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構小說：老界嶺“闖禍”記

張興偉第一次跟老界嶺“死磕”，是把自家SUV開進了石縫里。

那年他從建筑建材行當里抽身回西峽，懷里揣著跑工地、盯項目攢下的第一桶金——手上還留著當年搬瓷磚蹭的老繭，滿腦子卻早換成了“生態(tài)康養(yǎng)”的新念頭。導航把他導到黃石庵附近的盤山公路時，雨下得正急，車輪“咚”地卡在兩塊巨石中間，他扒著方向盤罵街，抬頭卻看見云霧里竄出只紅腹錦雞，撲棱著翅膀掠過車頂，尾羽在雨簾里拖出道彩虹?！暗?，這是山神顯靈，讓我別走了。”張興偉拍了拍方向盤，掏出手機給鎮(zhèn)上修車鋪打電話，語氣倒比剛才還興奮——他心里早琢磨好了名字，“攬秀莊園”，要把老界嶺的青山秀水、靈秀風光全“攬”進莊園里來，也算給跑慣了鋼筋水泥的自己，找個“軟和點的活法”。

村里人初見張興偉，都覺得這小子“腦子有點潮”。他穿著沾過水泥灰的舊沖鋒衣，在唐寺溝村轉了三天，逢人就遞煙：“叔，你家閑置的老房子租我唄？我給它裝成能看星星的客房，咱這‘攬秀莊園’，就得配最好的山景！”村支書王大叔叼著煙笑：“小張啊，你在城里蓋大樓的手藝，到山里可不管用——冬天能凍掉耳朵，夏天蚊子能吃人，你這‘攬秀’，怕不是要變成‘難秀’？”張興偉也不辯解，扛著當年在工地用慣的梯子，爬上村頭那棵老橡樹，在樹杈上掛了個手繪的木牌子，上面寫著“攬秀莊園籌備處——老板張興偉，主打一個‘不怕涼，就怕攬不著秀’”。

動工那天才是真熱鬧。張興偉雇的施工隊剛把第一車建材卸下來——他特意挑了和老房子色調搭的青石板，沒敢用城里的亮面磚——就被一群猴子堵了路。領頭的老猴子蹲在石碾子上，爪子里攥著個野栗子，對著他齜牙咧嘴。“這是山大王來視察‘攬秀莊園’進度了？”張興偉樂了，從后備箱里翻出袋花生——還是上次給工地工人買多剩下的——剝了殼往猴子跟前遞。沒成想老猴子吃完花生，竟領著猴群幫著搬磚頭，雖說搬兩塊就往樹上竄，還把瓦片碰掉了好幾片，但架勢擺得足足的。后來這事在鎮(zhèn)上傳成了笑話，有人說“張興偉連猴子都能忽悠來給‘攬秀莊園’打工”，他倒得意：“這叫生態(tài)和諧，咱‘攬秀莊園’的規(guī)矩，就是跟山里的老住戶處好關系——比跟甲方談工程款省心多了！”

最“離譜”的是種百合。張興偉聽說黃石庵后山的土壤適合種中藥材，非要引進野生百合，說要給“攬秀莊園”添道“活風景”。他戴著在工地防曬用的舊草帽，在地里刨了半個月，把自己曬得比剛從腳手架上下來還黑，結果第一批百合剛冒芽，就被山上的野兔啃了大半。村民們都等著看“攬秀莊園”的笑話，他卻扛著當年拍工程進度的攝像機，滿山跑著拍了段“野兔吃百合”的視頻發(fā)上網，配文“老界嶺生態(tài)太好，‘攬秀莊園’的百合先給兔子嘗鮮，下次來客人，咱得跟兔子搶著吃”。沒成想這視頻竟火了，網友們紛紛留言“想去‘攬秀莊園’看吃百合的兔子”，還有人提前預訂客房。張興偉趁機搞了個“認養(yǎng)百合”活動，城里人花幾百塊就能認養(yǎng)幾株，他定期發(fā)百合生長視頻——比當年給甲方發(fā)工程周報還積極——豐收時再把百合干、花茶寄過去，包裝上還印著“攬秀莊園專屬”的字樣。這下不僅挽回了損失，還讓“攬秀莊園”出了名，村支書王大叔見了他就豎大拇指：“你小子，把蓋大樓的腦子用到山里，連兔子闖的禍都能變成‘攬秀莊園’的商機！”

如今的攬秀莊園，早不是當年掛著木牌子的“草臺班子”。老房子改成的客房里，落地窗正對著老界嶺的云海，客人躺在床上就能看日出；百合谷里修了木棧道，游客跟著村民采百合，累了就去旁邊的“攬秀小筑”吃百合糕點；張興偉還搞了個“攬秀莊園山貨直播間”，村里的大娘們拿著山茱萸、野蜂蜜對著鏡頭嘮家常，嘴里念叨著“咱‘攬秀莊園’的東西，都是大山給的好貨”，銷量比他當年跑建材零售時還好。去年年底，他用“攬秀莊園”賺的錢，給村里修了條水泥路——比城里的人行道還平整——還捐了輛校車，送山里的孩子去鎮(zhèn)上上學。當年掛在橡樹上的木牌子早換了，新牌子刷著紅漆：“攬秀莊園——讓山變美，讓日子更甜”。

有回以前一起跑建材的朋友來莊園玩，摸著客房的木梁感慨：“你當年在城里蓋那么多樓，怎么偏偏來山里折騰這個？”張興偉指著遠處的黃石庵，手里端著杯百合茶笑：“城里的樓再高，也擋不住我想瞅云彩的勁兒——再說了，創(chuàng)業(yè)哪有不‘闖禍’的？以前跟水泥打交道，現(xiàn)在跟猴子、兔子打交道，本質都一樣：把麻煩變成門道，把地方變得更好。這才是咱年輕人該有的勁兒，對吧？”

話音剛落，樹上的猴子又扔下來個野栗子，正好落在他的茶杯邊。張興偉撿起栗子，對著猴子揮了揮手，陽光穿過樹葉灑在“攬秀莊園”的木牌上，字里行間都透著藏不住的得意——比當年拿到大項目合同還開心。

編輯：李海朝