丈夫。
許辰安睡得極沉,呼吸均勻而有力,月光灑在他俊朗的側臉上,鍍上一層柔和的光暈,他的面色紅潤,嘴角甚至還微微上揚,像是在做什么美夢。
柳三娘扶著床沿,慢慢坐起身。她看著丈夫安穩的睡顏,再感受著自己體內那股揮之不去的寒氣,一種冰火兩重天的荒謬感瞬間包裹了她。這感覺,已經伴隨她快兩年了。就好像,她睡在寒冰床上,而丈夫,卻睡在暖玉上。明明是同一張床,同一床被子。
她怕自己再咳,會吵到他,便輕手輕腳地下了床。赤腳踩在冰涼的地板上,她打了個寒噤,趕緊從衣架上取下一件厚實的披風裹住自己。走到梳妝臺前,她借著月光,端詳著銅鏡里的自己。那是一張怎樣的臉啊,蠟黃,干枯,眼窩深陷,曾經水靈靈的眼睛如今只剩下渾濁和疲憊。她才二十出頭,可鏡子里的人,瞧著倒像是已經熬了半輩子。
她怎么會變成這個樣子?
三年前,她可不是這樣的。那時候,她是蘇州城里小有名氣的“福氣繡女”柳三娘。父親是城東柳記綢緞莊的掌柜,雖不是大富大貴,卻也家道殷實。而她柳三娘,是爹娘的掌上明珠,更是綢緞莊的活招牌。她身體康健,面若桃花,笑起來時臉頰上有兩個淺淺的酒窩,誰見了都夸一聲水靈。她的一手繡活更是遠近聞名,尤其是她繡的“并蒂蓮”和“富貴牡丹”,栩栩如生,仿佛能從布料上長出來一般。不少大戶人家的嫁衣,都點名要她親手繡上幾針,圖個吉利。上門提親的媒婆,幾乎要踏破柳家的門檻。
可她偏偏誰都看不上,一門心思,只給了那個叫許辰安的窮書生。
許辰安有才學,會作詩,人也生得清秀,就是家境過于貧寒,身子骨還特別弱,三天兩頭就要喝藥。柳三娘的爹娘一百個不同意,說這許辰安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看著就是個短命相,自家女兒嫁過去,那不是跳進火坑里受罪嗎?
柳三娘卻鐵了心。她覺得,錢財都是身外物,她看重的,是許辰安眼里的那股不服輸的志氣,和他待人接物時的那份溫和。她相信,這樣的男人,只要給他機會,一定能出人頭地。
最終,她不顧所有人的反對,帶著父親為她準備的豐厚嫁妝,風風光光地嫁給了許辰安。
婚后頭一年,日子雖然清苦,卻蜜里調油。
許辰安待她極好,兩人相敬如賓。柳三娘拿出自己的嫁妝,又靠著一手好繡活,將小家打理得井井有條,全力支持許辰安讀書考取功名。她每天熬湯為他補身子,夜里為他縫補漿洗衣裳,從無半句怨言。她覺得,這就是她想要的日子,陪著心愛的男人,一步步把苦日子過出甜味來。
可不知道從什么時候起,一切都悄悄變了。
大約是從第二年開始,許辰安就像換了個人。鄉試再次落榜后,他不再執著于科考,忽然說要棄文從商。他不再是那個需要湯藥溫補的病弱書生,而是變得精神矍鑠,紅光滿面,仿佛有使不完的勁兒。他用柳三娘剩下的大半嫁妝做起了茶葉生意,本是抱著試試看的心態,誰知竟出奇地順利。第一年就回了本,還在城里結交了不少有頭有臉的人物。
而柳三娘,卻恰恰走了另一條路。她的身體,毫無征兆地垮了下去。先是繡活開始出錯,她時常感到頭暈眼花,曾經穩如磐石的手開始發顫,針腳也變得凌亂不堪。接著,她開始畏寒,明明是盛夏,她卻覺得手腳冰涼。
入秋之后,更是要裹著厚厚的被子才能入睡。城里的大夫請了個遍,都說只是氣血虧虛,開的補藥吃了一碗又一碗,卻全無起色,身體反倒一日不如一日。更邪門的是,就在她身體每況愈下的同時,父親的綢緞莊也莫名其妙地出了幾樁亂子,生意一落千丈。
這些變化,像兩根生長方向完全相反的藤蔓,纏繞著這個小小的家。一根枯萎,一根瘋長。
一個念頭,像鬼魅一樣,偶爾會從柳三娘心底冒出來,但每次都被她死死按下去。她不敢深想,她愛許辰安,她寧愿相信這一切都只是巧合。
那天夜里,柳三娘又一次從噩夢中驚醒,渾身都是冷汗。她迷迷糊糊間,感覺有一只溫暖的手在輕撫她的頭發。是辰安。她心中一暖,以為是丈夫被她的噩夢驚醒,在安慰她。她貪戀著這份溫柔,便閉著眼睛,沒有動彈。
可那只手并沒有像往常一樣安撫地拍拍她,而是停在了她的發間。柳三娘心里覺得有些奇怪,她悄悄瞇開一道眼縫。朦朧的月光下,她看到許辰安半坐起身,正低頭看著她。他的表情很奇怪,不是她熟悉的愛憐和心疼,而是一種……一種說不出的專注和復雜,像是工匠在審視一件即將完工的珍貴器物,眼神里帶著幾分估量,幾分期許,還有一絲她看不懂的貪婪。
柳三娘的心,猛地一沉。
只見許辰安極其輕柔地,從她的枕邊捻起一根她掉落的長發,放在指尖細細地摩挲、端詳了許久。然后,他從枕下摸出一個小小的、繡著奇怪符文的深紅色錦囊,小心翼翼地拉開系帶,將那根頭發放了進去。做完這一切,他似乎松了口氣,又將錦囊仔細地放回枕下壓好,這才重新躺下,不一會兒就發出了均勻的鼾聲。
柳三娘卻再也睡不著了。她僵直地躺著,渾身的血液仿佛都凍住了。那個錦囊,她從未見過。他為什么要把自己的頭發,如此珍重地藏起來?那復雜的眼神,又是為了什么?她不敢動,不敢出聲,只覺得一股徹骨的寒意從尾椎骨一路竄上天靈蓋,讓她遍體生寒。
幾天后,許辰安的幾個生意伙伴來家中做客,酒過三巡,氣氛熱烈。柳三娘因為身子不適,只在內堂陪坐了一會兒,便起身去廚房準備湯羹。她在廚房里忙碌,外面的談笑聲清晰地傳進來。
“辰安兄,你如今真是時來運轉啊!這才兩年的光景,生意就做得這么大,真是羨煞我等!”一個聲音高聲說道。
“哪里哪里,全靠各位朋友幫襯。”許辰安謙虛地回答,但語氣里是藏不住的得意。
“哎,要我說,辰安兄最大的福氣,還是娶了三娘這樣一位好嫂子!”另一個喝得舌頭都有些大的朋友,拍著許辰安的肩膀大聲嚷嚷,“你看看你,以前病歪歪的樣子,現在跟換了個人似的!你這哪是娶了房媳婦,你這是請了尊活菩薩啊!把你身上的晦氣全給渡走了!”
“哈哈,胡說什么呢!”許辰安笑著呵斥,卻沒有絲毫怪罪的意思。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
“哐當”一聲,柳三娘端著湯碗的手猛地一抖,滾燙的湯汁灑在手背上,瞬間燙起一片刺目的紅。她卻感覺不到疼。
“把你身上的晦氣全給渡走了……”
這句話,像一道閃電,劈開了她腦中一直刻意回避的迷霧。她呆呆地站在原地,看著自己被燙紅的手背,再透過門簾,看著那個在朋友們簇擁下滿面春風、神采飛揚的丈夫。
一個荒唐又可怕的念頭,第一次如此清晰、如此堅定地在她腦海里生了根。
會不會……朋友的醉話,才是真相?
02
那句醉話,像一根刺,深深扎進了柳三娘的心里。自那天起,她開始不動聲色地觀察著身邊發生的一切,那些曾經被她忽略的細節,如今在疑心的濾鏡下,都顯露出詭異的輪廓。
首先是“康運”,也就是身體的康健。
柳三娘又去了一趟城里最有名的張大夫的藥鋪。張大夫年過花甲,醫術精湛,是柳家多年的老相識。他為柳三娘反復診脈,眉頭皺得能夾死一只蒼蠅。可最終,他還是搖了搖頭,說出和之前所有大夫一樣的話:“三娘,從脈象上看,你就是氣血兩虛,憂思過甚。老夫給你開些溫補的方子,你且放寬心,好好調養。”
柳三娘接過方子,心里一片冰涼。她知道,這藥吃下去,不過是石頭沉入大海,不會有任何用處。她這病,根子根本不在身上。
反觀許辰安,他已經徹底告別了藥罐子。從前一到換季就容易傷風咳嗽的人,如今壯得像頭牛。有一次兩人在院子里說話,一陣冷風吹來,柳三娘當即冷得縮成一團,回去就頭重腳輕,病倒在床。許辰安卻迎風而立,還解開了一顆領口的扣子,笑著說:“這秋風吹得真舒坦,渾身都通透了。”
柳三娘躺在床上,喝著苦澀的湯藥,聽著他在院子里中氣十足地指揮下人搬運貨物,心中第一次涌起一股說不清是嫉妒還是恐懼的情緒。他們夫妻二人,仿佛一個在春天,一個在冬天。
其次是“財運”,那更是邪門得讓人心驚。
柳家的綢緞莊,終究是沒能撐過去。父親請人看了風水,又拜了財神,想盡了各種辦法,可生意依舊一敗涂地。最后一批上好的蘇杭錦緞,因為倉庫受潮,全都染上了霉斑,血本無歸。父親受不住這個打擊,一夜之間白了頭。
他將鋪子變賣后所剩無幾的銀兩,包成一個沉甸甸的包裹交到柳三娘手里,只說了一句:“三娘,爹沒用了,以后……你好自為之。”
柳三娘握著那包碎銀,心如刀絞。
而就在柳家綢緞莊正式關門倒閉的同一個月,許辰安的生意,卻接到了一筆來自京城的大單。那是一筆足以讓他一躍成為蘇州城新興富商的巨額訂單。消息傳來的那天,許辰安欣喜若狂,在家中大擺宴席。席間,他意氣風發,高談闊論,接受著所有人的恭維和吹捧。
柳三娘坐在角落里,看著滿屋的熱鬧,只覺得渾身發冷。這一切,真的只是巧合嗎?一家的徹底敗落,換來了另一家的飛黃騰達。這枯與榮的轉換,未免也太過精準,太過殘酷了。
柳三娘病倒了,病得比以往任何一次都重。高燒不退,整日里昏昏沉沉。
許辰安倒是對她關懷備至。他會推掉所有的應酬,守在床邊,親手給她喂藥,用溫熱的毛巾擦拭她的額頭。他握著她的手,眼中滿是疼惜,柔聲說道:“三娘,都是我沒用,當初讓你跟著我受苦了。你快點好起來,等我再賺些錢,就帶你遍訪天下名醫,一定能治好你的病。”
他的話語是那么真誠,他的眼神是那么深情。柳三娘躺在病榻上,看著他為自己忙前忙后的身影,心中的疑云又一次被這溫情吹散了些。
她痛苦地掙扎著。我是不是太多心了?我是不是瘋了?他是我傾心相愛、托付終身的丈夫啊,他怎么會害我?或許,真的是因為我自己敗落了,家道中落了,所以才看不得他春風得意,才生出這些惡毒的猜忌來嫉妒他?
她愿意相信他是愛自己的。可那份愛,與身體里日漸流逝的生機比起來,顯得那么虛幻。
病好一些后,柳三娘開始更仔細地觀察許辰安。她發現,他每晚入睡前,都會習慣性地摸一下枕頭底下,確認那個小小的錦囊還在。有時候夜深人靜,她假裝睡著,能感覺到他會把錦囊拿出來,在手里摩挲許久。那種動作,不像是在祈求平安,更像是在清點自己的財富,充滿了滿足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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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次,柳三娘終于忍不住,裝作不經意地問:“夫君,你枕頭底下藏著什么寶貝呀?神神秘秘的。”
許辰安的身體明顯僵了一下,隨即又放松下來,笑著說:“哦,沒什么,是在廟里求來的平安符。高僧開過光的,說能保佑我生意順遂,身體康健。你也知道,我以前身子弱。”
“是嗎?那也幫我求一個吧,我如今身子這么差。”柳三娘試探著說。
許辰安的笑容凝固了一瞬,很快又恢復如常:“傻瓜,我求的就是我們夫妻二人的平安。有我這個就夠了,心誠則靈。”
他越是說得滴水不漏,柳三娘的心就越是往下沉。這看似體貼的解釋,和那晚他詭異的行為形成了鮮明的割裂。一個說不出的謊言,正橫亙在他們夫妻之間,將她推向懷疑的深淵。她感覺自己像是被困在了一個精美的籠子里,許辰安每天都給她最甜美的果實,卻在暗中一點點抽走她賴以生存的空氣。
03
身體和家業的衰敗,只是看得見的變化。更可怕的,是“神運”的流轉。
柳三娘發現,自己變了。曾經那個開朗愛笑的繡女,如今變得沉默寡言,多疑且敏感。她不敢出門,怕看到鄰里街坊同情的眼神;她不敢回娘家,怕看到父母愁苦的面容。她覺得自己像個被抽干了水分的果子,只剩下一層干癟的外殼。
她開始頻繁地做噩夢。夢里,她總是被一張無形的大網死死罩住,那網是用她的頭發織成的,她越是掙扎,那網就收得越緊,直到她無法呼吸。有時她又夢見自己站在一面巨大的鏡子前,鏡子里的自己容光煥發,巧笑嫣然,而鏡子外的她,卻形容枯槁,形如鬼魅。鏡子里的人,是過去的她,也是……現在的許辰安。
許辰安確實變得愈發神采飛揚。他不再是那個在人前有些靦腆羞澀的書生,而是在生意場上揮灑自如,談笑風生。他的眼神里充滿了精明和一種掌控一切的自信,甚至帶著幾分居高臨下的氣勢。這種氣勢,柳三娘從未在他身上見過。仿佛,她失去的那些靈氣和神采,全都轉移到了他的身上。
就在柳三娘快要被這些無休止的內耗和猜疑折磨瘋了的時候,一個故人打破了這死水般的寂靜。
那天下午,丫鬟小翠通報說,有客來訪。柳三娘本不想見,可當她聽到那個名字時,還是掙扎著起了身。來的人,是她出嫁前的閨中密友,李婉兒。李婉兒嫁去了鄰省,已有三四年未見。
李婉兒一進門,看到坐在榻上的柳三娘,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了。她快步走上前,一把拉住柳三娘的手,眼圈立刻就紅了:“三娘!天吶,你怎么……你怎么變成了這個樣子?”
故友相見,沒有寒暄,只有震驚和心疼。柳三娘看著李婉兒擔憂的眼神,一直以來強撐的堅冰終于裂開了一道縫,眼淚不爭氣地流了下來。
屏退了下人,兩人關起門來說體己話。李婉兒仔仔細細地詢問了柳三娘這幾年的光景,越聽,眉頭皺得越緊。
“不對勁,三娘,這太不對勁了。”李婉兒斷然說道,“你我自小一起長大,你的身子骨比誰都結實。怎么會無緣無故就敗成這樣?還有你家的生意,怎么就那么巧,你夫君那邊剛起勢,你娘家這邊就倒了?”
柳三娘只是流淚,說不出話。
李婉兒嘆了口氣,壓低了聲音,一針見血地指出:“我剛才在前廳,也見著你夫君許辰安了。他跟變了個人似的,那通身的氣派,哪還是當年那個窮書生?三娘,恕我直言,我怎么瞧著……他倒像是把你身上的好光景,全都借走了似的。”
“借”走了?
這個詞,像一把鑰匙,猛地打開了柳三娘心中那把最沉重的鎖。是啊,不是“奪”,不是“搶”,而是“借”。在日復一日的同床共枕中,悄無聲息地,“借”走了她的康健、財運和精氣神。
這個念頭像野火一樣燒了起來,再也無法撲滅。
晚上,許辰安帶著一身酒氣回來,見柳三娘坐在燈下等他,還笑著說:“三娘今日氣色好些了,可是見到故人,心情舒暢了?”
柳三娘沒有像往常一樣迎上去為他更衣,而是抬起頭,眼睛通紅地看著他,顫聲問道:“辰安,你告訴我,為什么?為什么我嫁給你之后,身體越來越差,娘家也敗了,而你,卻越來越好?”
她沒有提錦囊,也沒有提那根頭發。她還抱著最后一絲希望,希望這一切都是她的胡思亂想,希望他能給她一個合理的解釋。
許辰安臉上的笑容僵住了。他大概沒想到柳三娘會如此直接地質問。
他先是愣了一下,隨即走過來,想去扶她的肩膀,溫言軟語地哄勸:“三娘,你又在胡想什么?我如今出人頭地,賺了錢,不都是為了讓你過上好日子嗎?你身子不好,我比誰都心疼。”
“我不要好日子!”柳三娘激動地打開他的手,淚水決堤,“我只要我的身子好起來!我只要我爹娘不像現在這樣愁眉苦臉!你告訴我,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見她不聽勸,反而愈發激動,許辰安的耐心似乎也耗盡了。他臉上的溫柔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絲不耐和慍怒。他的臉色一沉,聲音也冷了下來,甚至帶上了一絲厲色:
“你這是什么意思?柳三娘,你是不是看我如今光景好了,心里就不舒坦了?我許辰安日夜在外奔波,迎來送往,是為了誰?還不是為了這個家!你不要整日待在家里胡思亂想,聽些外人嚼舌根,把自己變得跟個怨婦一樣!”
“怨婦?”柳三娘怔住了。
這是許辰安第一次用這樣重的語氣對她說話。他眼里的厭煩和指責,像一把尖刀,狠狠刺穿了她最后一點幻想。
她忽然明白了。她的痛苦,她的掙扎,她的日漸枯萎,在他眼里,不過是“胡思亂想”,是“嫉妒”,是“怨婦”的無理取鬧。
她的心,在那一刻,徹底涼了。
她不再哭,也不再鬧,只是沉默地看著他。那雙曾經充滿愛慕和溫柔的眼睛,此刻只剩下一片死寂。這種沉默,比任何聲嘶力竭的爭吵,都更令人心悸。
04
那次爭吵之后,家里的空氣仿佛都凝固了。許辰安或許是覺得自己話說重了,又或許是怕她再鬧,接連幾天都對她格外體貼。可柳三娘的心已經死了,他的任何示好,在她看來都像是黃鼠狼給雞拜年,充滿了虛偽和算計。
她感覺自己快要窒息了。在這個家里,每一口呼吸都帶著丈夫身上那股“借”來的、本該屬于她的氣運,讓她惡心。
一天上午,她實在無法忍受,便換了身不起眼的衣服,獨自一人走出了家門。她漫無目的地走在蘇州繁華的街道上,周圍是鼎沸的人聲、熱鬧的叫賣聲,可這一切都仿佛與她隔絕開來,她的世界里只有一片灰敗的死寂。
她看到一對平凡的夫妻,丈夫挑著擔子,妻子挎著籃子,兩人并肩走著,說說笑笑,丈夫還體貼地伸手為妻子擦去額角的汗。
那種最普通、最真實的溫暖,像一根針,狠狠地刺痛了柳三娘的眼睛。她曾經,也以為自己會擁有這樣的日子。
不知不覺,她走到了一座石橋邊。橋頭下,圍著一小撮人,一個盲眼的白發老者,正坐在一個小馬扎上說書。他懷里抱著一把破舊的胡琴,嗓音沙啞,不講什么英雄好漢、才子佳人,專講些神神叨叨的民間怪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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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三娘本無心去聽,只想找個地方安靜地坐一會兒。她靠在橋欄上,正準備出神,卻恰好聽到那盲眼老者用他那不疾不徐的語調,緩緩說道:
“……話說這世間萬物,小到一草一木,大到一人一家,氣運皆有定數。有的人吶,生來福薄,氣運不足,卻又不甘于此,便動了那歪心思,想從別人身上去‘借’。這借運之法,五花八門,陰損至極。可你們要曉得,這借來的東西,終究不是自己的。今日你借走一分,來日便要還上十分。天道輪回,報應不爽,不是不報,時候未到啊!”
“有的人,更是狠心,專挑自己的枕邊人下手。日夜同床,氣息相通,乃是‘借運’的絕佳法門。可憐那被借走氣運的人,初時只覺精神不濟,日漸憔,久而久之,財運敗、康運損、神運散,直至油盡燈枯,一身福氣,全都成了別人的嫁衣裳……”
老者的話,像一把重錘,一字一句,狠狠地砸在柳三娘的心上。
財運敗,康運損,神運散!
這不就是她自己嗎?
柳三娘渾身發冷,如遭雷擊。她死死地盯著那個盲眼老者,仿佛要從他那雙看不見的眼睛里,找出自己的答案。
說書結束,周圍的聽客們三三兩兩地散了,有的在老者面前的破碗里扔下一兩個銅板。柳三娘鬼使神差地走了過去,她的手在袖子里抖得厲害,好不容易才摸出一枚碎銀,顫抖著放進了那只碗里。銀子掉進碗里,發出一聲清脆的響聲。
盲眼老者沒有像對別人一樣伸手去摸錢,而是微微側過頭,那雙灰白的、沒有焦距的眼睛,仿佛穿透了虛空,“看”向了柳三娘的方向。他鼻子輕輕地翕動著,像是在嗅著什么。
片刻后,他忽然開口了,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入柳三娘耳中:“姑娘,你身上有別人的味道,可你自己的味道,快散盡了。”
柳三娘渾身一震,像是被人當頭潑了一盆冰水,她站都站不穩了,扶著橋欄,聲音發顫地問:“老人家……這話,這話是何意?”
盲眼老者沒有直接回答她,只是意味深長地搖了搖頭,然后用手中的竹杖,隔空輕輕點了點柳三娘心口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